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樣的存在也會打賭。”另一個聲音問道。 “我們也是人。” “因何打賭?”那聲音又問道。 “我說他不愛我,他說我不愛他。” “倒有點不像是你們之間會產生的爭執。畢竟你們合作那麽久了,是高等層次之中少見的合作夥伴。我倒也聽說過不少你們的事跡,很驚人。”那聲音帶著幾分感慨。 “當年,我對他說,我愛他。他隻當玩笑,說道。我這樣的人也會愛人。” “我倒是也不太相信。既然你已經進化成最為理智最高等級的存在,又怎麽還會存在愛意。”那聲音又接著說道,“你每一分每一秒的思考,像我等存在都很難想象。” “我也是很久之後,才敢確定這件事情。他是我一手……”這聲音不悲不喜,冷靜至極,絲毫不帶任何感情。 “我嫉妒他們,能夠和他在一起。”明明是沒有絲毫感情色彩的陳述,但這話裏卻頗有幾分驚心荒誕。 “他們不就是你嗎?”那聲音問道。 “他們隻是我的一部分,從來就不是我。我能擁有他們的記憶和感情,但他們卻不是我,或者說不是完整的我。” “他們都是你投放的思維體。”那聲音陳述道。 “是的。” “那種身體承受不住太多的吧。”那聲音問道。 “當然,他們不過是我極為微小的一部分。我甚至隻能看著他們慢慢成長,而不能幹涉。” “你在騙人。”那聲音又說道,“你其實是能幹預到他們的行動的,畢竟那個世界都已經被你控製了。” “不,我切斷了和他們之間的聯係。他們並不知道我的存在。” “他們隻是你思維體的一麵,是嗎?”那聲音問道。 “是的,我給了他們最平凡的最困難的選擇,我隻想知道在那樣的境地,我是否還能如一愛他。” “結果如何?”那聲音問道。 “我知道他會選擇我的。” “可是這一次,他拒絕了。”那聲音出口說道。 “不,他沒拒絕,他接受了。” “他沒選擇和你投入的那兩段思維中的任何一個。” “你不知道如果他選擇拒絕,他壓根不會給任何希望和回應。” “你見過很多次?”那聲音又問道。 “當然,曾經在某一個世界裏,他初生時,我是他的老師。我親眼見到他是如何對感情不屑一顧。” “你的意思是曾經有很多人喜歡過他?” “當然,他是最完美的造物。尋常人見了他一眼,一輩子便再也忘不了。” “那他原本的身體呢?”那聲音又問道。 “在某個地方。” “那下個世界,你要怎麽辦?”那聲音問道。 “按照我曾經和他約定好的。”第62章 第二個世界番外 那一晚, 何安和洛紹輝定下了一個約定。 那是一個十年之約。 十年之後,若他依舊,那就來找他。 當然何安也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十年的期限。 他要做他自己想做的, 用十年的時間去做自己上個世界所沒有完成的。 他想走出去, 去看看這個世界, 去他所從未見過的地方。 他這一生,從來就不求什麽轟轟烈烈, 他唯一想做的, 也不過是閑時讀讀書, 做自己想要完成的工作,走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終於, 那個清晨,他正在自己的公寓裏準備接下來新的階段的研究時,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何安,我準備好了。”電話裏那人說道。 何安確確實實愣住了,他沒想到這一天他真的打了這個電話。 其實他這幾年來雖然沒怎麽關注過他的事情, 但去年受國內的幾個業界同時期史學家的邀請,開了個會議, 倒也聽說了他的事情。 隻能說他變了很多很多。 最近幾年來, 他聯係自己的次數越來越少,甚至上次回國, 兩人也並沒有見麵。 當然何安也確實很忙, 尤其是前幾年在歐洲住的地方換的挺頻繁的。 關於他們之間的那個十年之約, 他沒有再提起過, 何安也不提起。 他們之間,當個認識的朋友,偶爾閑時聯係一下也挺好的。 至於其他的,何安也並不是特別在意。 有些東西,不能強求。 緣分這種事情,其實從來就說不清。 好聚好散,未嚐不是一種好選擇。 電話裏,那人又接著說道,聲音倒不像前幾次那般輕鬆,相反過分穩重沉著。 “前五年,我在猶豫,在堅守,我在想我能否為了你放棄其他。” “我的事業,我的追求,我的成就,我這前半生付出那麽多的東西,我能否就這樣拋下,然後選擇和你過另一種生活。這對我來說,確實需要考慮。我不想後悔,不想讓你失望。我見過太多次曾經深愛,後來卻被生活消磨了一切,隻餘疲倦的情侶夫妻。那樣的結果,從來就不是我想看到的。” “你是對的。”何安回答道,“其實我是一個無趣的人,我的生活永遠都缺乏激情,缺乏驚喜,因為它被我牢牢把握著,基本一成不變。而且,我能夠給你永遠都不夠多,永遠都隻有那麽點……” “其他的都不必再多說。”那人在電話裏靜靜地說道,“你隻要打開門。” 門開後,不過一個晃神,何安便得到了一個緊緊的擁抱。 那人靠著自己,頭埋的低低的,出聲說道。 “剛剛我還在想,你會不會不開門。” “我其實總覺得你不會接受我了,明明一直都是你在等我。” “從前我總覺得工作太累,但前些年我又發現其實我是喜歡那種挑戰的感受的。對你,我還很怕那隻是一種新鮮感,新鮮勁過了就什麽都沒有了。那樣的我又有何顏麵來麵對你。” 何安沒有說話。 當初的那個約定,他其實也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 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自己又還能在這個世界停留幾個十年。 甚至,何安覺得自己是殘酷的。 對於他來說,是他的一生;對於自己來說,不過是短暫的回憶和經曆。 這個十年之約,對他是那麽的不公平。 自己在等他嗎?倒也不是。 他若是不來,何安其實心裏還安心些。 早早忘卻曾經那個晚上,那次……豈不是更好 但如今,他選擇來了,倒是又仿佛多了點什麽,有幾分沉甸甸的壓在身上,心裏倒是更加複雜了。 …… 何安沒想過這人居然真的拋下了曾經的一切,轉而追逐他曾經所說的兒時的夢想,他重新拿起了那支畫筆。 事實上,後來的幾年裏他們也確實一起走過了許多偏遠的小國。 何安本以為這人應當是受不住的,卻沒想到他從未抱怨過一句,隻是一味地關心著自己,擔憂自己的身體承受不住那樣艱苦的旅行。 這些年裏,他畫了不少的畫,何安也沒想到他的畫竟是那麽的細致入微,精致到了極點,每一個小小的角落都處理的恰到好處。 原來這人在藝術上確實是有不小的天賦的。 起初之時,他總是笑著對自己說,自己不過玩笑之作,自娛自樂。 現在看來,他在自己麵前卻總是如此自謙。 甚至他的畫居然行情還很是不錯,也不知是他以前的經曆和現在的選擇對比太過懸殊導致的戲劇性帶來的熱度,還是其他什麽緣故。 洛紹輝愛畫景,無論是繁華的城市還是偏遠破舊的農村,他都會讓這些景物以一種特別的角度融入他的畫中。他的畫寫實又又不失靈動,筆觸驚人,畫裏麵總是帶著幾分淡淡的灰藍色調,風格很特殊。 但他從來都沒有畫過何安,畫過這副身體的臉。 何安也曾聽這人問自己原本的麵貌。當時吧,何安說的也很輕鬆。 隻不過簡簡單單的六個字。 “我不知道,忘了。” 那人一愣,轉身抬頭看了自己很久很久。 然後走了過來,隻是摟著自己,默默地不說話。 後來他畫了一幅畫,畫裏麵隻有一個背影,那是一個男人的身影。 許多年以後,那副畫被掛在他的畫廊裏展出時,有過不少人開口想要買下,他卻一次都沒有同意,隻是一一拒絕。 旁人問他畫的是誰,他隻但笑不語。 又有人問他為何從不畫人物,隻畫風景。 他隻說風景甚美。 心裏那句話卻從未說出口。 他也畫人物,隻是他想畫的唯有他。 畫真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