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礫(9)


    正所謂真人不露相,海水不可鬥量。蒙胖胖同學那天的確是讓我們所有的人大跌了一回眼鏡,也令我對她的佩服之情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更讓我對我的同桌張一帥曾說過的一句話徹底信服:女人是一本永遠也翻不完的神秘之書——縱然在這之前我堅定以認為這句話一錢不值。


    “可是,拜托!”蒙小妍在我對她表達出由衷的敬仰之意後並沒有飄到雲端,而是很不屑地糾正我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好不好?”


    “有什麽區別嗎?”我裝傻。


    進行這番對話的時候,我們已經站在“算了”酒吧的門口,我一耍貧,她又咯咯咯地笑起來。小胖臉上的五官都擠到一塊,讓我忍不住想伸手替她撥拉回原位才好。


    “喂。”我靠近她,想跟她套近乎,“透露一下,你到底怎麽抽到那一張紅心a的?”


    “沒什麽啊,”她說,"小case而已。“


    我睜大眼睛,後退一步看著她,難不成站在我麵前的是退出江湖多年的天山童佬?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麽胖的天山童佬,怎麽可能坐在冰上練功呢。


    她又咯咯地笑,用力拖我一把說:“打個車,我們該回家啦。”


    “不回!”我說,“贏了這麽多錢,應該去high才對,要不,我請你去唱卡啦ok,我知道有個很來事的地方,唱一晚上才一百元。啤酒口味好,晚上十二點後還有自助餐可以吃。”


    “少廢話,先上車!”她力大無比,一下子就把我推進了出租車裏。


    我坐進車子,禁不住滿臉微笑回味起剛才的場景。這天下的事情真是稀奇啊,古人真是英明啊,真他媽的是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我盡量簡短地來說吧,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今晚十一點零五分零九秒,就在英雄米礫被逼入絕境的那一刻,天山童佬蒙胖胖震撼出場了,她氣沉丹田,隻說了一句話:“我來幫他賭!”然後,就一把把我從椅子上抓起來,麵不改色心不跳地坐到了我剛才坐的位置。


    阿布把下巴抬得高高地問她:“小妹妹你會嗎?要不要哥哥手把手教你一下規則?”


    蒙小妍輕聲說:“不會。”


    我的臉都要綠了!


    “哈哈哈哈,”阿布狂笑起來,“不會還敢替她來賭,請問女俠,你帶了多少錢?”


    蒙小妍在口袋裏掏啊掏啊掏地,掏出來皺巴巴的二十塊。全場一片哄笑聲,我離暈過去隻差零點零一毫米。


    偏偏不知天高地厚的蒙小妍還在大聲地說:“我隻賭這一把,我不懂那麽多規矩,所以,我隻跟你比大小,牌洗好後攤到桌麵上,一人抽一張,誰大誰贏。我的要求也很簡單,如果我贏了,你把米礫剛才輸的所有的錢還給他。”


    自閉症哈哈笑起來:“那如果你輸了呢?”


    蒙小妍用小胖手拿著那二十元錢,“啪”地一下拍到桌上說,“如果我輸了,這二十元歸你們不說,我還在這地上學狗叫爬三圈,如何?”


    蒙小妍話音剛落,全場氣氛簡直high到了高潮!


    在尖叫聲和喝彩聲裏,我的腦子徹底糊了。這個超級胖二五一定是電視劇看多了,看來我要被她整得沒命了。我正思考著該如何逃跑的時候,蒙小妍又發話了,她指著蔣藍說,“我要求她來洗牌!”


    “胖婆你神經病!”蔣藍說,“你幹嘛不自己洗?”


    蒙小妍說:“要是你們同意,我就自己洗。”


    阿布看了看胖子,再看了看蔣藍,點點頭說:“行,妹妹的話我一向最聽。”


    說句心裏話,事到如今,我真的是想溜了,但是,好奇心害死人,我被好奇心牢牢地控製住,身不由已地勇敢地留了下來。


    阿布衝蔣藍使了好幾個眼色後,蔣藍終於同意,替代胖子站到了桌子邊。我看出來了,她不會洗牌。牌像紙片一樣,老從她的指縫裏往外溜。我恨不得走過去幫她洗才好。


    蔣藍洗了五分鍾的牌,那個叫阿布的跟周圍人談了五分鍾的笑。蒙小妍支著腦袋打了五分鍾的盹,我流了五分鍾的汗。


    終於,牌被蔣藍在桌麵上用拙劣的動作鋪展開來。


    米礫(10)


    “女士優先。”蒙小妍說,“我先抽如何?”


    “那當然。”阿布這小子不知道在哪裏弄了根雪茄含在嘴裏,極盡表演之能事。


    蒙小妍伸出手臂抽了一張。當她縮回來的時候,我第一眼看清了牌麵:紅桃7。


    “哈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向天發出了一連串的狂笑,笑完後,我完全知道是死定了,我什麽也顧不上了,蹲下去握著蒙小妍身邊的桌腳,眼睛緊緊閉著,嘴裏重複默念倆字:


    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蒙小妍在桌子低下輕輕踢了我一下,說:小聲點。


    我再一抬眼,周圍一幫人,都好奇地盯著我。我再一次丟臉地從眾人的注目中站了起來。


    蒙小妍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輕鬆地說:“輪到你了。”


    阿布把雪茄塞進他的臭嘴巴,閉上眼睛騰出手來抽了一張牌,等到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臉綠了。七!我運用我的數學知識在腦子裏瘋狂地計算著:七大於六,七大於五,七大於四,七大於三點五……我屏住呼吸看著他,心快要碎成一條一條的了。就在我想著她再不翻牌我就幫他翻的時候,阿布眉頭一皺,在桌上大力一拍,沮喪地說:“算你丫運氣好!”


    旁邊有沉不住氣的人替他把牌翻了過來。


    “哈哈哈哈哈。”我再次不由自主地向天發出狂笑,因為那張牌實在是太好笑太好笑了,它小到連阿布那雙小眼睛都要比它大許多倍!因為,它竟然是一張最小的方塊3。


    有這麽稀奇的事麽?


    蒙小妍攤開掌心,朝阿布做了個“拿來”的手勢,我還等什麽,已經衝到那邊,把他桌麵上的錢都擼到了蒙小妍的麵前!


    蒙大佬把錢一張一張地收起來,問我說:“米礫,夠了嗎?”


    “錢是永遠都不夠的!”謝天謝地,托天山童佬的福,隻不過短短數秒間,我贏回了我的上衣,我的錢財,我的尊嚴,總之,我的一切的一切。讓我又可以做神氣活現的米礫。


    “我們該走了。”她站起身來,把錢塞到我手裏說,“走吧。”


    “等等。”阿布把手裏的牌往桌上一甩,站起身來,“贏了錢就走,恐怕沒這規矩吧?”


    “是!”我說。我也不知道自己說出“是”這個字到底是什麽意思,是同意自閉症的觀點呢,還是打心眼裏希望蒙小妍再賭下去,總之一句話,我的心情的確很複雜,讓我在那種混亂的場合下沒法分析我自己。


    蒙小妍倒是比我冷靜很多,她聰明地反問自閉症說:“難道你就不怕再輸嗎?”


    阿布用色狼一樣無恥的聲音回答蒙小妍:“不怕啊,大不了就是像米礫一樣脫褲子,我脫倒是不怕,我隻怕妹妹你不敢看啊。”


    這話對蒙小妍而言一定到限製級了,她的小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別耍臭流氓!”我跳起來就衝著那死小子喊,他奶奶的,老虎不發威,他當我是病貓!


    哪知他回嘴飛快:“流氓怎麽了,做流氓好過做小白臉!”


    士可殺不可辱,我跳上桌子就要去扁他,蒙小妍一把扯住我的褲角:“米礫,你下來。大不了我再跟他賭一把!讓他口服心服!”


    我回轉身看蒙小妍,她的眼神充滿了讓我信任的光芒!於是,我很聽話地從桌上跳了下來。


    蒙小妍說,“這回說好了,在座的各位都做證.是最後一次,還是一張定輸贏,如果我輸了,把錢再全還給,我們走人。如果你輸了……”


    “就得在地上爬三圈,學狗叫!”我飛快地插嘴。


    阿布看著我,再看看蒙小妍,慢悠悠地說:“你說了不算,要妹妹發話。”


    蒙小妍用比阿布更慢的語調發話了:“如果你輸了,就請你退出江湖,以後都不要再在這個場子裏出老千害人了。”


    全場忽然安靜了下來,我甚至能聽到每一個人不同節奏的心跳聲。


    就在那樣的寂靜裏,阿布伸出了一根手指頭對著蒙小妍,好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得為你這句不負責任的話付出代價,我的妹妹。”


    蒙小妍一點兒也不怕:“願賭就要服輸,不然就別賭。”


    阿布從蒙小妍身上收回他惡狠狠的眼光,他甩了甩頭發,對著蔣藍發出一聲大喊:“洗牌!”


    差不多又是五分鍾,牌終於被蔣藍抖抖索索地洗好了。這一回,蒙小妍友好地對阿布說:“您先請。”


    我看出來了,阿布本來想謙讓一下,但他很快就反悔了,小人就是小人,裝是裝不成君子的!隻見他伸出手,猶豫了半天,抽了其中的一張。


    “你輸了。”蒙小妍根本就不等他亮牌,而是微笑著伸出手,在牌堆裏飛速地抽取了一張,扔到桌麵上,一張紅桃a!


    阿布立馬就傻了。


    然後,蒙小妍就在一屋子人傻傻的眼光裏帶著我揚長而去!世界上還有比這件事更他媽爽的事情嗎?按我的智商,我真是再也想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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