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其實,‘良玉’並不是隻有一副,落師祖也為自己留下了一副,並且和您一樣,一睡就是上百年。” 何蘊風愣住了,覆在莫飛塵手背上的手指一陣抽搐,莫飛塵的心髒也跟著被死死扣住了。 什麽?落連雲也還活著嗎? “但是,就在兩日前,我再度進入存放師祖冰棺的密室中,發覺師祖的麵色有恙,然後……師祖的劍種被盜了……” 這句話說完,何蘊風依舊是呆滯的表情,而莫飛塵幾乎要驚叫出來。 今天他聽到這個消息實在太過峰回路轉了。 當他們還以為落連雲活著的時候,現在落連雲又死了。 沒有什麽稀奇的,哪怕你是絕世高手,劍種被人取走了,就像心髒被取走的道理一樣,會急速衰弱,然後死亡。 “你說的……都是真的?”何蘊風終於微微動了動腦袋。 溫潛流抿著嘴點了點頭,“這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看管好……” “不,這不是你的錯。”何蘊風閉上眼睛,“世上貪心的人太多,你永遠不可能將他們個個都看穿。” “可是現在該怎麽辦?無論是誰盜走了師祖的劍種,一定居心否測,而我連是誰做的一點頭緒都沒有。” “你來,就是想請我和你一起解決這件事情?” 溫潛流看著他,再次點了點頭。 何蘊風歎了一口氣,“我本不想再入江湖,但是連雲的劍種絕對不能落入他人之手。飛塵,收拾東西,我們即刻啟程。” “你要帶我去?” “當然。”何蘊風的手掌在他的頭頂拍了拍。 已經許久了,久到讓人忘記落連雲曾經存在過……莫飛塵又一次在何蘊風的眼睛裏看見了那種憂鬱。 溫潛流準備了四匹快馬,陸輕墨也跟著返回了沐雲山莊。溫潛流帶著他們進入了莊主房間底下的地陵。 這座地陵裏沒有什麽機關,也沒有修的像是迷宮一般讓人進得來出不去,因為落連雲早就想明白了,如果真的有人要來盜她的劍種,機關迷宮根本沒有用,哪怕是功力到了莫飛塵這個程度的,一指劍氣而已,一切機關迷宮形同虛設。 他們來到一處黑暗的房間裏,溫潛流將牆壁上的火把點亮,整個空間跳躍著明亮了起來。 那副冰棺還沒有融化,何蘊風緩緩走了過去,將手覆在冰棺之上。 莫飛塵站在了他的身旁,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落連雲。 她確實如同江湖上說的,並不是什麽沉魚落雁的美女,此刻她的眉眼恬靜,超脫了世俗。 “你說……她為什麽也躺進這‘良玉’之中了?遏羅多已經死了,我以為她會更想要追隨他而去。” 溫潛流歎了一口氣道,“師祖自從將您送回琨蘊山莊之後,內力大耗,劍種空虛,她對當時的弟子說那她幹脆也睡過去好了,百年之後何蘊風若是醒來,自己興許能與他共由山水之間,逍遙半生。” 何蘊風淡然一笑,他知道這句話與愛情無關,她和他在一起待慣了,像朋友,像兄妹,唯獨不像戀人。 莫飛塵感歎的卻是,落連雲沉睡百年,就似一個不知世事變幻的睡美人,可惜她終究沒有等來他的王子,又或者她其實隻想用這百年時光來放下心中的遏羅多而已。 不知此刻,她是否超脫於世了? “就算追回劍種,她也已經去了。”何蘊風的手指隔著良玉撫過落連雲的眉眼,“既然如此,就讓她真正地永遠睡著吧。” 溫潛流的目光閃爍,似有淚水落下,“是弟子不孝……無能啊!” 陸輕墨趕緊過去安慰,“師兄,就像何蘊風說的,這種事情誰也預料不到。” 何蘊風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這地下陵宮是不是隻有你手上的那柄鑰匙才能進來?” “是的。這柄要是乃鋼鐵混合而成,弟子從未離身就連睡覺時也攜帶在身上,實在想不出有什麽人能夠將其盜走仿製。” 一行四人將火把從牆壁上摘下來,細細查看,沒有多餘的暗門,也沒有什麽暗道,就連裝飾的器物都很少,可以說一眼就望穿了。 這賊人到底是如何進來的?莫飛塵也覺得奇怪,總不會是溫潛流監守自盜吧? 但是如果是他的話,根本沒必要星夜趕來告訴何蘊風,因為隻要他不說,江湖上永遠沒人知道。 往後退一步,後腰再次抵在了冰棺上,莫飛塵忽然覺得腳下的地板有些鬆動。 “蘊風!”莫飛塵叫了一聲,隨即彎下腰來,火把掃過地麵,將沙石撥開,隱隱看見一條縫隙,“他們怕是挖了地道進來的!” 陸輕墨和何蘊風來到他的身旁,幫著他將那塊鬆動的地板撬了起來,於是有淡淡的風湧上來,果然是個地道。 “下去看看?”莫飛塵問何蘊風,對方點頭同意,於是四個人魚貫著下去了。 這個地道很窄,隻容一個人通過,但是他們誰都明白,能挖出這地道絕非一人一朝之功。更讓人驚歎的是,這條地道竟然是從山莊外的一條小溪的岸邊開始挖起的。 當他們鑽出來的時候,莫飛塵回頭看著沐雲山莊的圍牆,幹笑了兩聲,“挖這個得要多少年?” “如果隻是個普通弟子,恐怕要花上五、六年,如果是一個普通的二流高手一年就夠了。”何蘊風淡淡地回答。 莫飛塵砸了砸嘴,“這個人還需要知道沐雲山莊的地形,不然挖著挖著挖到什麽不該挖的地方去了……”比如女弟子的澡房。 “他還需要知道,莊主房間的下麵,就是落連雲師祖的地陵。”陸輕墨補充道。 “那麽此人應是莊中弟子或者至少在莊子裏住過許久。”溫潛流轉身,“我要去將莊中所有弟子都盤查一邊!” “此人如果常年挖掘地道,他的手中一定會長有老繭,和長期練劍長的老繭不一樣。”何蘊風出生提醒他,然後便再次回到了那間地陵之中。 他長久地站立在冰棺前,跟在他身後的莫飛塵忽然覺得此刻自己不應該待在這裏,這是屬於何蘊風與落連雲的時間和空間。 他剛委下身子要悄悄走開,何蘊風卻抓住了他,“你不需要走。” “啊……”扣住他手腕的指骨很用力。 “既然她不會再醒過來,良玉也就不會融化。”何蘊風將他拉到身旁,“連雲,雖然你也許聽不見,但是我想告訴你,我找到那個人了。我在想也許睡了那麽久,就是為了等到他。” 莫飛塵微微一顫,他知道何蘊風將他看的很重要,但是他一直以為何蘊風並沒有放下過落連雲,選擇和自己在一起也不過是“年年歲歲人不同”所以需要一個人陪伴而已。 “蘊風……” “我會找到你的劍種。”何蘊風牽著莫飛塵,“走吧。” 他們來到地麵上,溫潛流已經集結了莊中所有的弟子,那人數足足是琨蘊山莊的兩倍。檢查了一個下午之後,卻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人。 “還有沒有人沒來的?”溫潛流問道。 “那個……那個……”一個少年弟子舉起了手,“鄭日行師兄外出一個多月了都沒有回來。” “鄭日行?”聽到這個名字,陸輕墨皺了皺眉,“師兄,我記得這個人好像是典淩夫婦的弟子,他們被逐出莊中,但是兩人的弟子並無過錯所以被留下來了。” “典淩?”莫飛塵聲調上揚,“就是那對賊夫妻?” 何蘊風似乎也想起了他們,“他們不是還想要我的劍種嗎?” “師兄!他們倆曾經偷進過你的密室,你說他們是不是那時候就知道了密室下麵是地陵?” 溫潛流的臉上一片追悔莫及的表情,“我真不該放過他們!婦人之仁啊!” “知道有可能是誰遠比大海撈針要好的多。”何蘊風拉起莫飛塵的手,笑道,“這一天都沒有吃東西,餓了吧?” “我這就差人去準備晚飯,何蘊風前輩不如先去房中少歇。”溫潛流看著兩人的背影,有些疑惑地問一旁的陸輕墨,“我怎麽覺得何蘊風對自己的徒弟有些過度親……昵呢?” 陸輕墨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師兄,我有的時候也想對你過度‘親昵’一下。” “唉……你怎麽又在不正經了?”溫潛流搖了搖頭。 “嗬嗬,我那小侄兒怎麽樣了?” “能怎麽樣?這麽小就沒了娘親,我就怕自己教不好他,他日在泉下與你那嫂子相會,都不知有何顏麵……” “唉,唉,師兄。侄兒這才四歲吧?這個年紀的孩子,調皮一點也沒什麽,沒必要非把他關在房間裏念書習字。”陸輕墨細細地端倪著溫潛流,他確實老了一些,為了莊子也為了顏凝留下的兒子。記得許多年前,上任莊主就說他陸輕墨的才華遠在溫潛流之上,本意是想要將莊主的位置傳給他。溫潛流是同意的,但是心中也是落寞的,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比不上這個師弟。 從陸輕墨不小心看見溫潛流的傷心時,他就開始了放任遊流,也是的前任莊主恨鐵不成鋼,最終將莊主的位子傳給了溫潛流。 第39章 當天夜晚,沐雲山莊的一半以上的弟子都被派了出去尋找典氏夫婦,如果有了他們的蹤影,也不可上前挑釁而是傳信回來交由溫潛流親自處理。 莊上為何蘊風還有莫飛塵準備的是兩間房間,相隔倒是不遠。 莫飛塵躺在床上,蜷在被子裏,身旁沒了何蘊風,心裏麵有些空,不知道他現在在想些什麽,現在睡著了沒有。有人在屋外敲了敲門,莫飛塵跳下床將門打開,便看見何蘊風披著外衣站在那裏。 “蘊風……”莫飛塵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你看還是要和我在一起你才睡的著吧?” 何蘊風淡笑,“其實你也在擔心。” “我當然擔心啦,我怕你難過……”莫飛塵將門關上,窩回床裏麵,何蘊風也跟著鑽進被子裏。 “你還擔心我會一直想著連雲,然後冷落你。”何蘊風側著身子將莫飛塵摟緊。 “什麽啊,我又不是小姑娘。” “我會一直想著連雲,我也沒辦法。”何蘊風的臉低著,莫飛塵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我也不回放開你,我就是這麽自私。” “那麽如果落連雲還活著呢?” “我大概還是會和她一起喝酒練劍,但是我會告訴她,我收了個小徒弟,我喜歡他。”何蘊風的聲音很坦然。 “那不就成了。” 莫飛塵不會去問如果落連雲也說她喜歡你,你要怎麽辦。因為何蘊風會愛上莫飛塵,也許正是因為落連雲從沒有愛上過何蘊風。 而且人活一輩子,走的並不是單一的直線,也就不一定就隻愛上一個人,非要做出個選擇,要麽是因為不愛了,要麽是因為違心得舍棄了一個。 何蘊風如果永遠都放不下他莫飛塵,自己又何必去和落連雲計較些什麽呢? 不出三日,就有弟子飛鴿傳書說在清平鎮看見了典氏夫婦。 當天下午,溫潛流便整理了行裝同何蘊風、莫飛塵一起趕了過去,留下陸輕墨暫代莊主之職。 他們在清平鎮與那兩名弟子會和,鄭日行每日會來鎮上的一家藥鋪購買人參,買完之後便會離開鎮子去到附近的村子裏。 “典氏夫婦無論誰得了劍種以他們目前的功力恐怕都難以承受,所以必須以上好的人參補氣,修煉內功以求能將這劍種運用自如,不過就算他得了連雲的劍種也無法重現當年千雲劍的風采。”何蘊風的嘴角一絲諷刺的笑意。 “那我們現在就去嗎?”莫飛塵問。 “當然是現在就去,越快越好。” 莫飛塵摸了摸鼻子,跟在他們的後麵。典淩啊典淩,這回何蘊風與溫潛流親自出馬,不知道你的小命還保不保得住! 他們來到了那處村莊,看見了零星的幾座村舍。這裏居住著的都是獵戶,家家戶戶的圍欄上還掛著打獵來的野兔還有山雞,隻有一戶門前正曬著草藥。 溫潛流剛要掀開門進去,帶著人參回來的鄭日行拔腿就跑,莫飛塵嘿嘿一笑,不過一步借力,便來到了他的身後,將他的胳膊擰到身後,點了他的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