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突如其來,打斷了兩人之間難得的坦誠機會。


    黑火眠輕輕歎氣,說不準是鬆一口氣或是惋惜因為稍稍猶豫就錯過難得良機。


    秘書應門而入,“董事長,比賽評選十分鍾後開始。您之前說您要全程參與……”,秘書察言觀色,不等老板開口立即默默退出。


    黑火眠雙手扶在白水如雙臂,鄭重許諾:


    “我先去評選作品,等你拿到冠軍,我們再來詳細聊這件事,好嗎?”


    白水如這才相信事情的重要性,剛想應話,李遊又敲響辦公室門、提醒。


    白水如閃電般點頭並下意識迅速放開之前和黑火眠十指交纏的手,並低低舉起呈放手狀。


    “水如,我……”,黑火眠警醒,正重新落坐回沙發上試圖解釋,就再度被敲門聲打斷,他回頭瞪去。


    微微推開門縫意圖提醒的李遊,即時被黑火眠隔著墨鏡也依舊駭人的目光嚇退。


    “我一定會再找合適的時機和你詳細說明事情的一切,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真的不是……”,黑火眠單膝跪坐在沙發上,舉起右手呈發誓狀。


    “我知道。”白水如柔回應,笑容卻在黑火眠的身影消失在她瞳仁中急速塌陷、崩裂。


    繼續去設計,白水如!


    無論你創造出來的作品是否被旁人認可,那都是你嘔心瀝血原創的,代表你所思所想的作品。


    白水如快步離開黑火眠辦公室、下樓回到自己的工位。


    咬唇竭力令自己的主意投注於工作上:


    待會就這麽改,用橙色的瑪瑙表現柿子,一定可以把霜降這一節氣變化與豐收體現出來。


    黑火眠甫一走進會議室,就朗聲宣布道:


    “為保證比賽的公平公正,我將全程參與這次的作品評選,包括初篩。”他環顧眾評委,“我和你們一樣,都是第一次看見作品,且不知道作者身份,所以大家都無需有所顧慮。”


    “為給公司各部門挑選出更具潛力、創造力的員工,我們這五天要高效率工作,所以盡量讓自己輕鬆一些。”黑火眠脫下西服,解開袖扣挽起衣袖、落坐,宣布:


    “開始吧!”


    我很有自信,水如的作品一定是珠寶設計類最出彩的作品。


    而我,與她心意相通,必定可以挑出她的作品。


    琳琅滿目的各類設計作品,在項目副負責人兼主持人的操作下一一投影於投屏,展現在眾高層麵前。


    黑火眠憑借著豐富的閱曆與出眾的審美,掃視、判斷一份作品絕對不超過5秒鍾,“過,下一份。”


    經如此高強度初選的洗禮,不過10:39,各部門經理都已經頭昏腦漲神情倦怠。


    黑火眠示意眾人休息、用茶歇,自己揉按太陽穴放鬆,抬眸去接李遊遞來的熱茶,仍是示意對方展示下一類別的作品。


    韓書漓和少數幾位工作狂經理邊啜飲著咖啡,邊陪同審視。


    短短二十分鍾間,就過目近三十份作品。


    小毛筆啊小毛筆,怎麽還沒到你的作品?


    總不會是我跳過了吧?


    黑火眠想起心上人,不免有些走神。


    他正意興闌珊,視線垂落於桌麵手機,意欲向一上午都沒聯絡自己隻言片語的未婚妻撒嬌,刹那間,目光卻警醒定於投屏,終在恒河沙數般作品中,觸及唯一可震撼靈魂的特殊存在。


    一個經理咀嚼喜歡的蛋糕,正起身打算再搶一塊,無意中逆行、交錯過黑火眠的神情,即時生出話語著急忙慌吞咽繼而引發咳嗽,成功吸引在場眾人的注意力。


    眾經理眼見二十分鍾休息時間將結束,邊打趣著咳嗽經理、幹脆重新回座,向左右低聲打聽著評審情況。


    黑火眠照舊淡然於心,將所有注意力投注於眼前的這份作品上,甚至親自操作、仔細查看每一處細節。


    黑火眠專注程度之深,令眾高層下意識放下手中茶歇早早歸位,默然注視向他,又不時交換著眼色,嚐試揣測“君心”。


    黑火眠審畢作品,接過新沏上的熱茶,悠悠然品茶吃了一塊點心,扭頭看向李遊囑咐再沏新茶時,不動聲色宣布:


    “它就是珠寶設計類的冠軍。”


    眾人皆是意外且意料之中地一愣,室內即時寂靜如夜。


    黑火眠低眸嗅著新茶茗香,幾乎半分鍾後,才佯裝出後知後覺般訝異:


    “大家有異議?”


    “我反對……”,剛才那個咳嗽經理的話才出口,就因觸到黑火眠銳利的回視即時顫抖、住口,他在腦中迅速搜刮著話語解釋,“我,我的意思是,這個設計過於保守,且尋常,難當‘冠軍’之譽。”


    有出頭鳥率先撞槍,向來站在賀廷那邊的經理也不再緘默,“這個設計的確平平無奇,指不定是從哪裏抄來的,網文界有個詞叫‘融梗’;這放到設計圈裏,就是‘融元素’。”


    “對,戒指就是在三千多年前,由古埃及統治階級貴族將印章縮小隨身攜帶,到製成戒指發展而來的。古為今用毫無新意。”


    “這位設計者附加題設計,明顯比主參賽設計作品更放心思。按照這個思路,他會不會慣素做事不分輕重,即便能奪冠入職我們冥·心,也會騎驢找馬首鼠兩端?”


    眾經理見黑火眠雖然沉默,卻再沒有發聲,且平常他冷漠寡言不怒自威,但也未曾出現過暴怒打碼的暴力言行,所有眾人以視線交換想法後,開始小心翼翼試探著發表意見。


    一時間,兩派各抒己見,很快就開始將彼此間往日的恩怨一股腦全搬到台麵上。


    賀廷覷了覷黑火眠,見他依舊泰然自若地專注於品茶,弓指敲了敲桌麵,吵鬧若會議室在幾秒鍾後逐漸


    眾經理紛紛落坐,或扯領帶順氣,或猛灌大半杯茶水降火氣。


    “黑董眼光獨到,創立、帶領我們冥·心不過五年就已經是世界前三的企業,”賀廷眉眼帶笑若促膝暢談,“您對外公開這次比賽,不就是為了給我們冥·心挑選萬裏挑一的人才嗎?”言外之意卻溢於言表:


    看似大公無私公平公正,實則公器私用任人唯親。


    “‘賀’董說得沒錯啊”,一個經理的視線由賀廷處遊弋至黑火眠唇上,“黑董,對吧”,有意加重“黑”的讀音,卻沒膽對上後者目光,對待兩個集團高層就如同兩人的同音姓氏,隨波逐流。


    “黑董何不稍作休息,再多看些作品,或者再回頭看看那些其他評委還沒有認真對比就被跳過的作品”


    賀廷力捧新人的作品被“隨機”安排在評審第一,奈何卻被黑火眠秒否決,這時自然要抓緊機會重新再提起。


    黑火眠卻不予置否,仍是閑閑品了一盞茶,轉眸看向李遊,示意新泡一壺。


    眾高層起先還摸不準黑火眠的想法,相視交換著看法。


    會議室內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賀廷敲了敲桌麵狡黠一笑,大腳將球踢到韓書漓處,“韓總監,你的意見最為專業。”


    黑火眠這派的經理不禁相視、暗笑:


    韓書漓乃是黑火眠三顧茅廬,重金禮聘到冥·心的;就算不說這一層知遇之恩,韓書漓向來讚譽黑火眠行事做人的風格,看不慣賀廷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絕對不可能投反對票拂了伯樂的麵子,尤其還是在眾高層、對頭賀廷麵前。


    就在眾人都以為素來獨來獨往的韓書漓會漠視賀廷時,卻聽聞她冷淡女中音平淡飄來:


    “戒圈上的透底琺琅表現紅線,加重了戒圈金屬部分原本若隱若現的紋理,令整個作品的花飾顯得有些過於繁瑣,喧賓奪主於界麵;還不如用內填琺琅更簡潔。可見設計者基礎知識並不牢固。”


    “沒錯,這就是專業評選。”賀廷接過話,挑眉帶笑目光輕飄飄地落向首席位,“董事長,專業人士的意見就是專業……”,話語卻因對上黑火眠看似不經意掃過來的目光戛然而止。


    黑火眠的視線穩穩移至身旁李遊麵上,“下一個行程……”。


    “二十分鍾後,與錦和科技的吳總會麵。”


    黑火眠起身扣西服衣扣,視線早已逡巡一圈在場眾人,“我剛才說的,你都記下了嗎?”警告意味的視線稍作停留於賀廷麵上,才最終落定於項目副負責人兼主持人麵上。


    “記,記下了。”項目副負責人慌忙起身到一半又坐下,快速敲擊鍵盤作記錄。


    黑火眠轉身離去,徒留一眾高層惶惶不安於原地。


    冥·心集團創始人兼董事長,向來一言九鼎不容置喙,更不容任何忤逆。


    賀廷弓指敲著桌麵,才欲開腔,就被黑火眠搶先。


    “對了,賀董。”黑火眠翩然轉身,“你的佐令最近正在申請上市吧。”


    賀廷陡然握緊拳頭忙收到桌下,牽唇笑道:


    “謝黑董關心,家裏討債鬼多,我想退休都難啊~!”


    黑火眠勾唇,露出似有若無意味深長的笑,轉身離開。


    “老板,你就這麽肯定你拍板的那個作品是白小姐的?”李遊快步趕上黑火眠,“會不會……萬一,如果。”


    “我了解她。”黑火眠篤定回應,闊步步入專用電梯,“那絕對是她的作品。”我能從作品感受到她的想法。


    “李遊。”黑火眠在座駕啟動前,看著依舊沒收到白水如信息的手機,以淡漠掩飾失望,囑咐:


    “雖說擒賊先擒王,不過要斬草除根除惡務盡,就該早做打算。”


    李遊微微思忖,迅速點頭應:


    “我和暗衛一直在按老板的部署搜集罪證,您請放心!”


    會議室內,賀廷朝其餘眾人攤手一笑,“我看大家也辛苦了,上午早點休息、午餐吧,下午再繼續。”


    韓書漓、黑火眠一派高層先後起身離開,剩下兩三個賀廷提拔的高層不由得憂心忡忡,“賀董,黑火眠一意孤行捧他的小情人,小姐的作品怎麽……”。


    賀廷抬手示意噤聲,眼神示意對方留心監控隔牆有耳,若無其事地步出會議室,“今天不過才是第一天初選,不急。”


    賀廷猛然又悟到什麽,眼瞳微縮,倏忽僵硬起身:


    黑火眠最後那句問話,是不是挖到了什麽消息,想要對我動手?!


    賀廷不動聲色步出會議室,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迅速鎖上門,撥通了某個號碼,壓低的嗓音也遮掩不住一絲不安:


    “你給我看好那幾個妞,佐令正在走上市流程,出不得一點錯。”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仍漫不經心,賀廷立時低喝:


    “我當然知道身為董事長的我涉案不會影響到公司上市,但是會影響到投資者的預期,你知道我們成立這個公司就是為了洗\/\/錢!”


    “最重要的是,那個死在我床\/\/上的妞偷偷錄下了一部分我的罪證,可惜了,她可是最討我歡心……”。


    氵?邪堆砌滿麵的賀廷陡然間覺得後脊背發涼,不覺一抖,匆匆掛上電話、關燈放下所有窗簾,拿著手機用攝像頭功能掃著室內,試圖發現某個真空攝像頭。


    賀廷搜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這才略略鬆一口氣,癱在皮椅上喘息。


    暗衛七和暗衛三相視,結束對賀廷“自供”的直播,退出對方辦公室。


    賀廷年過五十,平時不但不養生鍛煉,反而四處尋春問柳,剛才不過走幾步路又打接電話就累得氣喘如牛,沒來得及坐皮椅上就一屁股坐在華貴的手工編織地毯上抹著滿額虛汗。


    賀廷喘了十多分鍾才逐漸恢複過來,掙紮著爬起身正伸手向桌上的茶杯,陡然間醒起些什麽,身子劇烈一抖,重新跌坐回地上,連痛都顧不上嚷:


    黑火眠,黑火眠好城府!


    他剛才不過是借捧小情人出道,暗中挑起他和我的兩派爭端,而後暗中觀察、區分出敵我。


    我當時平息雙方爭執又如何?到頭來都不及他黑火眠輕描淡寫一錘定音,昭示:


    冥·心集團由頭到尾都隻有他黑火眠說了才作數,隻有他才是不可撼動的掌權者。


    黑火眠,你不會永遠都得誌!


    溯從莊園,後花園裏豐盛的食物香氣撲鼻、濃鬱。


    白水如嚼著嘴裏的肉,懶洋洋翻轉著烤爐裏的烤肉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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