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看溫潛流想做什麽,如果他想對我們鏡水教不利,我就送典棹給無量禪師,讓這些名門正派自己窩裏鬥。”君無霜挑了挑眉,冷玉芳跟在他身邊不再多說話。 莫飛塵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喉嚨幹啞的難受,剛撐起自己,下半身就似殘廢一般根本動不了。 “他奶奶的君無霜!” 莫飛塵的鼻子發酸,抿了抿嘴還是把眼淚給憋回去了。試了試內力,果然劍氣遊離到手腕處便再也衝不出去,估計膝蓋那裏也差不多,被何蘊風譽為一流的輕功這下也算是廢了。 他相信何蘊風現在一定在尋找自己,所以他不能氣餒也不會學蹩腳電視劇裏麵那樣一哭二鬧三上吊,他要能吃就吃能睡就睡,活的好好的等待機會逃跑。他就不信君無霜真的能困上自己一輩子。 看著桌子上的茶壺,莫飛塵蹭到床邊,一隻手抓著床廊,另一隻手伸長了想要去夠茶壺,可是指尖也隻能觸到桌子的邊沿而以。 喉嚨當真渴的快要冒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翻身哐地落在地上,果然……屁股摔疼的眼冒金星。他爬了兩下,終於趴上了桌子的邊緣,給自己倒了杯水就這樣坐在地上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似乎有人倚在門邊,看著他因為解渴而發出滿意的呼聲而輕笑了起來,“你真的就像隻猴子。” 莫飛塵知道是君無霜來了,倔強脾氣乎的上來,雖然拚命地想要站起來,但是雙腿的力氣實在是不夠用。君無霜快步上前,剛伸出手來要去扶他,莫飛塵開口道,“娘子,你還是讓為夫自己站起來吧,不然在你麵前失了顏麵,為夫幹脆不活啦!” 和從前一樣開玩笑的語氣,但是隱隱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君無霜的手僵在原處,不知道該怎麽觸碰他。 莫飛塵扒著床廊顫顫悠悠算是站住了,喘著氣兒。 “你是生氣我抱了你嗎?”君無霜的問。 莫飛塵坐了下去,臉上一副聽了笑話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有心甘情願讓你抱嗎?要不你讓我通一通你的屁股?” “可以啊,如果你想。”君無霜回答的很淡然。 莫飛塵愣了,他以為對方會出手教訓他,至少也是一副很生氣的樣子才對。 “我要抱……也不會抱你。”要是真對你做了什麽,我這輩子八成沒有回頭路了,也沒有臉再回去見何蘊風了。 第44章 君無霜側過臉來,吸了一口氣,“我發現,是不是我做什麽都不對?” “你都做什麽了?”莫飛塵也平靜下怒氣,像是見到一個普通朋友似得,和他一問一答起來。 “冷玉芳將我丟給了秀水宮,十幾年來我真的有想過要做一個乖乖的正派弟子,於是勤勤懇懇練功,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最棒的弟子,但是所有人都認為宮主的位置應該傳給大師姐。於是太優秀了,是我的錯。” 莫飛塵沉默了,君無霜在秀水宮的處境,他曾經聽他說過。 “聞昕是我的父親,但是我從沒有見過他也沒有受過他的教誨他更加沒有養育過我,為什麽冷玉芳從小就不斷地告訴我,我要救他。我每次一問憑什麽,冷玉芳就會給我一個耳光。不去救聞昕,就是我的錯。可是我要去救他呢?就要欺騙柳飛盈,就要與無量禪師正麵交鋒,原來兒子要救老子還是錯的。”君無霜歪著腦袋,眼睛裏沒有了戾氣,似乎正在思考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我最大的錯怕還是喜歡你。冷玉芳說,少教主你將來一定要在武林中揚名讓那些武林正派聽見我們鏡水教的名字就要變臉色,所以當你被困在定禪寺的劍陣裏我必須以大局為重先走一步。可是我還是做錯了,因為你被無量禪師差點打死。” 莫飛塵吸了一口氣,喉頭有些酸楚。 “我好不容找到你了,我喜歡你,要你在我的身邊,我還是錯的。” 要是平常,莫飛塵一定會叫嚷著我不喜歡你你馬上讓我走,但是此刻的君無霜看起來……很美好。 美好的東西都是容易碎的,莫飛塵不想碰碎了他。 溫柔,在很多時候也是一種殘忍。莫飛塵知道自己這種心軟會讓君無霜一直走不出來,但是如果自己硬下心腸,換來的多半不過是玉石俱焚,一樣沒有意義。 “既然我步步都錯,那就繼續錯下去好了。”君無霜握緊莫飛塵的手,“你比我更了解江湖不是嗎?也許有一天這個江湖毀滅掉我,你就可以從我身邊離開了。” 莫飛塵可以甩開他的手,但是他知道君無霜會更用力地握住自己。 “你到底想要什麽?從這個江湖……從聞昕,從我身上……” “因為我什麽都沒有,”君無霜將腦袋湊向莫飛塵,他的雙瞳裏有太多複雜的情緒,“所以我什麽都想要。” 莫飛塵偏過頭去,君無霜的容顏對無論男女都是極具誘惑性的,“我餓了。” “哪裏餓?”君無霜的手指輕輕插進莫飛塵的發絲裏,撫摸著,很溫柔,“是肚子餓,還是下麵餓?” “肚子餓。”莫飛塵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此刻他忽然覺得淡然了起來,他的心中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回到何蘊風的身邊。但他同時也理智了起來,因為除非有機會,他脫離不了君無霜……不,就算他離開了鏡水教,他有一種預感,君無霜依舊不會走出他的生命。 “那你等等。”君無霜推門而出,半個時辰之後他拎著一個食盒進來。 裏麵是水晶湯包,魚片粥還有一點莫飛塵喜歡的點心。 莫飛塵的喜好似乎並不難猜,因為他從來不隱藏。但是君無霜能將他所有的喜好都記住,卻並不容易,甚至於不同布料的衣裳那些莫飛塵會多穿幾次他都觀察到連莫飛塵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地步。 君無霜很喜歡看莫飛塵吃東西,這在沐雲山莊武林大會的時候就已經很明顯了。莫飛塵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首先自己不是什麽翩翩美男子,更加沒什麽儀態,吃起東西來有點狼吞虎咽的味道,經常兩個腮幫塞的鼓鼓的,不停地嚼啊嚼啊…… “你幹什麽總看我?”莫飛塵被君無霜瞧的有些背脊發涼。 “因為你吃東西的時候看起來很開心。”君無霜仰起下巴,似乎回想起了什麽,“那次晚宴的時候,所有人都在互相吹捧,或者因為有機會能見到傳說中的武林高手而興奮,隻有你在不停地吃。” “那是晚宴,不吃我還能做什麽?” “在那麽多人裏麵,隻有你用的是最真實的表情,”君無霜笑了笑,“就連吃飯這麽簡單的事情被你做起來都很快樂。” 莫飛塵打了個飽嗝,咧著身子坐在那裏,看著這座房子。 君無霜也不說話,就在他身旁安靜地呆著。莫飛塵故意不說話也不看他,隻是攤在床上,那是一種變扭的固執。 我不理你,看你能坐到什麽時候。 莫飛塵閉著眼睛裝睡,隻留下一條小小的縫隙。 君無霜的表情很平靜,隻是撐著腦袋,幾縷發絲從他的指縫間繞過,垂落在桌麵上。莫飛塵知道他在看著自己,這讓他有些難受。君無霜肯定知道自己是裝的,但是難得好脾氣地也不揭穿他。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過去,吃飽了人就容易犯困,莫飛塵就這樣真的睡過去了。 聽見他平穩著的呼吸,君無霜莞爾一笑,傾下身子,在他的唇上碰了碰。 推開門,他經由密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冷玉芳已經等在了門外。 “怎麽了?” “陸輕墨與何蘊風來了。” 君無霜揚眉笑了笑,“他們是該來了。” 來到教中的正殿,何蘊風與陸輕墨已經坐在那裏了。 何蘊風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陸輕墨倒是依舊帶著笑意。 “我們鏡水教不知道是不是風水太好,竟然讓世羈劍的何蘊風還有陸輕墨親自拜訪。”君無霜坐下來,教主的座位比客席要高出兩個台階,這也使他能夠撐著腦袋俯看他們兩人。 陸輕墨頷首一笑,有一種普通男子身上很難見到的恣意風情,“君教主,我們來的目的很簡單,飛塵是不是在你這裏?” “他不在。”君無霜也扯起了嘴角,“如果他在,我也不會傻到告訴你們。”他斜過眼看向何蘊風,對方的眼睛裏還是沒有任何的波瀾。 “能參觀一下鏡水教麽?”陸輕墨的拇指緩緩摩擦著食指的指節,“聽說鏡水教擁有同拜血教相媲美的地宮。” 君無霜嗤笑了一聲,緩緩從台階上走下來,“可以,你會發現目前為止飛塵還不是我的後宮佳麗。” 何蘊風的手指握緊,指節開始泛白,但是還是緩緩放開了。 君無霜帶著他們行走在昏暗的地下宮殿之中,這裏的殿宇相連,各條走廊與通道相互回環,如果沒有人帶路或者十分熟悉此地,很有可能就此迷路。 走了大半天,君無霜帶著他們回到了正殿之中。 “兩位是要多住幾日,還是就此別過?”君無霜含笑看著何蘊風,對方的眼神中有一種失望是難以遮掩的。 陸輕墨再次開口道,“還有一個地方我們沒有看過,那就是君教主你的房間裏的密室。別告訴我你的房間裏沒有密室。” “你也知道那是密室。”君無霜的手指輕輕敲打在座椅的靠背上,危險的氣息在空氣中彌漫,“我怎麽能隨便讓人看?” “密室在哪裏?”一直沒有說話的何蘊風終於開口了。 “這裏是鏡水教,不是琨蘊山莊。” “密室在哪裏?”何蘊風的語調更低沉。 君無霜淺笑著站在原處,再不說話,因為有的時候欣賞一向沉靜的對手變了臉色的樣子,也是一種享受。 何蘊風的衣袖一甩,一道劍氣從君無霜的身邊劃過,陸輕墨甚至隻是伸出手還來不及阻止,就看見君無霜的係在腦後的發絲被劍風帶起,四散淩亂開來。 他身後的牆壁發出轟鳴聲,一排接著一排,地下迷宮的牆壁就這樣坍塌下去。 瞬間,隱藏在暗處的鏡水教教徒紛紛現身,一副嚴正以待的樣子。 “帶我們去你的密室。”何蘊風利落地收劍,站在君無霜身後的冷玉芳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陸輕墨歎了一口氣,走上前來,“君教主,如果在這裏我們三人一起出劍,我怕很快你的鏡水教就要換地方了。” “教主,他們想看密室就帶他們去……”冷玉芳道。 君無霜抬手示意她安靜,“好吧,不過我帶你們去了密室,如果你們還是找不到飛塵的話,你們能做到再也不來我鏡水教鬧事嗎?” “可以。”陸輕墨點了點頭,何蘊風不置可否。 君無霜轉身,踩著地上的瓦礫,走進那一片黑暗之中,“這些牆被打穿了也不錯,省的想去的地方還要繞遠路。” 來到他居住的地方,裏麵很空曠,一張床,一張桌子和椅子,再沒有多餘的東西了。 “君教主的臥房布置的還真是簡潔。”陸輕墨慢悠悠四下觀望,笑容中有幾分玩味。 “不過是閉上眼睛睡覺的地方。” 何蘊風的目光掃過床麵,手掌撫過被褥,略微皺起了眉頭。 “君教主,就請你打開密室吧。” 君無霜走到床邊,將床內側的一個暗格打開,手掌在裏麵有節奏地拍了四下,沒想到整張床竟然逆轉過來,床下出現一條地道。 “請吧,二位。” 第45章 三人緩緩進入地道之中,裏麵通往一間密室,而密室裏卻是有一個人,隻是不是莫飛塵。 陸輕墨愣了愣,那個坐在床上目無表情的男子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君無霜的父親,聞昕。 何蘊風對床上的人是誰並不關心,而是將手掌覆在牆壁上,以內力傾注,感覺到密室的四麵都是實心的。 陸輕墨吸了一口氣,朝君無霜行了個禮,“君教主,這一次實在對不住了,不但打擾了你的清淨還毀壞了你們鏡水教的宮廊。” “好說,隻要二位記得對我的承諾。”君無霜做了一個送客的手勢,陸輕墨與何蘊風隻得離開。 莫飛塵午睡醒來,已經將近傍晚。 屋外的夕陽將藍綠交錯的潭水染成了一片橘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