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師雙手合十,口中那句“阿彌陀佛”重如泰山,虛彌陀劍從他合十的手掌中湧出,劍氣之宏包羅萬象一般,瞬間將束心劍包裹在其中。 君無霜既無法將劍抽回,無量禪師似乎也無法將他的劍氣折斷。 莫飛塵呆了,那是君無霜嗎?竟然能和十大名劍的虛彌陀劍對弈,那麽麵對柯摩羅的時候,他完全有能力與柳飛盈聯手打敗她易如反掌! 此時,幾十個僧人已經將伏魔院團團圍住,紮出馬步,手指指向君無霜,正是定禪寺有名的“佛光普渡”大陣。 果然,那幾十道劍氣密密麻麻壓了下來,就像天羅地網,君無霜正與無量禪師比拚劍氣,更本就無法抽身。 冷玉芳忽然朝著呆滯中的莫飛塵喊道,“嘿!臭小子!你的小情郎這回想不死都不成了!” 莫飛塵回過勁來,且先不管君無霜是怎麽惹了定禪寺,自己得先助他脫困,不然打都被打死了,也就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飛塵劍壓著空氣彌散開來,附著在離莫飛塵最近的那幾道劍氣上,內息一個扭轉,劍網便被撕裂了一個大口,君無霜趁機從那口子裏月出來。 無量禪師又是一劍,君無霜想走卻隻能出劍抵擋,莫飛塵見他與禪師一直拚不出個結果,心中也是焦急,趕緊將手掌按在他的後心,把自己的內力緩緩注入。 一旦進入他的氣海,莫飛塵這才不由得抽氣,君無霜的內功修為竟然不在柳飛盈之下。 “你再走火入魔,我們倆一起歸天倒也不壞。”君無霜的調笑聲傳來,莫飛塵趕緊凝氣流向他的指尖。 束心劍收劍收到一半,虛彌陀劍則是乘勢而來,君無霜挑眉一笑,他與莫飛塵的內息交結而成的劍氣咆哮而出,撞得無量禪師向後退了幾步,直到右腳頂在伏魔院的牆壁上。 莫飛塵收了氣息,而冷玉芳和鏡水教的右護法正在那劍陣中被不得出來。 “這到底怎麽回事?”莫飛塵按住君無霜的肩膀,對方沒有回頭。 “等此事一了,我就帶你走。” 什麽事?你要怎麽了? 因為帶著個無法行動之人,冷玉芳逐漸勢劣,她忽然朝著君無霜大喊道:“少教主你帶教主先走!” 君無霜回頭看了眼莫飛塵。 “以大局為重!你還記得你為什麽忍辱負重待在秀水宮將近二十年嗎!” 莫飛塵駭然,“你是鏡水教的少教主?” 君無霜忽然一把扣住莫飛塵的手腕,拽著他躍向冷玉芳,登踩在劍網上,將“佛光普渡”陣掃開裂縫,冷玉芳把手中的那個人甩了出去。 “休要逃走——” 無量禪師再次出劍,君無霜迫不得已鬆開了莫飛塵的手來應對。 他的劍氣撞在虛彌陀劍上,正好得了助力,一躍飛出老遠。 莫飛塵落在劍陣上,隻聽見冷玉芳大喊:“少教主莫要回頭——莫少俠是琨蘊山的人,無量禪師不會要他性命!” 莫飛塵現在算是明白,君無霜正是鏡水教的少教主,聞昕的兒子。他潛伏在秀水宮就是為了拿到解開聞昕身上的玄鐵金剛鎖,好帶他離開定禪寺。 聽說聞昕的身上紋有鏡水教的內功心法,當年江湖中人得之他被無量和柳飛盈封住了七經八脈形同廢人,他們便經常潛入寺廟中腰窺探那心法,但是由於無量禪師坐鎮,沒有一人得逞。 不知道尋無霜的目的是要他的老爹,還是要他老爹的心法。 冷玉芳看著莫飛塵笑了笑,“難過什麽?他日少教主要是重振本教,自然也不回忘記你的!你與於禁感情甚好,什麽時候過來和他喝喝酒敘敘舊!他還說當護法當的累了,還是換你這個年輕有為的小師弟來做比較好——” 莫飛塵看著冷玉芳嘴角的笑,頓然明白她是在拉她下水。剛才自己幫助君無霜對付無量,定禪寺怕是早就以為自己和君無霜是一夥的,而今她這麽一說,恐怕無量禪師都要把自己當做鏡水教的走狗了! 衰!實在太衰! 而“佛光普照”再度結成,莫飛塵心道先離了這定禪寺,回了琨蘊山還可以找何蘊風為自己做主。於是飛塵劍出,猶如流雲輕撫,落劍時卻重如罄石。他不再糾結於如何破陣,而是將這些構鎮之人各個擊破。 冷玉芳找準了機會就要出去,“莫少俠,我們走——” 她忽然抓起莫飛塵的後衣領,踩在那右護法的身上正要躍出,無量禪師的虛彌陀劍卻席卷而來,莫飛塵大驚出劍抵擋,而冷玉芳卻在莫飛塵身上一按成功脫逃。 虛彌陀劍瞬間將飛塵劍吞沒,劍氣直直地穿透了莫飛塵的身體,打入身後的佛牆內,坍塌聲響起。 莫飛塵跌坐在地上,虛彌陀劍的速度太快,他還沒有弄清楚在那一時之間發生了什麽,一口血噴了出來,真氣再難凝固,莫飛塵眼前的世界不斷搖晃著,他向後倒去。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很多。 那一日於禁將他抱在懷裏,一步一步踩在鋪滿雪的台階上,將他帶上了琨蘊山。畫麵一轉,他又看見冰棺裏的何蘊風笑容寧靜,然後是君無霜那夜泫然欲泣的眼淚讓他心軟。 於禁說的沒錯,自己太心軟了,一定會吃盡苦頭。 但是於師兄……當日我說這世上的另一半是男人,你可沒有咒我連男人都會甩了我…… 無量禪師向前走了一步,忽然一道劍氣宛宛若潑墨而出,流暢自然卻大氣天成,無量禪師未來得及出劍便被那人逼迫的撞在後牆之上,整麵牆壁如同粉末般垂落,除了無量禪師站立的地方。 “陸施主……” 陸輕墨一把將躺在地上的莫飛塵抱起來,真氣從他的手腕中滲入經脈,“大師你好糊塗!竟然看不出鏡水教的伎倆!” 莫飛塵緩緩睜開眼,陸輕墨的神色從來是愜意慵懶的,也許他會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嘲諷世事,也許他會偶爾很憂愁,但是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眉頭深鎖,目光如同利刃。 “陸兄……” “你這個傻瓜!和君無霜在一起那麽久你就什麽都沒察覺到麽!” 莫飛塵笑了笑,察不察覺都沒有意義了,他知道自己的劍種被震碎了。 劍種一滅,自己也就快要油盡燈枯了。 莫飛塵忽然想起大話西遊裏的紫霞仙子,但是自己卻和她又有些不一樣。 “陸兄……你知道嗎……我既沒有猜中這開頭……也沒有猜中這結尾……” 他入江湖,是為了於禁,但是他遇上了君無霜。他想甩了君無霜,卻被對方給扔下了。他想回去見何蘊風,最後也許隻能死在陸輕墨的懷裏。 “送我回琨蘊山吧……陸兄……有人在那裏等我……”莫飛塵終於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是何蘊風倚在棧道的圍欄上,垂首看著穀底的鏡花水月。 我想你了,師父。 應該說我一直都在想你。 無量大師趕緊上前,扣住他的手腕,和陸輕墨一起想用內力吊住他的性命。 隻是他們的內力流經碎裂的劍種,蓄不住真氣,隻有一半的內息能夠繼續到下麵的經脈中。 莫飛塵被帶進了一間廂房,無量大師從堂內取來一個錦盒,裏麵有一粒晶瑩剔透的藥丸,“此乃太混羅夢丸,本是我師弟無壽煉來提升功力,丹藥雖成但是他卻死在了西域拜血教的手上。是我傷了莫少俠,這丹藥可以吊住他三日的性命,如果還有什麽方法能救莫少俠,就算要用老衲的性命,老衲也在所不辭!” 陸輕墨將那粒藥丸給他喂下,對無量拱手道,“事已至此,錯並不全在大師,隻歎造化弄人,陰差陽錯……若是我陸輕墨能早一點趕到也不至於如此……” “陸施主有何打算?” “既然他說要回琨蘊山,我就帶他回去。”陸輕墨吸了一口氣,“何蘊風正在那裏避世,他能夠沉睡百年之後再度醒來,也許他有什麽辦法能夠救飛塵。” “如此老衲當與你同往。” “不了,”陸輕墨將莫飛塵從床上抱起來,“我們這就上路,輕車簡行,能趕到琨蘊山的話越快越好!大師還在留在寺中主持寺務,以免鏡水教的賊人再度來犯。 莫飛塵就這樣被陸輕墨帶著趕往琨蘊山。 此刻,何蘊風左手搭在棧道的圍欄上,朝著山門處遙望,忽然指尖一個刺痛,竟然是木刺紮入了指骨之中,血還未流,卻已經痛到揪心。 這是,一個小弟子正帶著食盒來到他的麵前,行禮道,“師祖,該用午膳了。” 何蘊風接過食盒問道,“你師父他們從沐雲山莊回來琨蘊山有多久了?” “半月有餘。” 何蘊風款款轉身,蹙眉道,“那他怎麽還不回來……也是,他還年輕。” 莫飛塵在胸口沉悶的感覺中醒來,自己似乎是在行進的車廂裏,他靠在陸輕墨的身上,“我還沒死……嗎?” 第31章 “你若是死了,我這半年的內力不是浪費了?”陸輕墨的手托了托他的肩膀,“飛塵,你一定要挺住,我們還需兩天才能到琨蘊山。” “嗯。”莫飛塵沒有力氣,身體連動都動不了,但是卻感覺陸輕墨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腕上,不斷地將內力送進去,“我的劍種蓄不住真氣,你這樣為我……渡氣,長此以往,你自己也會油盡燈枯了。” “不是你說的‘明日愁來明日愁’。”陸輕墨輕笑了一聲,仿佛墨汁落入清水之中,蕩漾了起來,“而且當日結拜的時候,不是已經說好了,我這個大哥要罩著你嗎?” 莫飛塵閉上眼。他這一次下山,既沒辦法把於禁帶回去,也沒有遵守自己與何蘊風的約定隱藏鋒芒,更加不小心落入鏡水教的陰謀之中,唯一真實而愜意的日子,竟然是與陸輕墨坐在那扁舟之上飲酒賞月。 “陸兄是怎麽……知道我在定禪寺會出事的?怕是君無霜都……沒想到……” “我那日經過邱城,有人給我送了一封信,裏麵告訴我君無霜是鏡水教的少教主。我當時心想你與君無霜太過交好,我擔心你吃虧,所以就四下打聽你們去了哪裏。” 這虧早就吃了,還不止吃了一次。 “能讓我看看那封信麽?” “可以。”陸輕墨從懷中將那封信掏出,在莫飛塵麵前展開,果然是於禁的字跡。 “陸兄,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嗎?” “什麽事?” “我的師兄於禁,也就是鏡水教的左護法……他是冷玉芳的胞弟,我本想勸他離開鏡水教……” “但是他放不下自己的姐姐。” “是的,我擔心他終有一天會……如果可以請陸兄代我保全他的性命。” “怎麽說的就像是在交代遺書?”陸輕墨彎起唇線,莫飛塵卻能看出裏麵的無奈。 馬車在行進一天之後在一座山前停了下來。 “飛塵,我想了一下,我們不如放棄馬車改行山路。這樣可以早半天到達琨蘊山,你放心,為兄絕對不會讓你吃苦,如何?” 莫飛塵笑了,“是我讓陸兄吃苦,陸兄何曾讓小弟吃過苦?” 陸輕墨莞爾,將一床小薄被一折,捆綁於胸前,外加幹糧和水掛於腰間,然後將莫飛塵背在背上,轉身以輕功躍向那山林裏。 莫飛塵掛在腰上的兩個竹牌落了下去。 “什麽東西掉了?” “什麽都不是,陸兄繼續走吧!” 陸輕墨的輕功即便沒有精妙的步法,也比莫飛塵要高上許多。每一次借力的角度還有落地時輕盈的讓莫飛塵沒有受到半點顛簸。甚至於行進途中,他還不時將真氣渡進莫飛塵的手腕裏。 陸輕墨的額前已經起了薄汗,短短的兩個多時辰,他已經帶著飛塵越過了兩座山。 “陸兄,我累了,我們歇一會兒好不好?” 陸輕墨以為是莫飛塵被顛簸的胸口太悶,於是停了下來,將他慢慢放下,靠著一棵樹。 “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陸輕墨將竹筒解下來。 “嗯,不過你先喝,不然我就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