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康宋詩究竟在電話裏聽到什麽,總之她很快就被驚嚇得失手跌了手機,下意識快速瞟向墨菲斯·楊,隨後才含淚看向黑火眠,啟唇就想求饒。


    黑火眠語氣淡漠依舊:


    “黑家自有黑家的待客之道。失陪。”


    說著領著白水如轉身離開。


    墨菲斯·楊趕上前兩步,看向白水如歉意解釋:


    “抱歉,水如,我是的確欣賞你的設計天分,所以剛才才向她們推薦了你的飾品……”。


    黑火眠陡然間止住腳步,轉身麵對墨菲斯·楊,極寒語氣,彷若已將利刃擱置她頸脖上。


    饒是見慣大場麵的墨菲斯·楊也不禁後退半步。


    “不愧是墨菲斯·楊,這麽快就發現了她在珠寶設計方麵的設計天分。”


    “隻是白水如是我冥·心集團白紙黑字簽了約的正式員工,她的設計自然是簽給我冥·心。”


    黑火眠難得略微勾起唇角,毫不吝嗇地給了墨菲斯·楊一個諷刺的笑意。


    “你不會以為,隻有你能引領她,捧紅她吧?”


    不遠處,黑湛澤牽著愛妻荊佑羲,看向黑火眠,略揚聲招呼:


    “眠眠,該我和你母親領舞了,你和水如一起嗎?”


    黑火眠以警告的神色短暫落向墨菲斯·楊,“失陪。”隨後微笑向父母:


    “我和水如當然要一起。”


    黑家兩對璧人成雙成對步入舞池中央,朝在場眾賓客略略點頭為禮,在隨後演奏的圓舞曲中翩然起舞。


    康宋詩提著裙擺匆匆趕到墨菲斯·楊麵前,抓著她胳膊,急問:


    “怎麽辦,墨菲斯?!剛才我接到經紀人電話,說我未來一年的工作都被合作商給單方麵取消了!一定是黑火眠,一定是黑火眠他幹的……”。


    “你再嚷啊,”墨菲斯·楊標誌性的桑迭腔毫無波瀾地喝止康宋詩,“嚷大聲點好讓黑火眠他徹底封殺你。”


    康宋詩即時一怔,隨後雙手揪抓起自己的頭發,完全顧不上臉上的濃妝開始被淚水化開,哭腔嘟囔:


    “那我該怎麽辦啊?!墨菲斯,你答應過簽我做夢境的全球代言人和專屬模特……”。


    “我的條件是‘事成之後’。你覺得我現在達到目的了嗎?”


    “墨菲斯·楊,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我會去……”。


    “你別指望去黑火眠那裏指證我。我要是不好過,你也別指望能繼續待在時尚界。”


    墨菲斯·楊倨傲地揚起下巴,瞟了一眼康宋詩。


    “還不離開我的視線?”


    墨菲斯·楊環抱雙臂,於原地冷漠看著於舞池內翩翩起舞、相對笑語的黑火眠與白水如,薄唇啟闔刻薄,吐:


    “沒想到還是被他搶先了一步。”


    立於她身後兩個助手中的一位,勸:


    “墨菲斯你又何必惋惜,不過是個賣廉價diy飾品的小女孩。”


    墨菲斯·楊眼神都沒分給對方分毫,保持著微昂下巴的倨傲姿態,斥:


    “所以你們做了這麽多年,依舊隻能是我的助手。”


    “你們就沒看出,他們其實兩情相悅嗎?”


    兩位助手聽聞桃色新聞即時兩眼放光,搶表現似地頻頻點頭。


    “你們也就隻能看到這麽多,卻看不到,他們兩人之間不隻還沒捅破那層窗戶紙,甚至連那女孩都未必了然自己的情感。”


    “然而,她卻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借那個項圈,默默地回應他對她的情感。”


    “那個白水如還未經過專業係統培訓,就已經能通過設計來完美表現她豐富且充沛的情感。


    反觀現在那些奢侈品牌自詡獨一無二的設計,隻注重於展現該款珠寶的華貴,為的也隻是品牌溢價,而忽略了珠寶最為隱藏的潛在價值。”


    “所以如果我能早在她初露頭角時簽下她,那麽以後她所有的作品都會歸我的‘夢境’所有!”


    黑火眠攜白水如自以為低調地於舞池邊起舞,卻不曾想,兩人比今晚宴會的主角更受矚目。


    黑火眠一早就感受到嬌小的急促呼吸以及因惱怒、激動而些微的顫抖。


    “抱歉,我剛才又來晚了。”


    “我剛才看到你眼神中有自信、倨傲與殺氣;我不該誤判:你想獨自麵對,也足以獨自麵對這些。”


    即便他的雙眸為墨鏡所遮掩,她依舊輕鬆讀懂他眼中的歉意與自責,關懷以及……


    白水如搖頭,笑容中除了有了然、輕鬆外,還有依賴與驕傲:


    “不,我能被黑家奉為上賓,站在這溯從莊園裏的宴會廳舌戰群女表,對於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支持與底氣。”


    黑火眠不禁低低一笑,隻是那麽短暫一瞬,他的唇線再度抿直。


    “這件事你會原諒我,但是另外一件,你或許不會那麽迅速地……”。


    他迅速低頭,隨後小心翼翼地覷著與自己共舞的小姑娘,眼神中有擔憂與小心翼翼。


    “你要把油條送走?”


    “當然沒有。”


    “好吧,我不開玩笑了,說認真的。”


    小姑娘笑嘻嘻地輕輕拍了拍男人的健臂。


    “我並沒有想阻攔你獲得更多成就機會的意思。”


    白水如很快明白了黑火眠的意思,鄭重點頭,應:


    “我相信你的,黑火眠。”


    “我想你應該聽說過墨菲斯·楊的發家史。”


    說到這裏,黑火眠循舞步引白水如轉了一個圈,小姑娘下意識借此快速掃過墨菲斯·楊。


    一直立於舞池邊緣的墨菲斯·楊隨即舉杯朝她二人微笑示意。


    “她是個極有野心的女人,這也是我當初會投資她的主要原因。”


    “作為合作夥伴,這是優勢。然而作為導師,她卻未必合適。”


    “你的意思是,”白水如敏感地捕捉到黑火眠話語中的某些暗示,思索著措辭,最後還是決定模糊地概括為:


    “她會……對我不利?”


    “墨菲斯·楊近年來為了穩固並拓展自己婚紗品牌的市場占有率,早已不滿足於自己的婚紗和其他服裝僅能選用冥·心的fire whisper珠寶,於是鑽了合約的空子成立了夢境自己的珠寶配飾部門,將珠寶搭配婚紗一起銷售。”


    白水如借黑火眠身形遮擋,又瞧瞧瞥了一眼話題中人,並暗歎:


    能挖黑火眠的牆腳,果然不是普通人。


    “所以這就是墨菲斯·楊想拉攏我的原因?”


    白水如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我的小破“設計”已經能夠受國際大牌青睞了?


    白水如,你不能驕傲,要謙虛,謙虛!


    “兩年前,我巡視‘夢境’的時候,親手接到墨菲斯·楊涉嫌盜用她實習生設計的舉報。但是因為沒有切實的證據,對方反被墨菲斯·楊誣告誹謗。”


    白水如咀嚼著黑火眠的用詞,徐徐應:


    “你的意思是,舉報墨菲斯·楊的是阿飄?原作者?”


    “十分接近了。”


    黑火眠有氣無力地哀歎了一句,“那會我可被嚇壞了!”落向人兒的目光極為幽怨。


    白水如甚至隱約聽到他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道你那時候都在哪裏躲著!”


    “那時候啊,我當然躲在山……”,白水如及時截住“洞”字,清了清嗓子,接:


    “你快接著說啊~!”


    “原作者的確是阿飄,生前懷才不遇,死後依然不甘心自己的心血被埋沒,於是就以我們耳熟能詳的方式——”。


    “托夢!”


    黑火眠點頭,接道:


    “原設計者將自己設計展示在那個初出茅廬,才進入夢境沒多久的實習生夢裏。那實習生不是設計者,他隻是在醒來後一氣嗬成了設計稿,自然也就不會有初稿、修改稿這些證據。”


    “人間的司法當然不會承認阿飄,以及托夢這回事;而原稿也在原設計師飄臨終前,就被他親手全部焚毀。”


    “而且,原設計飄又恰恰好抽到幸運簽,提前獲得了飲孟婆湯、投胎轉世的機會。”


    白水如略微偏頭,以懷疑的眼神凝向黑火眠,語氣卻是極為肯定:


    “這件事不會就這樣不了了之。”


    以黑火眠的性格,不會。


    獲得了解與肯定的黑火眠,滿意地彎起唇角。


    “我限時責成墨菲斯·楊以那位原作者飄的名義發表作品,並將他該得的收益交到他父母手裏。”


    “實習生在我的安排下,去了其他公司完成實習。不過經此一事後,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天分,所以轉了行。”


    白水如略帶著輕輕歎息地點了點頭。


    黑火眠唇角噙的笑意更盛。


    “今年11月,冥·心和夢境的合約就將期滿。”


    白水如聽出他話中的深意,立時蠕動著唇瓣,努力壓製上翹的唇角,隨即又蹙眉擔憂問:


    “不過,這樣會不會對冥·心珠寶、時尚版塊發展不太有利?”


    “裝模作樣。”


    男人低笑著輕斥著,又接:


    “這一次,墨菲斯·楊會來為老媽和你設計禮服,也是她不知道從哪裏收到的風聲,而後主動向老媽再三請求的。”


    “你已經仁至義盡了。”白水如抬手輕輕拍了拍黑火眠手臂,作為安慰。


    “很多時候,就算已經身處財富與勢力的巔峰,也未必見得就會輕鬆,總有對你懷著各種各樣目的的人,不擇手段地去靠近你。”


    白水如想起:從女傭那聽來,關於黑火眠禮服設計師泰勒被黑火眠終止合作,以及近日泰勒因為“騷擾”某富豪,而被富豪強勢背景妻子告上法庭的事。


    說起來,黑火眠的脾性倒是和暮弦十分相似。


    她的眉眼因悟到些什麽而即時一亮。


    “讓我大膽猜測一下,”白水如凝於黑火眠,隱有些欲遮還羞:


    “冥帝暮弦是否因為這件事,所以才設立了‘地府代言人’?他想逐步向人間展示、證實關於地府的真實存在?”


    黑火眠眼中的意外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隨即小心翼翼,緩緩問:


    “冥帝確實有因此而動了這個想法。你怎麽認為?”


    “出於為地府飄民謀福利,這很對。”


    黑火眠不自覺俯身湊近她耳畔,喉結因心情忐忑,以及將出未出的話語而短暫浮沉:


    “那你有沒有覺得,自己似乎又進一步了解了暮弦?”


    白水如點點頭,扭頭附於他耳畔,微笑壓低聲音,補充:


    “之前我知道黎外是‘地府代言人’時,還以為暮弦未老先衰,阿爾茨海默了呢!”


    黑火眠唇角抽了抽,懲罰性地收緊攬於小姑娘後腰的健臂,讓香軀愈加貼近自己。


    他如願捕捉到她的小臉慢半拍地浮現霞色,誌得意滿地彎了彎唇角。


    下一瞬,他又咬著舌尖,皺眉放鬆手臂,讓兩人保持著之前若遠若近的距離。


    白水如微紅著小臉,為轉移注意力而抬頭看向懸吊在天花板上華麗、龐大的水晶吊燈。


    “其實那晚在牧場篝火邊跳舞比較好玩,漫天繁星,比鑽石、水晶更璀璨。”


    黑火眠不由得脫口而出:“你從前常常跳舞?”


    問句中明顯摻入了一些酸味。


    舞伴是那個閔贏?


    白水如抿了抿小嘴,回:


    “我才踏入鍾家那一刻,就開始被鍾夫人安排惡補名門淑女必知的禮儀、樂器和舞蹈,以備出席半個月後的訂婚典禮。”


    黑火眠聞言,下意識在人群中找尋鍾夫人廖憫柔,即時就亂了舞步,差點踩上白水如的腳,隨後與他身後一位男士後背撞後背。


    “抱歉。”


    黑湛澤與荊佑羲恰好輕盈舞至兩人身畔,荊佑羲即時搖頭鄙夷向長子:


    “黑火眠,你真丟我的臉!”


    白水如立時漲紅著小臉,解圍:“是,是我亂了節奏。”


    荊佑羲霎時間又變得愉悅,“噢~!黑火眠,我小瞧你了!”


    兩夫妻相視一笑,隨舞步又回到舞池中央。


    小姑娘寬慰地又拍了拍男人手臂,吐吐舌頭,安慰:


    “沒事,我不也就速成學了半個月而已嘛。”


    “那我可就賴定你這位舞伴了!”


    “對了,那晚你直接從三樓借住繩索垂直下落來救我,雖然很英勇無畏,可是還是有安全隱患,以後別這樣做了。”


    “沒事,高中時閔贏哥哥就教我了……”。


    黑火眠聞言,不自覺微微眯了眯桃花眼,語氣中愈添上三分霸道:


    “水如,我年紀也比你大,什麽時候你也叫我一聲‘哥哥’,聽聽?”


    “火眠……老板。”


    鋼鐵直女的奉承式回答,雖然在黑火眠意料之中,但他仍是無奈地緊了緊牙床,回以淺卻綿長的一笑。


    “以後吧,我會有辦法讓你叫我‘哥哥’的。”


    白水如還未來得及追問,一曲便已落盡,她趕忙拉著黑火眠趕往用餐區。


    “快點,那個小蛋糕好好吃,再晚一步就沒了。”


    男人任小姑娘拖著自己的手,自己不緊不慢,甚至有意拖慢了她的腳步。


    有種,牽住風箏的感覺。


    “白水如,我家平日可沒少給你吃,怎麽弄得餓了幾輩子似的。”


    “平時隻有我一個人吃,今天有人和我搶,特別香。”


    黑火眠正哂笑搖頭,還不及提醒回頭笑看向自己的嬌小身影,她就被一個轉身的名媛所執飲料潑灑到衣裙上。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名媛明顯認得黑火眠,本就心懷歉意,瞥見他麵露不豫之色,愈發驚慌地甚至後退了兩三步。


    “沒事沒事,洗一洗就好。”


    白水如接過一旁女傭遞過的毛巾吸著衣裙上的果汁,看向黑火眠。


    “我去洗手間洗一洗。”


    “還是換一件吧,還洗什麽,也就是一條裙子而已。”


    黑火眠依依尾隨她一直步至一樓客用洗手間門口,才佇足。


    白水如踮腳,用指尖點了點他的阿斯科特式紳士結。


    “我要是換了,和你就不是兄妹裝了。”


    小姑娘朝他眨了眨眼睛,轉身就進了洗手間。


    隻餘黑火眠立於門口,笑不是,哭又不是。


    黑火眠正打算候在一旁等白水如出來,就有男傭前來請:


    “少爺,老爺和景恒的賀總有請。”


    黑火眠又看了一眼洗手間,吩咐恰好經過的一位女傭:


    “你在這等白小姐出來,就說我去老爺那裏了。”


    黑火眠與黑湛澤結束簡短的會談,尾隨父母重新回到舞池邊,正找尋白水如的身影,就見小姑娘換了一件深v、高開叉的火紅色晚禮服款步向自己而來。


    黑火眠麵色一紅,才低眸,就驀地抬眸怒目向撲進自己懷裏的白水如。


    “你不是她。”


    黑火眠麵色冷峻地撥開將觸向自己胸膛的手,後退開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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