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


    韓霜錦翻看著手上的賬本,她之所以肯定這本賬本有問題,就是因為之前這裏是張鳴坐鎮的。


    昨日堂前,張鳴送上來的賬本基本上沒有一本是沒問題的,多多少少都被他做了手腳。


    而這裏又是韓氏最大的布莊和工坊,在利欲熏心的情況下,她覺得這裏被張鳴貪沒的錢財不會比其他任何地方少,甚至有可能這裏才是最多的。


    “按照店鋪的生意,每年的進賬應是…”


    陳惟書對賬本侃侃而談,其中被他指出來的問題基本上都是關鍵,很明顯是用了心的。


    韓霜錦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確實是個不錯的苗子,難怪自己過來之前,福伯會和自己舉薦他。


    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張鳴的一權獨大,或許這個店鋪在陳惟書的手下早就又壯大了幾分。


    “那方才為何要阻攔我進入工坊?”


    韓霜錦合上賬本,她現在已經具體清楚了陳惟書對鋪子的了解程度,但他更要考驗一個人的品性,那才是決定他能否在管理位置上走的更遠的標準。


    “因為…害怕大小姐會生氣…”


    陳惟書抿了抿唇,又接著說:“若是大小姐生氣,不給他們生計的話,這偌大的永州城,一時之間也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人?”


    韓霜錦覺得有些好笑,自己看上去就這麽凶神惡煞的?不分青紅皂白就會隨意發脾氣。


    “惟書不敢。”


    陳惟書察覺到韓霜錦的怒氣,連忙拱手行禮,語氣中滿是誠懇:“還請大小姐原諒惟書的胡言亂語。”


    “原諒你?也行。”


    韓霜錦對他的才華還有人品有了初步的了解,再加上他的賣身契就在自己手裏,他的家人也在韓府做事,所以基本上就是被她拿捏住了。


    所以現下她也不再猶豫,輕聲說:“我要你成為我的左膀右臂,幫我一起守護住韓府,可能做到?”


    “大小姐…”


    陳惟書微微愣了一下,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作為一個家生子,如果不是主人主動將賣身契交還,那他永遠都隻會低人一等,更別提說做誰誰的左膀右臂了。


    但是韓霜錦如今站在他麵前,把這樣一個機會交給了他,這讓他覺得有些不切實際。


    “現如今爹因意外離世,唯一繼承人隻有我一人,這偌大的布莊生意全部屬於我。”


    韓霜錦將手上的賬本放在了桌子上,看著他淡淡地說:“我知曉你曾經與張鳴有過矛盾,因管事身份一直都被他狠狠地壓了一頭,很多事都施展不開,難道你不想有所作為?”


    “自然想!”


    陳惟書毫不猶豫地點頭,他的祖輩一直是跟在韓家家主身邊,是不折不扣的忠心仆從,他自覺身份並沒有低人一等,有的隻是盡力為主人加分憂的本能罷了。


    所以在被韓升平安排進入韓氏布莊的時候,他就決心一定要好好學習,妥善經營布莊的生意。


    他花了五年的時間從夥計升到了二等管事,得到了來這最大布莊任職的機會,卻未曾想,張鳴在此一權獨大,他隻好韜光養晦,等待時機。


    現在他等待的時機已經到來了,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跪下,承認了韓霜錦的地位。


    韓霜錦知道,自己手底下是又收入了一員大將,這讓她心頭的石頭微微一鬆。


    要知道,上一輩子雖然她是銷售經理,但是對於古代布匹的生意還是不怎麽了解,也不確保自己的銷售策略能夠完美實施。


    而陳惟書能夠憑借自己的能力,從夥計升到二等管事,就代表他本身是一個不俗的人,有他的幫助,或許自己的策略能夠進行改善,妥善實施下去。


    “起來吧。”


    韓霜錦滿意地點了點頭,指了一下自己對麵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惟書不敢。”


    陳惟書有些拘謹,這哪裏有下人和主人同坐一桌的道理?


    “讓你坐便坐!哪來那麽多話!”


    韓霜錦皺了皺眉,磨磨唧唧的!


    “是。”


    陳惟書察覺到韓霜錦似乎有點不開心了,這才乖巧地坐了下來。


    “工坊的情況你比我更了解,詳細說說吧。”


    韓霜錦沒辦法忘記剛剛自己看到的場景,亂七八糟的機器隨意擺放,那些下人身上的衣服還打了好幾個補丁,坐在一邊的三等管事手裏還拿著鞭子。


    知道的是工坊,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是什麽汙穢之地,看管得這麽嚴格。


    “其實在我初到此地的時候,工坊並不是這般景象的,隻不過後來不知是何緣故,張管事…張鳴他突然就說要削減下人的吃穿用度,還說需要嚴加把控。”


    陳惟書看韓霜錦不太喜歡自己叫張鳴管事,立刻就改了稱呼。


    “可有理由?”


    韓霜錦皺了皺眉,毫無征兆就削減吃穿用度,哪怕下人們沒有意見,在韓升平那裏又如何能過得了關?


    “張鳴說定是下人在工坊泄露了成衣的樣式,生意才會每況愈下…”


    陳惟書歎了口氣,沒有把話說完。


    這個緣由說出來,其實大家都明白,隻不過是搪塞下人的理由罷了,實際情況是如何誰又清楚呢?


    “爹那邊未有疑問?”


    韓霜錦聽了陳惟書說的這話越發覺得可疑,無緣無故削減嚇人的吃穿用度,嚴格把控工坊,這怎麽看,都覺得他是心虛的表現。


    “那時老爺已經前往京都了,布莊內,大大小小的生意暫時交由張鳴處理,他大權在握,自然不會理會其他人的想法。”


    陳惟書微微搖了搖頭,韓升平不在的時候就是張鳴最大,再加上管事中三分之二是他的人,就算別人提出異議也無濟於事。


    “此事我記下了。”


    韓霜錦眸光中掠過一絲狠厲,早知道張鳴是個這麽不安分的,她就應該先將其穩住,而後再慢慢地讓他把吃下去的那些吐出來,還是操之過急了。


    “大小姐,現如今我們應如何是好?”


    陳惟書之前見過韓霜錦幾次,一直覺得她柔柔弱弱的難登大雅之堂,但是今日又顛覆了他的想法。


    大小姐的處事手段比起老爺的不弱多少,就憑她剛才幹脆利落讓守衛壓下了三等管事這件事,換作平常估計老爺都不會這麽做。


    “也簡單,鋪子和工坊都需要全麵整改,我要讓人耳目一新。”


    韓霜錦笑了笑,明晰了問題所在,接下來就是製定她最擅長的銷售策略的時候了。


    管人管事,或許她還有需要學習的地方,但是賣東西她可是個中翹楚!


    連綿半月暴雪驟停,欽天監傳搖光星現世,福澤南朝,佑南安。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劉福祿揮了一下手中的拂塵,捏著自己的公鴨嗓帶著站在殿內的朝臣喊了一聲。


    “陛下,臣有本要奏。”


    南安帝順著聲音望去,隻見殿內站出來的大臣是當朝宰相沈卿雲。


    年過五十的沈卿雲已是三朝元老,自南安帝祖父繼位時便已是宰相,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是最忠實的保皇黨,深受南安帝信任。


    “沈老何事啟奏?”


    南安帝和顏悅色的看向沈卿雲,連綿半月的暴雪停了是大喜事,他心頭的石頭鬆了些許,自然也就不在那麽緊繃著。


    “啟稟陛下,暴雪驟停,此乃國之幸事,也乃陛下之龍威使然。”


    沈卿雲拱了拱手,先是奉承了兩句,這才接著開口說:“故而臣認為,欽天監甄大人所言不可皆信。”


    “沈老的懷疑不無道理。”


    南安帝點了點頭,再把這個消息放出去之前,他就已經猜到了沈卿雲會拿這件事在朝上追問他,這會也不意外,擺了擺手便說:“甄愛卿何在?”


    “陛下,臣在。”


    甄原伯聽到了南安帝喚自己的名字,趕忙從百官的隊伍中站出。


    “將你昨日與朕所說之事重複一遍。”


    南安帝擺了擺手,示意他可直說。


    “是。”


    甄原伯拱了拱手,而後堅定地說:“搖光星動,瑞出東方,暴雪驟停,卦象所得。”


    “胡言亂語!”


    沈卿雲向來就對甄原伯這種沒有真才實學的人萬分排斥,現如今又見他拿著這所謂卦象在皇帝麵前邀功,心中更是不喜。


    “沈老說我胡言亂語,但我卦象一出便直接啟奏了陛下,而後暴雪便停了,難道這也是我胡言亂語嗎?”


    甄原伯毫不退讓,別人可能會擔心得罪宰相,但是他一點都不擔心,要知道,欽天監的地位是獨立於六部之外的。


    故而隻有皇上能夠驅使他,至於其他人,根本不足為據。


    ”你!強詞奪理!”


    沈卿雲一時說不出話來,雖然心裏不願意承認,但是事實確實如他所說,雪就是停了。


    “甄愛卿不得無禮,沈老也是關心則亂。”


    南安帝看著兩人快要在自己麵前吵起來,連忙開口阻止:“朕相信大家也都把事實看在眼裏,卦象上的內容都一一驗證了,暴雪也停止了,朕確信,搖光星確有其人,也為我大南朝做出了貢獻。”


    “陛下的意思,是已經找到了搖光星嗎?”


    南安帝的話讓不少蠢蠢欲動的朝臣都安靜下來,原本還想著從其中分一杯羹呢,如果人已經找到了的話,那豈不是已成定局?


    “是。”


    南安帝點了點頭,見時機已經成熟,便揮了揮手讓劉福祿宣旨。


    “聖旨到!”


    “臣等接旨!”


    百官盡數下跪,就連沈卿雲都不例外。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暴雪驟發,連綿數日,害百姓苦不堪言,幸得搖光星永樂公主庇佑,大雪得停,護我南朝安穩!特轉賜少陽郡為永樂公主封地,著更名為永樂郡!賞黃金萬兩!綾羅綢緞千匹!玉如意一副!和田玉項鏈兩串!欽此!”


    劉福祿手裏捧著聖旨,鏗鏘有力地念完了上麵寫的內容,這一下可直接讓殿內炸開了鍋。


    “陛下!萬萬不可啊!”


    沈卿雲聽完了聖旨,第一個提出了反對:“永樂公主為女子之身,十六芳華之時已賜封地,現在怎可再賜一郡作為封地?”


    “是啊陛下!此番行為逾越祖製,於理不合啊!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不可啊…”


    南安帝淡定地掃過那些著急跳出來說不行的臣子,現在太子之位還未定,封王的隻有三位皇子,大皇子康王,二皇子瑞王,三皇子益王。


    六部中各有一部為他們勢力,其餘三部保持中立。


    這是目前極佳的三足鼎立情況,所以南安帝對於有人反對並不意外。


    “此事朕意已決!”


    南安帝大手一揮,冷哼一聲說:“南太祖於此曾有先例,若有不適,封地可改賜,並非朕信口雌黃!爾等無需多言!”


    “陛下!話雖如此!可長公主畢竟是女子之身!怎可賜一郡封地?!”


    要知道這郡可就僅次於州了,其包含疆域之廣無需多言,更何況這少陽郡一直以來都是朝廷最重要的賦稅命脈,就這麽賜給了一位公主?


    無論如何,沈卿雲都是不可接受的。


    “那依宰相所言,這一郡封地應該賜給誰合適啊?”


    南安帝的語氣已經冷了下來,他的目光落在沈卿雲身上,握緊了手中的佛珠,語氣不愉。


    “臣不敢!”


    沈卿雲聽了這話重重地磕了個響頭,明麵上是問他封地賜給誰合適,實際上不就是在問太子之位自己屬意誰嗎?這個坑他不跳。


    “哼。”


    南安帝冷哼了一聲,目光又落在自己那三個一句話都不說的皇子身上,個個都是心懷鬼胎的主!自己不出來說話,就讓朝臣為他們衝鋒陷陣!看到就頭疼!


    “此事無需再議!就此定下!”


    南安帝大手一揮便決定了這件事,再也不管還想開口說話的大臣,起身離開了宣政殿。


    “退朝!”


    劉福祿趕忙扯著嗓子說了一聲,然後就跟著南安帝離開了宣政殿。


    “沈老。”


    禮部尚書距離沈卿雲最近,看著南安帝離開了,就趕忙把他扶了起來。


    因為年紀大了,所以沈卿雲起身有些緩慢,心中無奈地歎了口氣。


    “沈老,此事…”


    三位皇子同時來到了沈卿雲麵前,對於這件事他們三個的態度空前一致,絕對不能讓封地落到唐清璃的頭上!父皇實在是老糊塗了!


    唐清璃貴為長公主又如何?她可是女子!原本十六之時獲封封地已是有了狗屎運,現如今怎麽又得了一個搖光星的名頭?還拿下了一郡封地?


    “皇上已有定論。”


    沈卿雲又不傻,三個人齊齊來找他不過是想讓他繼續出頭而已,他才不攬這個苦差事呢!


    至於攪動風雲的甄原伯,早在南安帝離開以後便也悄然離開了宣政殿,在他們約定好的地方偷偷放下了一張紙條。


    封地已定,少陽永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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