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天就賺到了三先令,這將近她一個月的工資。    安妮很想哭,因為麵前這個年輕男人的肩膀看上去如此結實,如果她願意,她就可以靠上去。    可是不行,她已經結婚了。    她不會允許安德烈把她像牛一樣賣給另一個男人,她不允許任何人這樣羞辱自己,她也不允許夢中麵目模糊牽著另一端的男人變成歐文。    她不是一頭牛,沒有任何人可以這樣牽她,說她固執也好,她雖然貧窮,但也有自己的尊嚴……    “我是安德烈的妻子,這輩子都是,我愛他,所以不會再愛上其他男人……”她這樣對他說了。    “不,你誤會了,我有喜歡的人。”麵前的男人不好意思的說:“我……愛上了一個身份很高貴的人。”    安妮握著歐文給他看的黃金胸針,有一點失落。    “她愛你嗎?”    “是的,她愛我……可惜我們再也不會見麵了,我做錯了很多事,她也許已經不再愛我了……”他似乎陷入了回憶,臉上的神情有些悲傷。    安妮想,不管那個送他黃金胸針的女人是誰,她都不該讓他這麽難過,因為他是個好男人。    “別難過歐文,愛情是最說不清的東西,我們都一樣……”        第77章 安妮(二)        後來歐文原來的主人奧斯卡男爵來了。    他警告安妮不可以繼續跟歐文做蕾絲生意,但是卻提出幫她解決銀行的欠款,還說會買安德烈的畫。    歐文跟著奧斯卡男爵一塊離開了,他們走的很急,歐文甚至沒來得及跟她道別。    不久後,真的有人來買走了安德烈的畫。    他們的生活轉好了。    藝術行當是個很奇怪的地方,要麽就一幅畫都賣不出去,可是隻要有評論家寫一兩篇讚揚的文章,馬上就熱的供不應求。    很多人慕名而來,他們花大價錢買走安德烈的畫。    安德烈的稱呼一下子變成了先生,他始終不知道是奧斯卡大人幫了他,他隻是很高興自己終於被賞識了。他買了房子,雇了女仆,給她買來了漂亮的裙子和珠寶。    隨著這一切的改變,安德烈好像又回去了十幾歲的時候。    他又開始說愛她,說她美麗,他又再次把她畫在畫紙上。    知道她懷孕的消息後,他高興的一夜沒睡,連夜找了許多名字,甚至連他們將來上的學校都找好了,他說他要攢錢,把兒子送去皇家藝術學院,還要給女兒積攢嫁妝,讓她將來能嫁給一位紳士。    可是安妮並未有多麽高興。    她不止一次想起歐文,不可抑製的想,如果她嫁給歐文,那麽他們將來的孩子就是仆人,可是仆人也沒什麽不好,隻要踏踏實實,像他的父親那樣就好了。    有一天,女仆來稟告她。    “夫人,外麵有個下賤的女人,怎麽趕都趕不走,她還大聲嚷嚷,說是先生的情婦,要不要去找治安官來……”    “不用了,我去見見她。”安妮說。    安妮在門口見到了那個女人,她們是第一次見麵,可是安妮一眼就認出了她,因為她出現在安德烈的畫裏無數次。    安德烈把那些畫賣出了天價,有誰知道畫裏的女人是這個妓女呢?    每個人都以為,安德烈畫裏的模特是他的妻子,一個正經的好女人,工作攢錢支持自己的丈夫畫畫。    有錢人不會把妓女的畫像掛在自己家裏的牆壁上。    但是這個妓女長得和自己真像啊,她們都有一頭濃密的紅發,安妮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麵鏡子,隻是她比這個妓女幸運無數倍。    那個女人雖然嚷嚷著要見她,可是見到她後卻沉默了。    最後,她問:“安德烈呢?我要見他。”    “他去藝術學院了,要在那裏指導學生,你可以進來坐坐。”安妮說。    女仆驚呼了一聲:“夫人,您怎麽能讓這種女人進來,絕對不行!絕對不行!被人知道名聲就完了!”    “隻要你閉嘴就沒人知道。”安妮說,然後她把女人請進了客廳,給她端來了食物和茶。    “我不需要這些貴人們的玩意,給我杯酒就行了。”她坐沒坐相的倚在沙發上,但是很明顯,她有些緊張,非常不自然。    安妮本來以為,她們會大打出手,就像工廠裏那些女人似的,若誰睡了誰的丈夫,女人們會互相撕扯著頭發,像發瘋的野狗一樣撕咬。    但是沒有,安妮覺得沒什麽,就算安德烈繼續跟這個女人在一塊也無所謂。    她好像已經不在乎安德烈跟誰在一起,又去過哪裏了,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是從他開始酗酒,第一次打她,還是讓她一個人麵對銀行的逼債?她不記得了……    “你真是個幸運的女人。”那女人忽然笑了,她自嘲的笑著,越笑越大聲,甚至笑出了眼淚。    她亂糟糟的頭發板結著,淚水把她臉上的妝都弄壞了,一道黑,一道白……    “他愛我,你知道嗎!他愛我!”她大吼著:“他畫我,他的每一幅畫都是我,他畫過你嗎?他畫過你嗎?”    安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隻是問她:“你為什麽找到這裏來?安德烈不再見你了嗎?”    女人呆滯了半響,冷笑道:“是啊,你高興了,但你覺得自己是勝利者嗎?”    “我告訴你他是怎麽艸我的,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像蛇一樣纏在一起,他愛我愛的要死!他還跟你在一起隻是因為這該死的婚姻,他早就不愛你了,他心裏隻有我,是你害我們不能在一起的,是你!”    安妮看著眼前瘋狂的女人,心中頭一次生出了一種強烈的想法。    如果真的能夠擺脫這樣的婚姻,她會比安德烈跑的還快。    她可以去當女仆,可以去當女工,她不在乎辛苦工作,可惜……    現在就算她想被像牛一樣牽著賣掉也不可能了。    這時,房間的門忽然敞開了,安德烈回來了。    他用一種冰冷的目光瞪著那女人:“你到這裏來幹什麽!”    “安德烈……”女人驚慌的看著他。    “滾出去!”他冷冷的說。    “安德烈別這麽對我,我愛你……”她流著淚說。    “我從沒愛過你,請你不要誤會了。我隻是找你當模特,而且每次都付了錢,除此之外,我們什麽關係都沒有。”    女人還想說什麽,安德烈卻扯著她的胳膊,把她推出了門口。    “她沒有胡說什麽吧,不要聽她的,我和她什麽都沒發生過。”安德烈低著頭解釋道。    “你放心吧,我不在乎她說了什麽。”安妮說,這是真心話。    “安妮,對不起,我過去做了很多混賬事,你能原諒我嗎?我隻是做什麽都失敗,沒有辦法給你好日子,隻能讓你吃苦,所以害怕麵對你。那個女人……我隻是把她當成了你。”    “你還愛我嗎?”安德烈忽然問。    愛,安妮張張嘴,剛要像以往那樣回答他。    這是沒有第二個答案的回答,他們是夫妻,在上帝的見證下芥蒂婚姻,永遠相親相愛,隻有死亡才能將他們分離。    “我們都要有孩子了,別再說那些蠢話。”安妮說,她終究沒有回答那個問題。    安德烈明顯十分失落,他對她越來越好,買一切昂貴的東西來讓她高興,安妮也想重新愛上他,可是年輕時那種衝動的感情似乎都消失殆盡了。    不久,安妮聽說那個妓女死了,她渾身潰爛,死於愛情病。    那是種很可怕的傳染病,凡是跟她有染的男人一個也逃避掉。    安德烈好好的,他沒有被傳染,也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他跟那個女人沒有發生過什麽,他隻是花錢雇傭她當模特。    但是這個消息也沒有讓安妮感到高興。    這個大房子,房子裏的仆人,漂亮的衣服,昂貴的食物,也許在很多人眼中,這令人極為羨慕,很多女人願意用一切來交換。    但不是安妮。    她撫摸著肚子,她的孩子即將出生了。    她是貴婦人了,她的父親母親都以她為傲,認為她有眼光,嫁給了一個有前途的好男人。    其他婦人稱讚她,因為她省吃儉用,辛苦勞作,幫助丈夫出人頭地。    她必須安靜的接受這一切,體體麵麵的,像所有正經女人那樣生活下去。    隻是在夢裏,她偶爾還會想起那一幕,她變成了被繩子牽著的牛,永遠被拴住了。    安妮覺的,這樣的日子很煎熬。    直到有一天,她聽到了貴夫人們的閑聊。    “那位夫人跟自己的丈夫鬧離婚,就因為丈夫在外麵有了情婦。”    “現在她可憐著呢,她的兒子和女兒被丈夫帶走了,不允許她見他們。他丈夫搶走孩子隻是為了讓她難受,他把孩子們丟在親戚家,他和情婦住在一起。”    “知道嗎?那夫人自己寫書養活自己,可是她丈夫把她告上了法庭,要把她寫書的報酬收走。你知道,女人不允許有財產,即使她自己賺的錢也是屬於丈夫的……”    安妮聽了後,忽然釋懷了。    是啊,能怎麽辦呢?連貴族女人都免不了,何況是她……女人都是牛,都被拴住了。    也許有一天這樣的世界能改變,但她是瞧不見了。        第78章 管家        作為一位管家,希爾頓自認還算合格。    從他爺爺那輩起,他們家族就從事著管家的行業,他的父親、兄弟甚至堂親都是管家。    他接受算數、拉丁文的學科教育,然後繼承了父親的職務,跟隨上一位男爵大人,繼而又服侍小少爺。    布魯斯家族的恩恩怨怨不需要仆人插嘴,希爾頓深知這個道理。    主人永遠隻是雇主,不應該在他們身上放太多感情。    但一輩子沒有結婚,沒有孩子的希爾頓總是難以放下那個孩子。    他是男爵大人唯一的兒子奧斯卡,一個安靜又敏感的小孩子,很聰明也很善良,總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裏讀書,他那麽幼小,那麽無害,不應該有人狠心到去傷害他。    但這個世界上總有殘酷的人,像是失去了活著的意義,不但糟踐自己,還糟踐別人。也許從糟踐別人身上獲得快感,就是這些人還堅持活著的全部動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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