轟隆響聲接連不斷,會場中心幾乎全部坍塌,然而其餘地方仿佛被巨力始終支撐著,竟然紋絲不動。 葉芸被拋了十米之遠,倒地時巨大的衝擊力使她連翻了幾圈,渾身都擦出了細小的傷口。 她抬起頭,心中森寒一片—— 因為此時此刻,她已經被拋在了葉霖的保護圈之外。 葉霖立刻感知到了自己的共生者即將落入敵人掌中,因為“伴生”關係,他渾身上下出現了同樣的傷口,然而無暇顧及,當他開口想喊的時候,卻發現一切為時太晚。 沈修淡漠的視線落在葉芸身上。 葉芸被淩空拋起,狠狠砸在天花板上,然而來不及喘息,她立刻又被砸落,繼而如同不由自主的雪白花瓣一般在空中拋飛,不斷從嘴角噴出血沫來。 葉霖立刻如遭重擊,受到同等的創傷,他看不見,也聽不見,如站在漆黑深夜裏,隻能感受到無邊黑暗鋪麵壓來,無形的惡魔不知何時會奪取自己的生命。 “深淵……”葉霖唯一能感知到的,現在就是自己的共生者不斷挪移著的位置,“姐……葉芸!” 沈修漠然看著這一切,眼底淡淡的博伊德光持續著:“是她傷了你?” 黎楚道:“不。是葉霖開的槍,她沒有傷到我。” 沈修道:“那就罪不至死。” 葉芸在半空中最後一次砸在牆麵上,狠狠摔落在地後,吐出殷紅的血跡,喉中猛然發出了一聲不似人類的淒厲哀吼:“不要看我——!!!” 葉霖就在不遠處,狼狽抹去嘴角的血跡,低低道:“……晚了。” ——晚了。 剛才,沈修直接以葉芸作為棋子,在半空中畫下了“葉lin”的字樣。 葉霖太過關心自己共生者的情況,不斷在心裏感知她的位置,在不知不覺中,便“看”到了這字樣。等到他醒悟過來,已經太晚了! 沈修用這個方式回答了他的問題,絕對防禦,已經破了。 葉霖胸口一痛,整個人被無形的手直接按在了牆麵上。 墨鏡終於落地,露出一雙布滿了血絲的雙眼。 葉霖捂著腹部,感到可怕的衝擊力不斷摧毀著自己脆弱的腹部器官,他還想反抗,然而七竅之中都慢慢流出血來,喉中發出“咯咯”的可怕聲音。 “葉……霖……”葉芸狼狽在地上爬行,抬起滾落在地的手槍,仇恨地對著沈修和黎楚,“放了他!放了他!” 黎楚道:“那個仆人呢?” 還不等沈修說話,那個仆人直接便跪倒在地,說道:“我的共生者在他們手上!”說完,抬起雙手,眼睛直對著兩人,以示自己絕對沒有反抗的心思。 黎楚便略過他,看向了葉芸:“直到現在,還這麽拚命嗎?葉霖死後,你就有了自由。” 葉芸咳出一點鮮血,重重喘息著,眼神裏帶著屬於狼的凶惡。 黎楚無奈道:“……我真的不理解。” 沈修眼中博伊德光忽然散去,他說道:“你且看著。” 沈修撤去壓製後,葉霖猛地長長吸了一口氣,渾身脫力癱倒在地,他嘶聲道:“姐姐,你過來……” 葉芸眼底都是淚水,然而一手仍握著槍,一邊已經在地上匍匐挪動,艱難地爬到葉霖身邊。 她按住葉霖的傷口,明明自己已經痛得滿頭冷汗,卻安慰著葉霖:“別怕……別怕,姐會救你!我會救你的!” 葉霖手臂巨顫,牢牢抓著那把小刀,艱難地反手橫在了葉芸的脖子上。 葉霖斷續道:“你們……放我……離開!不然……我殺了她!” 這一下變故,黎楚真的始料未及。 ——葉霖已經瘋魔了?殺了葉芸,身為契約者的他一樣是死,隻不過是拖著葉芸、多死一個罷了,他憑什麽認為這樣可笑的威脅會有用? 黎楚看著葉霖發顫的手,不由地反問道:“你還有力氣割斷她的脖子?” 葉芸冷冷道:“他沒有,可我還有!” 她緊緊握住葉霖染血的手掌,將刀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黎楚這下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抬頭看向沈修。 沈修無動於衷道:“無論我放不放,他已經離死不遠。” 姐弟二人手握在一起,葉芸感到弟弟的體溫越來越低,死亡恐懼已經傳達到了她的心裏,可怕的寒冷一同侵襲著他們。 葉霖眼前暈黑一片,不知道自己還有多久可活。茫然間竟然回想起一些瑣碎無聊的小事,回想起無論他做什麽過分的事,葉芸總是會說“不疼,沒關係,不疼的”;回想起葉芸痛到極點時,總是選擇了唱歌來緩解,還有她的那一句“我會在懸崖邊上,拉住你”…… 葉霖喃喃道:“……拉住我……不要讓我……掉進去……” ——不要讓我掉進死亡裏,不要讓我掉進深淵裏去。 葉芸哽咽著道:“ruckkehr……” ——我一直在這,守候著你歸來。 一滴屬於葉芸的淚水,落進了葉霖的眼眶裏。 第38章 一滴屬於葉芸的淚水,落進了葉霖的眼眶裏。 葉霖輕輕地抽氣,呼吸裏都是腥甜的血的味道。 那一滴淚,有如屬於神祇的手,抽走了姐弟二人的“伴生”通道。 二十多年來,葉霖從未感受過的情感慢慢地,潮水一般將他包圍。 屬於葉霖的感情,忽然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忽然停止了瀕死前的掙紮,他躺倒在孿生姐姐的懷裏,屬於他的淚水裹挾著姐姐的淚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葉霖啞聲說道:“姐……姐。我……對不起你。我死後……一切都……歸你所有。你要……好好地……好好地……” 葉芸茫然看著他,如遭雷擊。 血和淚,都使得葉霖的話語帶著哽咽。 “是我……錯。都是我錯!是我……狼心狗肺!是我……罪無可恕,我為什麽……為什麽殺了那麽多人……姐、姐!我怎麽會……怎麽會殺了那麽多人……那麽多的,命啊!!我怎麽……能這樣對待你……我明明……我明明好喜歡……” 我明明好喜歡姐姐,因為有一個姐姐,而那麽的自豪,那麽的快樂。 葉芸低頭看著他的臉,她靜靜聽了很久很久,忽然間動了。 她淩亂地在旁邊摸索,終於摸到一塊水泥,她舉起來,她忽然笑了:“你知道嗎,葉霖!我從來沒這麽輕鬆過,原來我不愛你!原來……哈哈哈哈哈,原來我不愛你,那種愛根本不是我自己的感覺,我那麽恨你!我居然——這麽的——恨你!” 葉芸舉起石塊,狠狠向著葉霖痛哭流涕的臉上砸去。 “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你這個魔鬼!你這個喪心病狂的魔鬼!” 一下!兩下! 葉芸瘋狂地掄起石塊,竭盡全力地按住葉霖的脖子,然後向著他砸落! “你為什麽不死!!你去死吧!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每喊一聲,她就瘋狂地砸一次。 她將葉霖的頭部打得血肉模糊,還在拚命地怒吼。 “就因為我是共生者!就將我犧牲嗎!你是魔鬼!你去地獄裏吧,去深淵裏吧!你永世不得超生,你活該要受到最殘酷的刑罰!我恨你我恨你——恨不得扒光你的皮,看看你的心!你怎麽有資格拉我的手!你——滾回你的深淵裏去!!” 葉芸喘著氣,雙目赤紅嗜血,有如惡鬼。 短短幾秒,葉霖被她生生打碎了顱骨,麵目全非。那場麵如同煉獄。 葉芸終於慢慢地垂落下手臂,血紅一片的石塊滾落在旁。 契約者死後,她很快失去了記憶,從他的共生者變成了普通人。 雪白的天使羽翼浸潤在血水裏,她茫然跌坐在孿生弟弟的屍體旁,白玉般的臉上濺滿了血跡。 …… 黎楚歎了口氣:“……所以呢?葉霖太愛她了,可是契約者的感情都轉移在共生者身上。就變成了葉芸一邊又恨他,一邊又愛他,然後一次次為他付出……” 沈修抱著他,向場外走去,說道:“無非是愛更甚於恨。” 黎楚又說:“葉霖不算聰明,能力倒是比較討巧,可惜還沒有發展出潛力就走進了死胡同裏……葉芸倒是幾次出乎我意料。唯鴻集團有這麽個繼承人,竟然放任葉霖這樣對她。” 沈修道:“共生者,本身沒有錯,就已經是大錯。” 黎楚沉默片刻,說道:“你呢?你準備把我是……的事情一直瞞下去?” 沈修不答。 黎楚知道,他不想回答的問題,怎麽問他都不會開口。 話說回來。 黎楚扒著沈修的肩膀,小聲道:“喂,真的不考慮換個姿勢?” ——一米七八的大男人被打橫抱著,能看嗎? 沈修打量他一眼,道:“你還有體力走?” 黎楚不說話了。 沈修的視線掃視無知無覺的觀眾區,略一皺眉,大約是在想如何善後;然後他很快又看向了一個奇怪的角落。 說奇怪其實也未必,隻不過是一個空曠些的夾角,黎楚本不會注意到這個地方。但沈修居然看了那裏一眼,黎楚就不免好奇起來。 仔細看去,果見那個角落裏伸出一根奇怪的繩子,那繩子好像是長在牆壁裏似的。 正在黎楚觀察的時候,那繩子就忽然動了,從繩子末尾處的牆麵上忽而開了一個大洞,洞裏冒出了一隻手—— 然後一個人從繩子上爬了下來。 黎楚:“……” 這根繩子接下來玩了一把大變活人,接連爬下來六個契約者。 他們下來後無一例外,抬起手叉在胸前,低頭向沈修行禮。但沈修掃了一眼後,懶得回應。 倒是黎楚看的津津有味。 異能界果然是森羅萬象,各種能力層出不窮。他記得這場中原本還有八人。 除了這六人躲在這繩子末尾的怪異空間能力中;還有兩人竟能穿透γ以太介質的牆體,直接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