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嚴耀欽表情有些可怕,本來眼睛就泛著血絲,又大張開嘴,像要吃人似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卓揚眼中,這個樣子的嚴耀欽比從前那個完全看不到情緒起伏的“爸爸”,看起來竟更加親切一些,真奇怪。    -    雖然卓揚認為感冒了吃顆藥休息就好,嚴耀欽依舊堅持著叫來了醫生,做了很全麵的檢查,之後又打了一針才算罷休。    卓揚是真的累了,本來昨晚就沒好好休息,再加上哮喘發作之後體力嚴重透支,眨眼功夫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嚴耀欽坐在床邊,後背斜靠在床頭上,悄悄將兒子的手拉了過來,握住手裏,小心把弄著。而另一隻手臂環繞過卓揚的頭頸,支撐著身體。這姿勢有些曖昧,像是把人抱在懷裏一般。    和年輕漂亮的少年睡在同一張床上,對嚴耀欽來說並不是什麽新鮮事。他正值壯年,身體又好,那方麵向來強健,需求也多些。很多時候像個精壯小夥子一樣,連引誘和挑逗都不需要。    可是躺在卓揚身邊的感覺,卻是前所未有的。很踏實,很滿足,腦子並沒有特意去想什麽,表情卻不自覺帶著笑,就像剛剛服食過瓊漿玉液般,說不出的舒暢愜意。    他低下頭,看著兒子的睡態,小家夥嘴巴微微嘟起,像個傻乎乎的受氣包。以前從未留意過嚴予思的睡相竟然這樣有趣。他的手指懸在半空,順著精致唇形描摹起來,誰知卓揚無意識地抿了抿嘴,嚴耀欽一慌,差點逃出門去。    還好卓揚睡得很熟,讓他再次放心大膽地觀察起來。這張臉雖然是嚴予思的,但注入了卓揚的靈魂之後,已經變活了。從前它是置於陰暗處瀕臨枯萎的花,如今它是迎著太陽光欣欣向榮的花,雖然都是同一盆,卻又完全不一樣。    嚴耀欽越看越喜歡,忍不住伏下臉孔,湊到卓揚唇角邊,他沒敢真的碰到,隔著幾毫米距離,就像自己真親到了一樣……    隻是這樣,便欣喜非常了。    -    卓揚醒來的時候,發現嚴耀欽靠著床頭睡在身邊,手被對方緊緊攥著,讓他有些不自在。    說起來,住進嚴家三年了,從沒見過嚴耀欽牽過予行、予思兩兄弟的手。至於自己,倒是被他牽過,不過那是做給外人看的。    想想嚴耀欽的行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到底怪在哪裏,又講不清楚。說是愧疚和補償,可也不需要放低姿態到如此地步,以至於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不像是個爸爸對待兒子的感覺了。    把嚴耀欽當成陌生人,並沒什麽不好。如果他不是爸爸,那麽看到他的時候,就不會再想到從前卑微地祈求父愛時遭受的挫敗了。    是啊,他不是爸爸,他是個叫做嚴耀欽的普通中年男人。不對,他一點也不普通,這個男人有勢力,有本事。很多自己沒辦法做到的事,他都可以。    再過些時候,康玉珠就要回來了……        第32章 知音難覓        本以為隻是無關痛癢的小感冒,卻耗得卓揚在床上苦兮兮躺了一個禮拜。白天的時候精神尚可,到了晚上就胸悶氣短,沒完沒了地咳嗽,想安安穩穩躺著都不行。通常要到淩晨才能迷迷糊糊睡一會,也總不踏實,不是夢到溺水,就是夢到房屋坍塌被埋在廢墟裏頭,最後總是憋氣憋醒。    嚴耀欽有空的時候都守在他房間端水送藥,忙不過來就交代淩彩衣牢牢看住兒子,恨不得將人綁在床上。看著卓揚整天掛著副熊貓樣的黑眼圈,他臉上的神經也仿佛冰凍了起來。    生病的人情緒格外煩躁,尤其是精神困倦卻又無法安然入睡的時候,總想找個人出來撒火氣發泄一下。罪魁禍首嚴予思已經徹底消失了,旁人又不能隨便遷怒,隻好衝著圍在身邊轉悠的嚴耀欽擺臭臉,時不時說幾句聽著稀鬆平常,細琢磨起來又尖酸刻薄的話。不自覺地,就對著這個中年男人越來越隨便,似乎潛意識裏也知道,自己再怎麽放肆,對方終究是不會生氣的。    嚴耀欽察覺出卓揚的細小變化,不但不惱,反而很欣慰。從前的卓揚舉止得體,言語溫和,麵對所有的為難和敵意都微笑隱忍,那其實是他的一種保護色。而如今的阿揚能夠毫無保留地將壞情緒發泄出來,恰恰說明,有些看不到的偽裝和防備已經慢慢卸下去了。這未嚐不是個好的開始。    因為臥床休息,不得不冷落了波比。臭狗每天在廚房耍寶賣乖騙到雞胸、牛骨之後,總是跑到後院對著卓揚的窗子嗷嗷嗚嗚叫喚一通。缺少了主人的愛撫和陪伴,它很寂寞。    卓揚聽見波比的叫聲,心裏不忍,等到狀況稍稍好了一些,就自己全副武裝起來,戴著口罩,穿起笨拙的厚外套,偷偷出門去看他的狗。    剛走出臥室,就被過來視察的嚴耀欽逮個正著。一見兒子的架勢,立刻知道要去做什麽了,他也不說話,隻是手一橫,撐住對麵牆壁,像座山一樣擋住了卓揚的去路。    卓揚自然也知道爸爸的態度,討價還價起來:“我隻去看看,坐一會就上樓休息。”    嚴耀欽冷著臉看了兒子兩秒,到底被對方隱含著小小期待的笑容打動了:“就十分鍾,坐十分鍾就上來。”又衝著歡天喜地推開他走人的卓揚下令道,“給你計算著呢,十分鍾不見人就去綁你回來。”    卓揚頭也不回,隻抬手擺了擺:“好了老嚴,我有分寸的,就別費心了。”    -    除了看顧生病的兒子,嚴耀欽還要為福哥的案子耗費心力。    警方起訴福哥當年是預謀殺人,律師根據現有證據分析,想要洗脫罪責是不可能的。案子審下去,隻是拖時間,事情鬧得越大,卷進來的人就越多,不停地搜證很可能會牽扯出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福哥不能留,但也不能殺。想把人救出來,依靠法律途徑是走不通了。嚴耀欽有自己的打算,雖然很冒險,卻值得一試。    他謀算著,如果福哥承認過失殺人,再加上律師的努力,很可能量刑會減輕許多。如此一來,原告方定是十分不滿的。如果在福哥取保候審的時候遭遇意外,那麽最大的嫌疑,就會被引到對他恨之入骨的原告身上……    嚴予行完全不知道爸爸在打什麽盤算。福哥是元老,從小跟在他這個太子身邊,亦師亦友。如今福哥蒙難,嚴家再沒誰比嚴予行更想要替他脫罪了。    聽到嚴耀欽派人傳話給福哥,要他承認過失殺人,嚴予行急著來理論:“爸爸,事情還沒到最後一步,為什麽不堅持一下?律師也說,希望雖然渺茫,卻不是完全等同於零。”    嚴耀欽沒有耐心多做解釋:“予行,不是任何事情堅持就一定會有預期的收獲。有時候退一步,適當承受一些損失,反而會留給自己更多回轉的餘地。”    “爸爸,或許是我太年輕,不懂那麽多。”嚴予行麵對爸爸的時候,總是底氣不夠,“但我還是認為,大多數奇跡就恰恰發生在多堅持的那一下裏頭。”    兒子一句太年輕,勾起了嚴耀欽別的心思,他眉毛輕挑:“怎麽,予行,爸爸很老嗎?”    卓揚出門前稱他“老嚴”,雖然隻是玩笑話,卻讓嚴耀欽生出了無限的挫敗感。保養得再好,身材再矯健,肌肉再緊實,他也已經是老嚴了。就算那張臉孔上看不到一絲的皺紋,就算頭上黑發依舊光澤而濃密,可是和十五歲的青澀少年卓揚站在一起,他也還是不折不扣的老嚴。    這毫無來由的問話,配上陰沉的表情和深不可測的笑容,一下子就把嚴予行後背的冷汗給逼了出來,他忐忑著答道:“哪裏的話,爸爸一點不老。和我站在一起,外人一定不會猜到是父子兩個。”    這話是真心還是恭維,嚴耀欽都沒興趣,他又轉回到了福哥的事情上:“予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阿福不認過失殺人,就很可能會被判處終身監禁,想翻案都不行了。”他知道大兒子不聰明,可還是想試試不聰明到了什麽程度。    嚴予行滿不在乎地一揮手:“如果官司打不贏……實在沒辦法,憑咱們嚴家的本事,把個犯人劫出來總能辦到吧!”    嚴耀欽皺起眉頭緊閉上嘴巴,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    -    夜裏嚴耀欽命人燉了補氣潤肺的雪蛤桂圓,親自端到卓揚臥室。卓揚正靠在床頭擺弄著電腦,一陣一陣咳嗽著。    外頭的事情,攪得嚴耀欽不得安寧。但是一待在卓揚身邊,心情就會自然而然地平複下來。兩人之間並沒多少話題好聊,都不說話的時候,便各坐各的。卓揚雖然表現得不太熱情,卻也不往外攆人。嚴耀欽看得開,他不奢求卓揚多喜歡自己,隻要小家夥看到他不覺得討厭就足夠了。    端著雪蛤湯小心翼翼吹涼,嚴耀欽很想親手喂到卓揚嘴邊,又知道卓揚一定不喜歡那樣,為了不使兒子抗拒,他拿捏著分寸,看看溫度差不多了,將兒子膝上的電腦撤下去,雪蛤湯塞進了手裏。    卓揚咳了半天,嗓子又幹又澀,呼吸的時候能清楚聽見拉鋸一樣吱吱呀呀的聲音。他知道嚴耀欽煩心事多,也不多說什麽,任由對方忙活去。    嚴耀欽心滿意足地看著兒子喝湯,細心叮嚀:“咳的時候自己忍著點,別太用力,會傷到肺。”    卓揚聽著嚴耀欽說話,腦海裏忽然浮現出某部爆笑喜劇片裏的畫麵,新郎官咳著咳著把肺給咳了出來,越想越滑稽,嘴裏含著口湯水,沒忍住,撲哧一下全噴在了嚴耀欽胸前,自己也被嗆著了,一陣撕心裂肺地猛咳,憋得眼淚湧出來,卻又忍不住嗬嗬笑自己。    嚴耀欽顧不得衣服上烏糟糟的一片,隻管去幫卓揚拍著背。他從未見過卓揚這種樣子,脆弱之中帶著調皮與胡鬧,既不規矩,也不得體,可是看在他的眼睛裏,卻可愛得不行,有種想把人抱在懷裏狠狠揉搓一番的衝動。    外頭樓梯上傳來了咚咚咚的腳步聲,隱約聽見嚴予行和淩彩衣在說著些什麽。片刻功夫,又徑直敲敲門進了卓揚房間。    嚴耀欽正幫卓揚倒著溫水,見了嚴予行的臉色,知道他是為什麽事而來的,並不驚訝。福哥的案子下了定論,被保外候審。誰知就在今天上午,他家裏忽然著起大火,消防員來得並不及時,火勢撲滅後,現場找到了兩具已燒成焦炭的屍體。警方根據殘骸體貌特征和血液樣本初步證實,死者正是福哥夫婦倆。    鄰居紛紛議論說,失火之前,曾有人上門來鬧過事,不久就著火了。這場火很可能不是天災,而是人為。    嚴予行麵色鐵青質問爸爸:“福哥的事……您是不是早有預料,是不是故意引人來殺他,好趁機揪出嚴三?還是說,你怕福哥知道的太多了,怕他在裏頭亂說話,借刀殺人除掉他?”    嚴耀欽一邊照顧卓揚喝水,一邊幫他順著氣,頭也不抬淡淡說道:“你弟弟不舒服,不要在這裏大呼小叫的。”    嚴予行眉目糾結,低頭沉默了片刻:“爸爸我沒想到您……算了,稍後我去書房和您談。予思早點休息吧。”他帶著一身寒意退了出去,門被反手重重帶上,“哐當”一聲巨響。    嚴耀欽臉上絲毫看不出有什麽事發生,重新把湯水端給卓揚:“趕快喝,一會該冷掉了。小心點,別再嗆到了。”    卓揚小口咽著湯,眼梢斜過來看看他,翹起嘴角輕笑了一下,嘲諷裏參雜著些許同情。嚴耀欽假裝沉下臉孔:“哼哼,又在偷笑些什麽?”    卓揚掛出一副幸災樂禍看熱鬧的嘴臉:“難得看到你委屈的樣子,還挺好玩兒的。”    “好玩兒嗎?還有更好玩兒的呢,要不要我再表演個倒黴的樣子,出糗的樣子,或者脫線的樣子給你看?”嚴耀欽故意瞪起眼睛,卻掩飾不住眼底的笑意,“我還真想看看自己委屈是什麽樣的!說說看,什麽樣?”    卓揚饒有興致地分析著眼前的男人:“人人都知道嚴先生你是個冷酷無情的人,說到什麽兔死狗烹,或者丟車保帥,你是一定做得出的。就像當初對我那樣。”提到自己時候,他表情很平靜,仿佛在議論著什麽不相幹的人,“但我相信,能跟在你身邊的人,一定都是聰明人。我能想到的,這位福哥一定也能想到。他敢幫著老板除掉親兄弟,那為了防止事後成為替罪羊,手裏一定留了不少保命的東西。我猜……燒死的人根本不是福哥吧?”    嚴耀欽定定看了卓揚一會,無聲大笑:“福哥夫婦倆現在應該在加拿大的院子裏鏟蘋果樹呢吧。”    “我很好奇,被人誤會是個冷血的人,不會難受嗎?”卓揚很自然地將空碗隨手交給了嚴耀欽。    嚴耀欽接過碗,又幫卓揚將藥品準備齊全,搭著話道:“這本就不是可以昭告天下的事情。否則無論是警方還是嚴三那頭,都不會善罷甘休。凡是跟著我的人,自然都有本事看明白。那些看不懂的,也就再沒有將其留在身邊的必要了。我現在是個守法的正當商人,怎麽可能同什麽殺人犯扯上關係?阿揚你知道嗎,洗白兩個字,聽起來很簡單,隻是嘴巴一開一合,連舌頭都不需要卷一下,但是整整花費了我十年時間。”    “那大哥呢?”卓揚不解,“難道不該告訴他真相?”    嚴耀欽側頭盯著窗外黑黝黝的夜色看了一陣,慢悠悠說道:“你大哥他可不像你一樣會演戲,若是告訴他真相,他就裝不出來了。這事讓予行慢慢去琢磨吧,自己琢磨明白,反而能學到更多。今後再遇到類似事情,也知道應對的法子了。或者……阿揚,你對我的做法怎麽看?”    卓揚不可思議地攤手一笑:“嚴先生,你不是打算和一個未成年人討論子女的教育問題吧?”    “阿揚……”嚴耀欽啞然失笑。他很想告訴麵前的這個少年,阿揚,有你在身邊真好,無論遇到什麽,不需要說出口,你總會明白,總能看透,這種感覺太美好了!    可他最後隻是幫卓揚整理好枕頭,拉起被子,小聲囑咐著:“電腦別用太久,不舒服就按鈴叫人,早點休息。”    然後帶著深埋心底、不可告人的依依不舍,退出了房間。        第33章 小姨歸來        嚴耀欽細心囑咐過兒子早早休息,不舒服要及時叫人,這才依依不舍退出了房間。關上門的刹那,縫隙之中瞥見暖黃色台燈下安靜皎潔的側臉,以及唇角似有若無的笑意,心中湧出無限溫情。    如果自己是一本書,不管沉悶還是晦澀,龐雜還是深奧,有個人總能一眼看穿,洞悉真意,夫複何求?    鬼使神差之下,嚴耀欽緩步來到書房,翻出陳年的相簿,一頁頁翻過去,找出了卓雲留在這個家裏唯一的一張照片。那是為了訂婚宴印製請柬而特意拍的,那個卓雲也隻有二十歲出頭,短發爽利,明豔逼人。    嚴耀欽舉起照片來端詳了一陣,覺得上頭的臉孔似乎也不如從前使人厭惡了。甚至於,竟想出不少她的好處來。比如她多智,比如她堅定,比如她驕傲不服輸……如果淨化掉這個女人身上的陰狠、毒辣與行事極端,剩下的,就是聰穎明媚的卓揚了吧。    人總是會變的。從前因為卓雲,連帶著排斥她的兒子,如今卻因為卓揚,而漸漸接受起了他的母親。    嚴耀欽在心中暗暗對卓雲說道:“無論如何,謝謝你把阿揚帶來這個世界,更謝謝你把他帶來我身邊。”    不得不承認,在教養兒子方麵,他輸給了這個女人。或許這也是卓雲的報複手段之一吧,要讓嚴耀欽清楚地看到,她生出來的孩子,要比嚴耀欽選擇的那個更優秀,更有資格成為嚴家的繼承人!    勝利也好,失敗也罷,她失去了的愛,終究由她的兒子奪回來了。    像嚴耀欽這樣的人,從不會考慮愛情與愛人的存在意義。凡是忠誠的,馴服的,得力的,就拉攏收買,凡是反叛的,忤逆的,無能的,就擊殺驅逐。可是現在,那個叫卓揚的少年仿佛天神和信仰一般,成了他精神上不可或缺的存在。這就是愛情嗎?嚴耀欽很迷惑,卻又在這迷惑之中體會到了新奇的快樂。    默默坐了一會,心裏生出某種欲望,很想幫卓揚做些什麽。不是為了求得他的原諒,也不是為了要他接受自己,就是單純想要對他好,讓他開心。    嚴耀欽拿起電話撥出一條內線:“通知讚伍,把幾年前派人去澳洲調查所得關於卓雲生活情況的資料送到我書房。讓他從我的日程安排中空出三天時間,盡量早。另外,再幫我去查一些事……”    -    等嚴耀欽退出房間,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之後,卓揚重新打開電腦,瀏覽起了剛剛收到的最新郵件。    發件人麥克,是一名私家偵探,他受到匿名客戶的委托,秘密調查嚴家的小少爺嚴予思,以及其大哥、小姨二人。客戶每次隻通過未登記的新號碼與他取得聯絡,資料也被指定發送到不同的電子信箱裏。麥克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位謹慎的委托人,正是被調查者本人。    連番探查下來,得到的內容十分瑣碎。嚴予思半年內出入各色場所的視像存檔,信用卡消費與轉賬單據,電話通訊記錄……其中不乏和於姓殺手有關的細枝末節,卻大多已經在嚴耀欽掌握的卷宗裏看到過了,並沒什麽新鮮貨。    最初,卓揚以為嚴予思要殺自己,是出於對卓雲害死康玉柔的仇恨和不得已身為野種的憤怒。但是那晚嚴予行的一席話,使他意識到事情背後另有蹊蹺。    嚴予思愛大哥,而且這份愛看起來並不簡單,似乎超出了嚴予行可以承受的範圍。他殺死自己,也是要幫大哥鏟除一個貌似越來越有威脅的競爭對手。    那天,作為嚴予思在醫院醒來,首先聽到的,是大哥的道歉,然後是小姨別有深意的勸解,“卓揚當場就死了,救都來不及。別想那麽多了,是他自己沒福氣。”    當時以為是在表達無法解救的遺憾,如今想想,倒像是在宣告嚴予思殺人計劃的成功!    卓揚收好電腦,靠在床頭自己輕輕按摩胸口,緩解著憋悶與不適。他閉上眼睛思考著,嚴予思殺人的事,嚴予行和康玉珠都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很可能,他們之中某一個就是幫凶,或者,兩個都是!    三年來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多少看出,嚴予行對弟弟的感情並非假裝。他應該不是一個會把弟弟推到風口浪尖上承受罪責的人。言語之間可以推斷,他在弟弟麵前抱怨卓揚的威脅與母親的冤屈,都是無意識的,並沒想到嚴予思會為此做出極端而不計後果的事。    當然,人心難測,也不能完全排除他利用嚴予思的感情,假裝不經意間流露出自己的痛苦與期望,暗示嚴予思去除掉卓揚,再將他自己與整件事徹底劃清界限的可能性。    卓揚的目光投向床腳的條桌,那上頭擺放著嚴予行千裏迢迢從美國帶回來的小飛俠棉毯和各色卡通玩物,他牽起一側嘴角,幽幽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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