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哪個學校？”　　“鋼鐵2136廠幹部學校。”顧奕新對著學生證大聲讀出來。　　“這是省級勞模評選的一個步驟。”他解釋說。　　陸銘時哭笑不得。　　“你不用去的。”陸銘時試圖把人勸回來，“你不是喜歡在工地待著嗎？我讓四期提前一個月開工，你繼續上班去吧。你那麽討厭上課，學什麽習，別去了。”　　顧奕新不解：“但是公司不是資金周轉出了問題嗎？四期怎麽開工？”　　陸銘時一張口就想說，咱們家啥都缺就是不缺錢。　　他猛然愣住。　　這個快破產了這事，好像是他自己胡編出來的。　　然後姓顧的傻小子就深信不疑，還立誌為了公司的明天把自己塑造成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全國勞動模範。　　甚至挺身而出，含淚上學。　　這種精神，當真令他震驚。　　陸銘時感動道：“如果公司的員工人人都像你一樣敬業，我又怎麽可能會破產！”　　陸銘時入戲太深了。　　他已經忘記了自己並沒有也不可能破一丁點的產。　　顧奕新看見陸銘時眼眶通紅眼含淚水雙拳緊握一臉感動，便拍拍袖子上的灰站了起來，大方地抱了抱他。　　“不用擔心，公司在我在，公司破產，大不了我換一家打工……”　　他猶豫了片刻，覺得從小錦衣玉食的陸銘時要是露宿街頭沒有飯吃也太可憐了，於是補充道：　　“要是到那一天，你被迫變賣家產，沒錢吃飯，可以來找我。”　　“不管到什麽時候，我都會請你吃黃燜雞米飯的。”　　*　　那一天，早晨霞光漫天，北風刮得路人嗷嗷叫。　　在零下一攝氏度的寒風裏，顧奕新給了陸銘時一個男人之間的，關於黃燜雞米飯的承諾。第38章 　　陸銘時被迷魂湯灌得七葷八素，親手送走了顧奕新，還流著眼淚在後麵揮著手。　　頓了幾步又追上去，把自己脖子上的深綠色圍巾摘下來，給他係好。　　“記得回家。”　　他哭著囑咐。　　陳媽一邊張羅早餐，一邊疑問：“少爺，奕奕去哪啦？他今天不吃早飯啦？”　　陸銘時答：“哦，他不吃，他去……”　　沉陷在自己的世界裏的陸銘時猛然驚醒。　　臥槽。　　他剛才似乎，大概，好像。　　親手把老公給弄丟了。　　*　　顧奕新坐了整整十個小時的汽車，來到了省會。　　省會既不比燕市大，也不比燕市豪華，尤其是老車站附近，頗像城鄉結合部。　　不過顧奕新在這種地方的生存經驗相當豐富。　　他熟練地用一塊錢買了六個橘子，當點心吃著步行到了兩千米外的鋼鐵廠。　　天色已晚，吃橘子吃多了的顧奕新有點內急，扔了橘子皮進了公廁。　　等他上完廁所出來，路過一個黑燈瞎火的角落。　　他聽見了嗚嗚的哭聲。　　兩個大男人正在對一個弱女子動手動腳。　　顧奕新五講四美三熱愛，樂於助人活雷鋒，他怎麽可能看得下去這樣的事，當即路見不平一聲吼。　　“呔！你們給我住手。”　　他一個健步衝上去將兩人扭送派出所。　　派出所內，兩名罪犯鼻青臉腫，鼻血橫流。　　民警一邊做筆錄，兩名罪犯一邊哭。　　“慘，太慘了。”　　“這位英雄下手太重了。”　　顧奕新詫異揚眉。　　這還重？　　“我隻使出了一成功力。”他向民警解釋道。　　而且他們倆分明是踩在橘子皮上摔成這樣的。　　被救的柔弱姑娘身高一米八，滿臉崇拜地看著顧奕新。　　“敢問英雄尊姓大名？”　　顧奕新張了張嘴，餘光瞥見自己胸口飄揚的深綠色圍巾。　　原世界的小學模範作文突然擊中了他。　　顧奕新擺擺手，深藏功與名。　　“就叫我綠圍脖吧。”　　這一次，整個派出所，都為這個做好事不留名的英雄而肅然起敬。　　*　　顧奕新沒想到，他這一次樂於助人的行為，又上了電視。　　次日，五講四美幹部講堂上，老師大力表揚了來自燕市xx重工的勞動模範顧奕新同誌。　　“今天點擊量破億的英雄救美視頻的主人公綠圍脖先生，經查就是我們的本期學員，顧奕新同誌！”　　“必須要說的是，顧奕新同誌的英勇行為不僅救了領導的女兒，更是在彈指一揮間，不費吹灰之力的，摧毀了一個大型犯罪團夥！讓我們為顧奕新同誌勇於掃黑除惡的精神鼓掌！”　　“顧奕新同誌由於作出了特殊貢獻，本次五講四美學習班免於考試，提前獲準結業！”　　萬萬沒想到，他抓住的兩個小流氓竟然是本省最大頑固黑道團夥叛逃出來的小嘍，兩個人在顧奕新製造出來的巨大恐怖中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警方順利的搗毀了整個地下組織！　　兩周後。　　“下麵有請顧奕新同學代表本次學習班，為同學們發表致辭！”　　下麵烏央烏央坐著整個廠的職工，他們都用肅然起敬的目光注視著慢慢走上台的，這個已經成為傳說的瘦弱少年。　　顧奕新搔了搔耳朵，不好意思道：“我……我不太會講話……”　　底下沉默數秒。　　然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這一看就是出身於我們基層的好同誌。　　真抓實幹，不耍嘴皮子。　　情真意切，為人民服務！　　顧奕新沉默了二十秒。　　整個會場一片靜寂。　　二十秒後，顧奕新終於緩緩開口。　　“我的話說完了，謝謝大家！”　　靜默一秒。　　又是雷鳴般的掌聲！　　為群眾節約時間，就是解放勞動力發展生產力！　　幾位書記困惑的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領導肯定的點了點頭。　　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　　能獲得群眾的認可，就是最好的致辭！　　幾位記錄員一咬牙，奮筆疾書。　　“英勇救人的英雄用這二十秒的沉默告訴了我們二十年都說不完的真理，一切盡在不言中！”　　*　　兩個禮拜，陸銘時瘦了一大圈。　　他從電視上看到了顧奕新的事，索性花了點小錢包裝包裝推了一把。　　不是要當全國勞模嗎？那就當吧。　　讓你更順利一點好了。　　陸銘時憂鬱地坐在辦公室裏。　　優雅的美女秘書察言觀色：“老板，心情不好麽？”　　陸銘時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