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亂開始顫抖,止不住地發著抖。 ——如果那個人不在神祭,他會在哪裏? *** 在蕭風炙叫出來後,暗室門外傳來聲響,怕是鬼麵少年知曉自己的逃跑被發現而顧不上隱藏聲息了。天界道頃刻就衝出去,黑衣人緊隨而上。洛繹和蕭風炙要慢上幾分,一個沒有絲毫武功而且受了難以啟齒的對待,一個膝蓋受創隻能拖著條腿走路,等洛繹和蕭風炙跑出暗室後,卻發現天界道和黑衣人頓在房屋的門口向外看去,黑衣人甚至緊繃得身體都帶上了微微顫抖。 洛繹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等他來到門口時,那不好的預感成為了現實。 對麵的那人依舊是一副蒼白而病態的摸樣,似乎風再大一點就會把他刮倒,鬼麵少年安靜地候在那人身後,如同一個影子。 白詡翊看著洛繹,就像是一條蛇盯住了自己的獵物,聲音嘶啞而愉悅: “洛繹,你騙了我。” 第57章 第十二騙 絕處x逢生x離開 洛繹用左手撐住輪椅護手,一點一點地站起來,直到最後,洛繹緩緩鬆開整個重心集中的左手,發顫的小腿抖了抖,最終支撐起洛繹所有重量。 昏暗的房間中,洛繹一臉黴氣——任誰的四肢被廢去三條都不會有什麽好臉色。 [鏈接數據庫……與相同資料對比,分析相似行的為模式,我表示白詡翊在吃醋。] 洛繹默默掩麵:[原來……吃醋是這樣凶殘的行為……] 攻略點點點,穿越出現。 [yer,時間逆流已抵達,要不要穿越咪嗦……?] 洛繹感動得內牛滿麵:[果斷的!必須的!趕緊的!哥終於可以離開這個變態的地方了!] [yer想要穿越到哪裏呢?咪嗦。] 洛繹拿出一直收在懷中的信,那封來自“未來”的信:[去天慶四十三年,地點是青荊城某個角落。] [現在是天慶六十四年咪嗦,根據愛德華第三公式計算,本次穿越需要14.5%的進度,咪嗦。] [……真不能打折麽,親……] [……不包郵哦親,咪嗦。]此句配上穿越那憂傷的聲線,洛繹瞬間就焦黑了。 [……我錯了,我們開始吧。] 洛繹將信塞回去,無力的右手覆蓋在左腕的黑環。 [已受理。時間節點34x7x9,空間坐標隨機,聯接時間逆流中……穿越將在5秒後啟動,咪嗦。5、4、3……] 在穿越的倒數中,洛繹突然聽到後麵的門傳來被推開的吱呀聲。他反射性地回頭去看,眼角卻隻能瞥見一個背光的黑影。 [……2、1,傳送開始。] 鬼麵少年怔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握住黑環的灰衣青年像是一片由光點組成的虛影破碎在虛空,細細碎碎的光點被風一吹就散,再沒了痕跡。 那個人那個人呢? 少年睜大了眼,伸手在那片虛空揮舞了幾下,卻什麽也沒抓住。 他不見了?不、見了?消失了……? 鬼麵少年的身體開始顫抖,那強烈的恨怒甚至超過恐懼一點一絲地將他的心髒緊緊包裹。 ——他害得他變成這般摸樣,然後就那樣風輕雲淡地消失了?!他那麽厲害,明明說會醫治他!他怎麽可以不見了!怎麽可以怎麽可以……怎麽可以……放棄他…… 鬼麵少年死死地按著懷中的黑環,趁那些人打鬥時小心翼翼地向門口挪去。他在必須在他們發現他逃跑前逃離這裏,逃到國師大人那邊,隻要他把這一切告訴國師大人,國師大人就會有方法阻止那人的離開——他不會再讓那人消失了! 他的行動相當順利,所有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籠子那邊。在少年終於逃出暗室時,他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聽到暗室中蕭風炙的驚叫。鬼麵少年知道他暴露了,當即奮不顧身地向外邊跑去。他不要被他們抓到,他不要讓那人逃離,從那時候他就向虛無神發過誓了,他不會再讓那人消失——虛無神最終還是沒有遺棄他,鬼麵少年衝出屋子,一眼就看到那白色的身影。 那是站在這個國家頂端的人,西燕的國師,白詡翊。 追過來的天界道和黑衣人在門口停下了腳步。黑衣人的眼中盡是驚愕,他們有些無法相信他們將要去麵對“那一位”——那一位不是應該在神祭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天界道沉默地窺視著對麵那個白色的身影,她能判斷出那人並不強,但會給她一種極度危險的觸覺。天界道能判斷出周圍藏了不少埋伏,但更讓她在意的是周圍悉悉索索的聲響——那是冰涼的鱗片劃在硬物上的聲音,隻要她有襲擊對麵那個身影的傾向,那些隱隱的壓迫感會瞬間變得如針刺般危險。天界道開始冰冷地計算,她把洛繹帶出去的幾率有多大,必要時使用一切手段。 一條銀蛇順著白詡翊的身子爬上白詡翊的肩,它微帶點親昵意味地頂了頂白詡翊蒼白色的下巴,卻沒有引來自家飼主的半分注意。白詡翊的雙眼一如既往地被蒙著,卻非常精準地捕捉到洛繹的到來。他對著洛繹,就像是一條蛇盯住了自己的獵物,聲音嘶啞而愉悅:“洛繹,你騙了我。你沒有失憶。” 洛繹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那又怎麽樣。” “嗬……”低沉的、沙啞的、泛著愉悅意義的笑在空氣中回蕩,沒有氣急敗壞,沒有憤怒指責,白詡翊緩緩將眼布拉下,露出那雙妖異到極致的雙眼,近乎灼熱地注視著洛繹:“——這樣很好,我很高興。” 蕭風炙掃視著兩人之間古怪的氛圍,明智地保持沉默旁觀。 “我有些好奇……”白詡翊的沙啞的聲音微微上挑,頗帶點天真的意味:“你如何能擺脫虛無香的控製?”他的眼角掃過僵立的黑衣人:“……甚至找上燕亂?” “我從來都沒有擺脫過虛無香的控製。”洛繹冷漠地回答:“它確實很厲害,我的記憶到現在還是混亂的。” 白詡翊金色的眸子微微閃了閃,極輕極輕地道:“我以為我已經毀了你,洛繹。” “是啊,洛繹已經毀了,所以我隻好重築一個。” “這樣啊……”白詡翊蒼白的臉在光明下顯得越發鬼魅,蛇沙啞地輕笑著:“那就再讓我毀掉你,好麽,洛繹?” ——毀不掉的,隻要還有人叫他那個名字,“洛繹”就絕對不會被毀掉—— 蕭風炙被刺激得打了個寒戰,已經養成免疫細胞的洛繹貌似淡定地無視了白詡翊的神經質,他扭頭對身旁的人道:“他的目標主要是我,待我製造出破綻,你們先走。” 蕭風炙剛想下意識地反駁,卻有人比他更快。幾乎沒開過口的天界道率先表達了反對,經過麵具模糊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腔調:“吾等遵循神木的意誌,必將洛繹帶到神木。” 蕭風炙瞠目結舌地看著天界道,他滿心滿肺的疑問得不到解答。洛繹卻是早已料到天界道的回答般:“我記得我應該對你們有絕對的支配權,對吧?” 天界道沉默了一瞬,然後又機械地重複:“吾等遵循神木的意誌……” “我沒說不去神木,”洛繹打斷了天界道的話語:“等你們逃離後,我拿到黑環後就有法子追上你們,現在你們是我的累贅。”洛繹瞥了蕭風炙一眼,又轉而對天界道說:“你得把他帶出去。” 聽到洛繹的指令後,天界道的手做了一個很怪異的軌跡,像是某種朝拜的禮節,然後恢複到最初的沉默死板狀態。蕭風炙想要反駁,卻發現他沒有絲毫立場反駁:傷了腿的他確實是累贅來著…… 見他們屈服,洛繹便專心去對付某個變態。白詡翊沒有打斷洛繹那明目張膽的逃跑宣言,他隻是用那雙一金一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地看著洛繹,宛如一條耐心將獵物絞盤的蛇。洛繹掃了一眼陰影處蠢蠢欲動的蛇,比起那些埋伏,這些毒物才是最主要的阻礙者,隻要讓白詡翊無暇去驅使蛇—— 洛繹維持著麵癱臉與白詡翊對視,心中一片慘淡:他真的不想使出那一招啊喂…… “白詡翊,我記得你說過:你無法忍受別人看到我……對吧。” 在白詡翊沒有反應的時候,洛繹麵無表情地伸出爪子,當著所有人的麵開始脫衣服——動作一絲不苟,表情絲毫未變,一切的一切都說明洛繹在非常正經地在脫衣服,然而,隨著銀白的奇異衣袍被扒下,那年輕的、布滿曖昧印子的身軀讓這一切顯得淫緋起來。 白詡翊的眼一瞬間就眯起了,鬼麵少年反射性地埋下頭去,悄悄地後退了好幾步遠離白詡翊。此刻天界道瞬息間扛起蕭風炙向上躍去,黑衣人也緊隨而上。直到幾息之後,陰影處才有數個身影躍出去追逐。 洛繹非常淡定地將脫了一半的衣服往回穿。 ——知道如何對付變態嗎?隻要比他更變態,你就贏了。 先用話語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然後當眾“霸氣外漏”地爆衫,先不說白詡翊,那些躲在暗處的影子在聽到他說的話後,再看他的動作的第一反應絕對是移開視線。這衣服脫得有水準!他無愧於黨組織的注視和期望!在這一刻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不是一個人!他麵對的是在場人的目光和期待!脫衣舞萬歲! 但是為毛為毛、感覺就是這麽挫呢…… 洛繹的頭皮一陣發麻,他聞到空氣中濃鬱的不祥意味,一陣極輕極輕的笑被風送了過來,仿佛泛著血味。 他終於知道哪裏挫了,對麵那個終極boss,也許、大概、好像被他刺激得進入了狂化狀態。 “是啊……洛繹,我完全、無法忍受……” 白詡翊緩緩鬆開手中,碾成碎片的白布淒淒涼涼地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該死。”白詡翊極輕極輕地道。第58章 第十三騙 恐懼x逢生x新程 濃鬱的陰煞伴隨著那人的話語鋪天蓋地地籠罩而來,處在後方的鬼麵少年咯吱顫抖,陰影處也產生了一點動搖,然後歸於平靜。站在白詡翊對麵的洛繹隱在袖子底的手微微顫抖,麵上卻看不出絲毫情感波動。 “白詡翊,你總是不留他人一絲活路。”洛繹聲音冰冷:“你的掌控欲……太強了。” 不把一切掌握在手中,便不會安心;對於到手的存在,卻又輕易去主宰對方的生死——燕亂就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一個例子了。 洛繹很久以前就吐槽過:西燕的王族和國師的關係,那是扭曲到一種境界了。西燕王族從小就會被國師喂食一種特製的藥,和虛無香有點類似,卻沒有虛無香那般霸道地將整個人洗腦——國師不需要一個沒有自我的傀儡,他們還要讓王族去管理西燕呢。那種藥會使人成癮,並且變得暴躁易怒,隻有國師才能調出讓那些上癮者平靜的香。西燕王族根本離不開國師,在燕亂上任之前,已經有數個王族因得罪了國師而被放棄,沒了國師的香最終狂暴地摳破自己的喉嚨死去——燕亂的兄長也是其中一個,而且絕不可能是最後一個。 沒有人能知道燕亂是抱著怎麽樣的心態看著自己的兄長下葬的,自那以後燕亂一直粘著白詡翊——直到自稱鬼醫的洛繹出現,燕亂心底有一塊地方深處悄悄鬆動了:如果那人連白詡翊的腿都能治好,那是不是也能將他……後來發生的一切也隱隱證實了他的想法:燕亂來到再次被抓起的鬼醫麵前,看著青年飄忽的目光深處是洞悉一切的明了:那人早就會料到他會找上他! 既然鬼醫已經向他展示了能擺脫虛無香的控製,他就沒什麽好猶豫了。燕亂與洛繹達成交易:隻要將洛繹要求的黑環從湖底找給洛繹,洛繹就為他除去身上的癮。 談不上什麽背叛,西燕的王帝隻是被逼到極處了。 白詡翊的眸光微微閃爍了一番:“我不明白,洛繹。” “既然是想要的,那為什麽不將它掌控在手裏;既然是我的東西……”蛇沙啞地吐著信子:“為什麽不能決定它的生死呢?” 抓住他,掌控他,是因為他想要他;主宰他,操縱他,是因為他得確定他在他手裏。 洛繹冷漠地看著白詡翊,眼中閃過一絲黑暗情緒:“白詡翊,你讓我覺得就算死了,也好過和你待在一起。” ——這種恣意妄為的掌控,這種肆無忌憚的囚禁,這種毫無顧忌的傷害,總是讓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一些試圖遺忘的黑色記憶。 白詡翊陰陰柔柔地笑了,話語低沉喑啞而微帶狎昵,那是一種極致的惡。 “你活著,我就把你囚禁起來;你死了……”那種暗啞的語調洛繹熟悉得毛骨悚然:“我就把你收藏起來,好麽?洛繹。” ——我把你的腿筋挑了,可好。 ——洛繹,把你的右手也給我罷。 ——它(黑環)對你很重要。 ——你死了,我就把你收藏起來,好麽。 洛繹用盡力氣掐著自己的掌心,才使自己沒有露出恐懼的神情。他實在是被整怕了,從來沒有人能讓他怕到這種地步。洛繹承認他非常害怕對麵那個看似病態柔弱的身影,他現在最希望的就是拿到攻略穿越躲得越遠越好。 可是他的攻略和穿越卻—— 洛繹不自覺地看向白詡翊身後的鬼麵少年,然後,洛繹瞪大了眼。 從天而降的身影狠狠撲在鬼麵少年身上,一陣飛塵彌漫,來人用力扯開少年的衣襟,一把拽住黑環向外扯去—— 鬼麵少年錯愕地瞪圓了眼,他瞪看著上方那黑白分明的善惡麵具,在對方搶走黑環將要收回手的那一刻狠狠抱住對方的胳膊,用盡全身的力氣、所有的意誌凝聚在這一抱中。他的動作從來沒有這麽快,思緒從來沒有這麽清晰過——他得抓緊那人,不放手。他知道這個黑環對於那人來說很重要,所以他才會偷偷潛入湖中將那黑環換了出來。他知道憑他是無法阻止那人的——那人甚至能憑空消失,但隻要這個黑環還在他這裏,那個人就絕對離不開這裏。 不能讓他離開,不能不能不能……絕對不能!他怎麽能讓那人離開!那人必須留在這裏贖罪!他要看著他在這裏受苦——直至被毀掉! 少年的執念實在是太深了,連擁有武功的天界道都一時掙脫不出來,兩人翻倒在地上,早已蠢蠢欲動的蛇頃刻就撲了上去。它們不會去管團在一塊的兩人哪個是敵是友,無數雙利齒深深刺入曝露的皮膚,注入致命毒液。兩人瞬間就感到身體局部開始麻痹,即使是這樣,鬼麵少年也沒有鬆手,但他所抓住的人卻比他更狠。 天界道毫不猶豫地卸掉她被纏住的胳膊——好像她丟棄的不是她的手臂而是什麽裝飾似的,在少年根本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抓起黑環向呆掉的洛繹衝去。這一切發生得實在是太快了,從天界道跳下、撲上鬼麵少年、被蛇群攻、再到天界道舍棄手臂擺脫少年衝過來,這一切隻發生在短短的幾息之間。 洛繹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切發生,甚至連給他發出聲音阻止的機會都沒有。他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天界道拖著斷臂來到他身前,流了一地的血路,鮮紅得刺目。 毒液已經蔓延到全身,天界道在接近到洛繹的那一刻踉蹌倒地,劇毒不僅麻痹了她的身體,連她的呼吸都要麻痹了——她快沒有時間了。趴在地上的天界道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鮮血染紅了她大半個身子,她的身子下麵的土地開著血染紅了的花。天界道掙紮著舉起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向洛繹舉起手——普通甚至可以說得上簡陋的黑環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鮮紅與暗紅交加在那冰冷的黑色上。 洛繹的喉嚨顫動了一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