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焦急的站起身來:“現在不想結婚也沒有關係,你們可以先訂婚,我的女兒可以等你。”    男爵搖了搖頭,他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後才說:“我對凱瑟琳小姐並無特殊感情,所以我不會娶她為妻。”    子爵生氣了,也許從來沒有人這樣違背過他,不給他麵子,而且還是在他低聲下氣懇求的時候,所以他的臉色變得鐵青,聲調也尖細起來,似乎在壓抑著怒氣:“你知道別人會怎麽說你嗎?他們會說你無情無義!你得到了我們的莊園,卻不願意迎娶我的女兒,要讓我百年之後,妻子和女兒們無依無靠的流落街頭!”    男爵雙手交叉起來,我知道這個動作代表的意思,他感到不悅了。    子爵來回走動,口中還在不停的責怪:“我已經放棄了尊嚴來求你,隻是想給我的妻女們找個依靠,你何必如此冷酷無情!如果我的兒子還活著,我又何必這樣卑微的懇求你!”    “子爵大人。”男爵也站起身來,他鄭重的望著對方說:“我姓布魯斯,這是我父親傳給我的姓氏,因為我父親也是爺爺的兒子。他當初分毫不取離開莫蒙莊園,是因為法律規定,莊園的一切都屬於您。所以您不要忘了,莫蒙莊園之所以屬於您,隻是因為您姓布魯斯,而且是第一順位繼承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任何原因。如果有一天莫蒙莊園歸屬於我,那麽也隻是因為我姓布魯斯,而且是莊園的第一繼承人。”    “你!”子爵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男爵向他欠身說:“我失禮了,請原諒唐突之處,我並非見利忘義之人,倘若今後表妹和嬸嬸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義不容辭,但娶妻之事還是不要再提起為好。”    子爵重重的哼了一聲,一語不發的離開了書房。    布魯斯子爵並非莽撞之人,他的態度怎麽忽然變得這麽強硬呢?    原因不是別的,正是哈洛克伯爵主張的投資。    子爵已經派人偷偷打探過了,這次的投資果然非同一般,不但有王室參與,還有大大小小許多貴族,他們都說這次的航路可以大賺一筆。    子爵想,如果可以憑此機會大賺一筆,那他還怕什麽呢?於是他放下了之前的小心謹慎和謙恭有禮,向這個他一直不喜歡的陌生侄子攤牌示威了,可惜事實讓他失望。    子爵怒氣衝衝的找到了他的妻子和女兒們。    “他拒絕了,再次拒絕了,我從未受過如此大的屈辱,他怎麽敢!”子爵一邊大聲咒罵,一邊瞪著兩個女兒:“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不是向我保證他會喜歡你們嗎?可他寧可失去名譽也不願意娶你們。”    “那個……那個該死的駝背!”瑪格麗特狠狠的攥著手絹:“他算什麽東西!”    凱瑟琳倒是完全沒想到,她原來以為男爵一定會答應的,畢竟她已經費盡心力去討好他了。再加上貴族間的潛規則,如果不想名聲受損,他應該會娶她們中的一個,而他明顯不喜歡瑪格麗特,可為什麽連她也拒絕了呢?    “我再也無法忍受留在這裏了!這座毫無人氣的宅子,簡直像座墳墓,沒有宴會、沒有歌舞、沒有客人,他就是個怪胎!”子爵抱怨道。    “噓,你別這麽大聲。”子爵夫人晃動著扇子:“要不是走投無路,我們也不會來這裏,銀行催債催的急,我們還能有什麽辦法!”    “那就弄死他!”子爵惡狠狠的說:“既然他對我們這麽絕情,那麽他死了也活該!”    “弄死他?你以為這麽簡單就能弄死他?”子爵夫人搖搖頭:“他精明著呢,哪兒那麽容易。”    “哼!”子爵卻眯起了眼睛:“再精明,也不見得事事都一清二楚。”    “怎麽?你有什麽打算?”子爵夫人問。    子爵笑了笑,卻沒有明說:“隻要我能拿到那樣東西,他的小命就握在我手裏了,我得好好想想……對了,我們還有多少錢?”    子爵夫人歎了口氣:“我們哪裏還有錢。”    “那就把仆人都辭退,把首飾賣掉,所有能賣的都賣了。”子爵說。    “你要幹什麽?”    子爵摸著小胡子說:“我打聽到了一個賺錢的路子,有王室作保,連那個該死的小子都投了五萬鎊進去,我不能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先賺點錢,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再說。”    “五萬鎊!”子爵夫人用力晃著扇子:“這麽多錢……”    “哼!他知道一定會賺錢,所以才敢投入這麽多,那天他還故意避開我,不想讓我知道……”男爵得意的說:“難道他忘了,身邊的貼身仆人曾是我們莊園出去的嗎?”    “是歐文。”凱瑟琳插嘴道。    “沒錯,就是他,那個機靈鬼。”子爵笑著說:“要得到那件東西,還得靠他幫忙才行,你們要想辦法籠絡他,無論用什麽方法……”    ……    這幾天,天氣異常悶熱。    泥土中的濕氣熱騰騰的,即使夜晚也不能涼爽半分。    我幫男爵安置後,在馬房的水槽處衝了個冷水澡,然後散著濕噠噠的頭發向仆人的住所走去。    剛剛走到回廊的陰影處,就有人驚呼一聲,向我撲來,隨即我接到了一個柔軟的軀體。    “哦,抱歉,抱歉,我踩空了,您沒事吧。”一個溫柔的女聲在我耳邊曖昧的響起。    我抬眼一看,居然是凱瑟琳小姐身邊最漂亮的女仆。    這一幕太熟悉了,前世也發生過。    “我沒事,您還好嗎?”我推開她說。    “我很好。”女人柔聲說。    “那麽回去休息吧,已經很晚了。”我繞過她說。    誰知她大著膽子靠了上來,抱著我磨蹭她柔軟的肉體,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她輕聲說:“埃裏克先生,我愛慕您很久了,每天晚上都想著您……”    我不等她說完就推開了她,冷冷的說:“凱瑟琳小姐知道她身邊的女仆如此放蕩嗎?要是再發生這樣的事情,恐怕我隻能告知主人了,請您自重。”    女仆呆呆的望著我,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似乎完全沒想到我會把到嘴的肉吐出去。    我握緊了拳頭,一語不發的邁上樓梯,如果這次的事情不是巧合,那麽凱瑟琳小姐就該出場了。她大約是覺得我這個卑微下賤的男仆隻用一個女仆就能打發了,誰知道我對女仆不假辭色,所以沒辦法,她這位小姐隻好忍著惡心親自上陣了。前世就是如此,可惜當時我壓根沒有任何懷疑,隻當這個女仆真的暗戀我。    果然,第二天中午,我在花園深處遇到了凱瑟琳。    她似乎是偶然散步至此,在我每天的必經之路上,然後偶然遇到了我。    “歐文。”她甜甜的笑著。    “凱瑟琳小姐,日安。”我向她欠身。    “過來陪我坐坐。”她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我謹慎的站在她的身邊,欠身說:“請問有什麽吩咐嗎?我隨時為您效勞。”    “哦,你可真是個一板一眼的家夥。”她輕聲抱怨道:“不過,我喜歡你這樣的人。”    “您過獎了。”    凱瑟琳拿起花叢裏的一朵玫瑰,放在唇邊,神情卻突然黯淡了下來,她哀愁的說:“歐文,你聽說了嗎?哦,對了,你當時就在那裏,你早就知道了。”    說著,她留下了眼淚,大顆大顆的淚珠說落就落,比演戲還真,美得讓人憐愛。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請您不要傷心……”    “我怎麽能不傷心,奧斯卡大人拒絕了我父親的請求,他那樣低聲下氣的求他……都是我沒用,我像不要臉的女人那樣去勾引他,哦,上帝啊,我都做了些什麽,我隻是不想讓父親和母親大人難過,嗚嗚……”    我遞上去一條手帕,凱瑟琳卻一下子撲在了我懷裏,她低聲哽咽著:“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我沒什麽太大的感覺,隻感到了她柔軟的胸部隨著她的每一聲抽泣在我身體上的摩擦,這位小姐始終知道該怎麽惹一位男士為她動心,為她赴湯蹈火,可憐我前世就是敗在了這樣愚蠢的花招下。    “凱瑟琳小姐,別難過了,會有辦法的。”我輕聲說。    “不,沒有,嗚嗚……”她哭了一會兒,抬起一雙充滿柔情的眼睛,怔怔的望著我:“歐文,你真是個好人,肯聽我抱怨,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歡你,要不是我……”    說著,她滿臉通紅的捂住了嘴巴,似乎是察覺到自己失言了,於是急忙起身,一語不發的牽著裙子跑了。    當然,她沒有忘記落下一條‘不小心掉落’的手絹,手絹是純白色的,沒有任何標記,連上麵噴灑的香水都不是她慣常用的,查不到她身上。    相比於粗心大意的瑪格麗特小姐,凱瑟琳小姐簡直精明的讓人歎服。  第27章    “‘但你是永恒的夏天絕對不會凋零,更不可能消褪了你那明媚的美豔;死神也不敢誇口能擋住你的芳履,你的倩影已經融入了不朽的詩篇。’”男爵正在給我講解詩歌的創作,他的聲音很低沉,所以誦讀詩歌的時候十分迷人,他翻著書頁說:“這是典型的五步抑揚格的十四行詩,主要分為派特體和莎士比亞體,還有一個變種及斯賓塞體,他們最主要的區別是韻律的不同,你能明白嗎?”    “我可以認為是重輕重輕重輕重輕重輕的循環嗎?”我不太確定的問。    “沒錯,就是如此,你非常聰明。”男爵微笑著點了點頭,他褐色的眸子在陽光下明亮異常,我可以從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已經盯著我看了很久,似乎還沒有停下這堂課的意思,我覺得自己就快錯過用仆人們用午餐的時間了。    “我該獎勵你。”他低聲問:“有想要的東西嗎?”    “能得到大人的教導,我已經十分感激了。”我說。    “我讀書的時候,我的老師會對我取得的成績做出獎勵,你可以說說看,難道沒有任何想要的東西嗎?”男爵問。    正在這時,有人敲了敲房門。    我急忙從男爵的書桌前站起來,整理了下衣裝,前去開門。    男爵教我讀書是件很私密的事,總是我們單獨相處時才上課,根本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最初我單獨坐一張椅子,後來我坐在他身邊,再後來,我們上課的距離越來越近……如果被人看見,一定會大吃一驚。    門口的人是比利,他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托盤裏放了一封信。    “主人,這是郵差剛剛送來的。”比利說。    男爵像往常一樣,隨手接過信,用紙刀割開信件的蜂蠟,然後開始閱讀。    可是他看了兩眼後,忽然皺起了眉頭,然後把視線對準了我。    我以為他有什麽要吩咐,於是急忙向他欠身。    可男爵卻說:“歐文,你可以先下去了。”    我不明所以的抬起頭,男爵臉色平靜,可他的眼神卻有些陌生,似乎帶著探究一樣在打量我。    我躬身離開了書房,對那封信的內容也產生了好奇。    一連三天,男爵都沒有吩咐我去服侍他,即使我一早跟在他身邊,他也很快帶著比利離開。    這種忽然冷卻的態度十分明顯,因為他平時待我太親密了,幾乎時時刻刻離不開我,而現在卻根本用不著我了。    不安在我內心滋長,而這種不安在我偶然碰到西蒙走出男爵書房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當時西蒙也看到了我,他麵色尷尬,而且還有些古怪,沒有跟我說任何話,他就匆匆離去了。而當天下午,男爵把我叫進了書房。    他坐在書桌前,桌麵上有一隻煙鬥,空氣中彌漫著香煙的味道。    自從我走進房間,他的眼神就始終盯著我,這種眼神把我看得坐立不安。    “大人,您有什麽吩咐嗎?”我欠身問。    “沒什麽。”他平靜的說:“我看……今天繼續上課吧。”    “是的,大人。”我在他身邊坐下來。    可當我翻開正在學習的詩歌時,男爵卻把手按在了書籍的封麵上,搖了搖頭。    “今天不講這個,我們說些別的。”男爵站起來,他背著手走動了幾步,然後緩緩的開口:“我有個很喜歡的故事,是我父親講給我聽的,他說從前一位商人想購買一塊土地,他找了兩個委托人來評估這塊土地,看是否值得他購買。    其中一個人說,這塊土地上全是死樹,溪流窄到幾乎可讓人一步跨過,野草長得比人還高,買了一定會後悔的。    而另一個人說,那片土地上的柴火,夠你燒一輩子,溪邊有一處寬到足以挖個小池塘,從野草的麵積來看,這必定是塊富饒肥沃的土地。最後,這位先生采納了第二個建議,於是那裏成了一座令人喜悅的農莊。”    男爵講完故事後看向我:“你覺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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