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在韓氏布莊作威作福習慣了,現在被韓霜錦驅逐,不僅沒了大管事的地位,連平日裏家中花費的銀兩都開始捉襟見肘。


    他花銀錢是個大手大腳的,家中也習慣了這樣的花銷,一旦他尋不得更好的生計,不出半月家中就會出問題,故而他才這般著急。


    既然韓霜錦要做這惡人,那他就尋韓大爺和韓二爺幫助自己,他就不信這兩人並無野心,願意看著一個女子繼承家業!


    果不其然,韓大爺和韓二爺被他一舉說動,答應幫他討回公道,並且讓他重回大管事之位。


    可誰曾想,這張鳴被逐並非這韓霜錦逞一時之能,而是有理有據,這可就直接給韓慶年和韓慶豐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韓慶年。”


    韓守看著他,語氣冷冷的:“還有何話說?”


    “長老!她韓霜錦可是一個女子!百年之後…”


    韓慶年仍舊不甘心,她百年之後可就無法留下子嗣繼承家業啊!


    “我看韓大爺是對我們南朝的律法不甚熟悉呢。”


    韓霜錦看著韓慶年,輕笑著說:“根據我朝律法,生父離世,其名下所有家宅良田及相關生意,均為嫡子女繼承;如無嫡子女,則由旁支共營;若無旁支,則交由其妻繼承,生母等同。”


    “是…可…”


    韓慶年自然是知道律法,也明確韓霜錦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但是這偌大的家業怎麽可能托付給一位十八年華的女子!


    “韓大爺是不認同我,還是不認同這南朝律法?又或者說,不認同陛下!”


    韓霜錦毫不猶豫打斷了韓慶年的話,她不想拖拖拉拉的,早點定下來她好去處理其他的事。


    “我沒有!你莫要信口雌黃!”


    這頂帽子若扣下來,韓慶年就算是有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韓老夫人到。”


    宗祠門前有通報的小童,兩方正對峙著,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


    韓霜錦率先反應過來,看著韓老夫人進門,走到她身邊攙扶住了她。


    堂下的長輩都乖巧行禮,韓老夫人在韓家的地位是僅次於幾位長老的。


    畢竟她是之前韓家家主明媒正娶的發妻,而且她的娘家也是氏族之一。


    韓氏能夠發展至今,除了有皇商這個名頭,韓老夫人給的輔助也不在少數。


    故而韓霜錦才會提前穩住韓老夫人,否則她若是不同意,一句話也會影響局勢。


    “老夫人。”


    幾位長老也對她很尊敬,見到她來便拱了拱手。


    “幾位長老好。”


    韓老夫人也沒有端架子,來到幾位長老麵前同樣回了禮。


    “老夫人客氣。”


    韓守示意韓老夫人落座,而後便說:“聽聞老夫人身子不爽利,故而此次宗祠大會未特請您來。”


    “我知曉此事,錦兒和我說了。”


    韓老夫人聞言點了點頭,這件事韓霜錦早早便和她說了,她也是擔憂她身子,想著自己能夠處理完,想讓她安心靜養。


    “那您這次來?”


    韓守也是不想讓老夫人誤會他們不邀請其來參加宗祠大會,現如今看她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便問了句。


    “自然是來觀禮的。”


    韓老夫人笑了笑,拍了拍站在自己身旁的韓霜錦的手,笑著說:“錦兒少年誌懷家業,雖是女子之身卻願在此刻站出來承擔,老身自然是要支持的。”


    “明白了老夫人。”


    韓守拱了拱手,在場的人都是人精,說什麽觀禮,其實就是來給韓霜錦撐腰來了。


    韓慶年和韓慶豐聽到這話,心如死灰。


    他們當然知道韓老夫人的性格,在韓府後院便是說一不二的存在,更別提在這族中的地位了。


    不該如此啊,府中的探子明明說韓霜錦不受韓老夫人喜歡,這家主之位必定落不到她頭上才是。


    “但是夫人,這霜錦是女兒身…”


    韓慶豐還是想垂死掙紮一下,女子出去談生意,名不正言不順的,萬一被人欺辱了,吃虧的還是韓氏啊,這老夫人怎麽就同意了呢?


    “慶豐,你是在質疑我?”


    韓老夫人對這兩個野心勃勃的庶子一向沒有好感,也就是平兒心腸軟,常覺得他們是兄弟,所以對他們極為放縱,但是在自己看來,這無疑於是養虎為患!


    “孩兒不敢!隻是覺得茲事體大。”


    韓慶豐趕忙彎腰拱手,他怎麽敢明麵上和韓老夫人作對:“孩兒隻是提出自己的疑問罷了。”


    “你的疑問,我來回答你。”


    韓老夫人哼了一聲,說著:“你覺得錦兒女子之身不足以撐起家業,若事實真如你所說,幾位長老是否會將家主之位交給她?須知我韓家立身之本一向是有能者居之,絕不弄虛作假!”


    “是,孩兒知曉,隻不過是仍覺得有些疑惑罷了,這侄女之前可從未接觸過生意上的事…”


    韓慶豐這話就說得很耐人尋味了,一直沒有接觸過生意的閨閣大小姐憑什麽接手布莊?若是她真那麽有能力,之前又為何沒有顯露?


    韓老夫人聽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冷冷地笑了笑,沉聲道:“自然是平兒所教!”


    “是哥哥?”


    韓慶豐壓根就不相信這胡話,人都躺進棺材裏了!怎麽可能教韓霜錦!


    “爹給我留下了手冊,是他多年經商所著,其中不乏對布莊的見解和生意門道,讓我感觸頗多。”


    韓霜錦握住了韓老夫人的手,輕笑著說:“爹對韓氏一向勤勤懇懇,將之視為自己的骨血,哪怕我之前心不在此,也自然不願意讓我一知半解,畢竟這偌大的韓氏,若是多幾個像張鳴這樣的人,不就出大事了?”


    “牙尖嘴利!”


    韓慶豐瞪了韓霜錦一眼,他怎麽不知道自己這個唯唯諾諾的侄女什麽時候這麽會說話了!


    “叔伯有疑義也正常,畢竟此前我心不在此,但如今不同了,爹的驟然離世已然讓我知曉許多,張鳴便是最好的例子,不是嗎?”


    韓霜錦步步緊逼,她抬眼看向和自己相對的兩人,語氣不疾不徐卻讓人分外感知到了她的堅決。


    “沒有人比錦兒更名正言順!”


    韓老夫人一錘定音,如今韓升平的子嗣隻餘韓霜錦一人,無論是從律法還是血脈出發,韓霜錦都是家主最好的繼承人選!


    “請韓霜錦接掌印!”


    韓守當即不再猶豫,大手一揮便讓在堂下候著的丫鬟送上了掌印。


    “霜錦在。”


    韓霜錦跪在堂中,正視著列祖列宗的牌位,其中就有剛剛放上去的韓升平的牌子。


    “承先任之長,除先任之弊,希戒驕戒躁,煥韓氏之輝,韓霜錦,接任。”


    韓守手捧掌印立於韓霜錦麵前,他看向韓霜錦,不過十八年華的她能否承擔起這個重任,其實他們心裏沒有底。


    但是那份精才卓絕的見解至今仍在他們幾人手上同傳,沒有人比他們更想讓這韓氏的輝煌延續下去,若是韓霜錦真能夠做到這般,那他們不介意一試。


    畢竟一年後,若是韓氏的布匹和成衣不能再被宮中認可,這皇商的名頭便會被收回,屆時,哪怕韓氏做得再好,也不會有人買賬了。


    “霜錦接任。”


    韓霜錦雙手接過掌印,哪怕跪在地上,背也挺得很直,就像韓氏一樣,永遠不會跨。


    “禮成,上族譜!”


    韓守一把扶起了韓霜錦,在族譜上來之後翻到了韓霜錦所在那頁,執筆沾金墨,於韓霜錦的名字後落下了家主二字。


    自此,宗祠大會的所有禮數才算是圓滿結束。


    韓慶年和韓慶豐沒想到自己準備了那麽久,居然是給別人做嫁衣,當即憤然離去。


    堂下的旁支看著兩人離開,一時之間有些躊躇,不知應該做何抉擇。


    “韓慶年,韓慶豐,藐視宗祠,無視長老,罰禁足一月,不得插手族中之事。”


    韓霜錦正愁沒機會收拾兩人呢,沒想到這兩個人直接給自己送來了借口,這不用白不用啊!


    在一邊的幾位長老聽到她的話也沒說什麽,現在韓家的家主是她,自然是都聽她的。


    韓老夫人則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就應該如此,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望你們也引以為戒,散了吧。”


    韓霜錦看著堂下早已經按耐不住的眾人,大手一揮便直接讓他們離開,反正今天的儀式也已經完成了,再待在這裏也無濟於事。


    而宗祠外,早早趕過來看熱鬧的高赫奕等人沒想到這家主之位真的落在了韓霜錦手上,一時之間都覺得是滑天下之大稽。


    “讓一個女子當家主?這韓家的長老都瘋了!”


    淩逍遙擺了擺手讓傳話的小廝離開,這可真是有夠意外的。


    “我看可未必。”


    高赫奕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著不遠處剛剛才打開大門的韓氏宗祠,輕聲說:“這可是唯一一次韓氏並未對外公開宗祠。”


    “是啊,說起這個就生氣,本來還想進去看看呢!誰知道隻能在這破茶館裏喝茶!”


    淩逍遙伸了個懶腰,早知道不能進去,他就不過來了,直接在家裏聽消息不就得了?


    “真有意思啊。”


    秦江看向韓氏宗祠,心頭不自覺有些好奇,這韓霜錦是怎麽從韓慶年和韓慶豐手上拿下家主之位的?不過短短三日,便讓那些個長老站在她這邊了?


    “可以讓人查查。”


    高赫奕也覺得這件事非同大小,放眼這永州城內,還沒聽說過哪戶人家是女子當家做主的。除非是自立門戶的寡婦,做生意的,可就沒有女子做主的說法。


    說來這南朝的律法也怪,從南太祖時定下女子可自立門戶,與男子同位一家之主,而後在曆經幾代更迭之後又收回了這項律法。


    說是收回,不過是這項律法的條件更為苛刻,基本上很少能夠達成,畢竟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隻要嫡係有男子存在,不管長幼,最後家業都會落在他手上。


    這韓家,實在是個意外。


    “我也覺得。”


    秦江讚同高赫奕的提議,此事可大可小,若這韓霜錦真有經世之才,能在短短三日的時間內頓悟,那這一年之後,皇商之位還不一定落在誰手上呢。


    “隨你們吧,大驚小怪的。”


    淩逍遙無聊地把茶杯倒過來又翻過去,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能有多大的出息!


    “好了,我們回去吧。”


    高赫奕也不過多解釋,不急,總有一天他們會遇上的,到時候便見分曉。


    慈寧宮,東側居安殿。


    “殿下。”


    不久前被唐清璃挑中的兩人此刻摒去了在人前的惶恐和喜不自勝,恭敬地跪在她麵前。


    “辛苦了,都起來吧。”


    唐清璃看著麵前的兩人,知道自己兩年前的那步棋不僅沒有走錯,而且已經給了她最可靠的回報。


    “是。”


    宮女和太監一同起身,看向唐清璃的目光中不僅帶著尊敬,還有濃濃的感激。


    那是在兩年前的一個冬夜。


    唐清璃重新得到了南安帝的關注,被賜封號永樂,還得了封地,在宮中的地位驟然上升。


    因此,她得到了很多好處,比如可以隨手幫一兩個宮女太監免去責罰,又在暗中給他們送去了膏藥和一些不起眼的肉食。


    那兩人自然感恩戴德,這些年在內侍局兢兢業業,等待著機會來到唐清璃身邊。


    唐清璃一點都不急,對於留在自己身邊的人,她有著自己的思量和考慮。


    自然不能自己去挑,若是可以,要南安帝賜給她,才算是名正言順。


    所以這兩年來,哪怕內侍局一直往她宮中送人,她也是來者不拒。


    隻不過是一次太後來尋她,看到內侍局送來的宮女太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嘻笑打鬧,當即勃然大怒,下令全部杖斃。


    太監宮女們完全沒想過太後會突然過來,這些時日唐清璃的放縱讓他們漸漸已經沒有了禮儀尊卑,反正自己做什麽長公主都不在意,是個軟性子。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漸漸得寸進尺,在唐清璃於殿中小憩的時候於殿中三兩成群閑聊。


    沒想到這個時間點太後會突然尋來,直接給他們治了一個大不敬之罪。


    而他們不僅無法辯解,能夠維護他們的長公主也不在此,他們磕頭求饒,但是絲毫無法動搖太後的決定。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太後勒令內侍局不必再往唐清璃宮中送人,唐清璃達到了目的,她自然不想讓其他宮中的眼線留在自己宮裏。


    故而借由太後之手才能堵住那悠悠眾口。


    現如今和兩年前不一樣了,唐清璃成功奪得了她想要的封地,在生辰之後她會自請前往封地,她身邊需要人在,故而,這兩位大宮女和大太監可以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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