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客氣啊。”


    少年眼眸微眯,他抬起右手,輕聲說:“那就到我府中陪著我吧!”


    “你試試呀。”


    韓霜錦輕笑,手一拍,身後就出來了八個人高馬大的護衛。


    “小姐。”


    韓少時一直跟著韓霜錦,今日聽聞她要來渡尾巷便早早做了準備,這渡尾巷可不是什麽安生地方,地痞流氓之流眾多,一般人家可都不願意住這裏。


    隻有那些窮苦人家,買不起屋子也付不起高昂租金的會選擇住在心裏。


    “打打看。”


    韓霜錦知道護衛隊最近都憋著火,他們沒跟著韓升平入京,自覺未保護好她,故而最近一直在勤加苦練,就是為了好好保護自己。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韓霜錦知道此事之後對古代的階級製度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這就是韓升平精心培養起來的人啊,基本上隻要主子一句話,拋頭顱灑熱血是分分鍾的事。


    “你是什麽人?”


    少年看著韓霜錦身後突然出現的人,心裏害怕得直打鼓。


    他是跋扈,但他不是真的蠢,韓霜錦這一身綢緞看起來就價值不菲,雖然素雅未戴首飾,但他此刻才發覺光是她腰帶上的玉成色都要比自己父親拿在手上把玩的要好,這人自己得罪不起!


    “怎麽?害怕了?”


    韓霜錦看著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嗤笑了一聲說:“隻是一個路見不平的人罷了。”


    “本少爺和你說!你少管閑事!對你對我可都好!”


    少年色厲內茬,他不自覺退後了一步,這人壞他好事!實在可惡!


    “那你報個名字我聽聽?”


    韓霜錦挑了挑眉,這位小少爺可真是,愚蠢呢。


    她都把態度擺得這麽明顯了,居然還和自己說什麽少管閑事?是真蠢啊。


    “那你可聽好了!本少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小壽是也!”


    秦小壽哼了一聲,傲嬌地抬起頭。


    “確實好一個禽獸。”


    韓霜錦沒想到他的名字居然叫這個,當即嗤笑了一聲,毫不猶豫地說:“難怪會做出這樣的事。”


    “你!”


    秦小壽手握成拳,從未有人如此說自己的名字,此人實在過分!


    “秦家秦小壽,我改天一定去拜訪拜訪。”


    韓霜錦輕笑,她已經在腦海裏快速扒拉出來這號人物了,秦家那個隻會吃喝玩樂的小公子,天天在外麵惹是生非,就指著自己大哥秦江給他擦屁股。


    之前還口出狂言說什麽韓霜錦配他綽綽有餘,被韓升平知道了,直接衝到秦家去討說法。


    那是老好人韓升平第一次在別人麵前急眼,那時還是秦玉勝自知理虧,把秦小壽狠狠揍了一頓,壓到了韓升平麵前道歉,這件事才算過去。


    因為之前韓升平不讓她見秦小壽,所以秦小壽也不知道韓霜錦長什麽樣子,這會人也認不出人。


    “你…你又是…”


    “韓家,韓霜錦。”


    韓霜錦打斷了他的話,微微抬眸,揮手毫不猶豫地說:“把人綁起來送到秦府,我倒是要看看,秦叔叔是管不管他的寶貝兒子!”


    “你不能這麽對我!”


    秦小壽自然聽說過韓霜錦最近的所作所為,以女子之身成功接下韓家家主,這本身就很耐人尋味。


    更別說她繼任的時候韓氏宗祠未對外開放,這還是頭一回,代表著韓氏對她的看重和珍視。


    別以為宗祠大會未開放是看不起韓霜錦,恰恰相反,這是為了保護她。


    女子繼承家主本就是少數,宗祠大會上又不可避免會有人質疑,故而這最好的方式就是不開放宗祠大會,隻公開結果便是。


    “禽獸少爺害怕了?”


    韓霜錦一直都是笑臉盈盈的樣子,語氣也是不緊不慢的。


    “你這個賤人!別碰我!你怎麽敢!”


    秦小壽帶來的人都沒有韓少時手底下的人厲害,三兩下就被打倒在地上,然後就被抓了起來。


    “這句話送給你。”


    韓霜錦看著他,臉色沉了下來,冷冷地說:“你也知道你自己是賤人!”


    “光天化日之下為難一個弱女子,還說什麽要砸人家的門?你是個什麽東西?欺男霸女的惡徒罷了!”


    “既然秦家管教不了,本小姐就幫幫忙,讓你好好知道什麽叫做禮義廉恥!”


    秦小壽被她一段話說得臉色都白了,這個女人真的是蛇蠍心腸,竟然這麽說他!


    “你…”


    “堵住他的嘴!送回秦家!”


    韓霜錦擺了擺手,韓少時就毫不猶豫堵住了秦小壽的嘴,然後直接把他提溜走了。


    等韓少時把人都帶走了之後,韓霜錦這才來到花月嫵家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謝謝。”


    一道女聲傳來,韓霜錦笑了笑,輕聲說:“花小姐可否讓我討杯熱茶喝?”


    “進來吧。”


    吱呀一聲,秦小壽敲了很久惡都未打開的門被韓霜錦這麽輕輕一敲就開了。


    “多謝花小姐。”


    韓霜錦眼眸微微一亮,還真是要感謝秦小壽的最佳助攻了,讓她順利進了花月嫵的家裏。


    花月嫵的家並不大,隻有一個小小的院子帶著兩間屋子,看起來一間是廚房,另一間應該是臥房。


    韓霜錦看著從廚房端著水出來的女子,心下不自覺讚歎了一聲,好一個清冷美人!


    她身著普通的棉布衣裳,不施粉黛的五官也極其精致,或許是身世的緣故,韓霜錦覺著她稍稍帶著點疏離感,對人冷冷的。


    “謝謝花小姐。”


    韓霜錦從花月嫵手中接過水,也不在乎是冷的,毫不猶豫就一飲而盡。


    “你…”


    花月嫵看著麵前這個女子,一時之間不知應該說些什麽。


    她對自己,還真放心,就這麽幹脆把這一碗冷水給喝光了,也不怕自己…


    “怎麽了?”


    韓霜錦笑了笑,剛剛和那個秦小壽掰扯這麽久,還確實是口渴了。


    “無事。”


    花月嫵收斂了自己的思緒,輕聲說:“多謝小姐出手相助,但小姐如果沒什麽事的話,便請離去吧。”


    “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好歹?”


    一直在一邊陪著韓霜錦的青黛聽到花月嫵的話,下意識皺了皺眉頭,說著:“我們小姐幫你解決了這麽大一個麻煩,你不請我們到堂內用茶也就罷了,如今更是一句謝謝就完事了?”


    “青黛!不許無禮!”


    韓霜錦眉頭輕皺,早知道今日就不帶她出來了。


    失策失策,青黛這個性子估計還是要磨一磨,不然不夠沉穩,帶出去可是會出大問題。


    “小姐…”


    青黛為她不值,但也乖乖閉上了自己的嘴,後退了一步站在韓霜錦身後,一言不發。


    花月嫵看了一眼青黛,一句話都沒說。


    她也知道這樣不好,韓霜錦為她把秦小壽都給綁了送回秦家,到時候肯定會惹得秦家不開心,說不定還會來找她麻煩。


    “我不麻煩。”


    韓霜錦一眼就看穿了花月嫵的所思所想,隻輕輕地說了一句:“花小姐,我明白你如今的擔憂,但我也有所求。”


    “你說。”


    花月嫵聽到這句話,明顯鬆了口氣,她最害怕的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幫助,韓霜錦有所求就最好了。


    “我想請你到韓氏布莊做繡娘。”


    韓霜錦取過青黛手中的禮品,鄭重地說:“還請花小姐考慮我韓氏布莊。”


    “這…”


    花月嫵沒想過韓霜錦是為了此事而來。


    近日韓家家主由大小姐韓霜錦接任的消息她自然也有所耳聞,那時她還在感慨韓霜錦作為女子之身居然能夠在韓家擁有如此之高的地位。


    不像她,不僅從小被人拋棄,如今雖有一技之長卻依然被人議論。


    那些人想要她繡的錦帕,卻又貶低她,將她踩在泥土裏說得一文不值。


    從未有像韓霜錦這樣的人,從她手中接過清水一飲而盡,嗬斥指責她的人,為她擺平麻煩。


    而後又鄭重地以禮相待,將自己的誠意擺在了台麵上,大大方方的,讓人心生好感。


    是的,花月嫵不可避免的心動了。


    在冬日微微不刺眼的陽光下,麵前的女子鄭重以禮相待,給了自己自出生以來便缺少的尊重,讓她不自覺便心動了。


    若是單單這樣,花月嫵也不會如此感慨,偏偏她方才還為她將惱人的秦小壽趕走了,兩相疊加,她對韓霜錦的好感倍增。


    可是,她是不祥之人。


    “實在抱歉,韓小姐。”


    花月嫵默默退了一步,輕聲說:“多謝韓小姐的好意,隻不過月嫵目前並無做繡娘的打算。”


    “是不想,還是心有顧慮?”


    韓霜錦沒有錯過方才她眼中的心動,既然心動,那必然是心裏有過這樣的想法。


    畢竟誰不想堂堂正正站於人前,而不是每天蜷縮在這小小的院子裏靠著賣錦帕為生呢?


    “韓小姐,實在抱歉…”


    花月嫵狠心拒絕了她的邀請,轉身就要進房。


    “若我說,你不是天煞孤星呢?”


    韓霜錦看著她的背影,堅定又果決地說了一句。


    “你說什麽?”


    花月嫵轉身看她,眸中滿是驚訝和不可置信。


    從來沒有一個人在她麵前提起這個詞,他們隻會在她背後戳她的脊梁骨。


    “我說,你不是天煞孤星。”


    韓霜錦看著她,沉聲道:“你是福星,是有福之人不入無福之家,他們承受不住你的福氣!”


    “這…”


    花月嫵聽了韓霜錦的話,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一時之間又不知應該怎麽說。


    “若是花小姐信我,不如請我進去坐坐?”


    韓霜錦知道自己賭對了,她果然還是在意自己身上天煞孤星的名頭。


    “請。”


    花月嫵隻猶豫了一會,就讓出了同往屋子裏的路。


    韓霜錦和青黛進房,她的臥房很小,由屏風隔開分為兩部分。


    青黛將手中的禮品放在桌子上,然後就退到了韓霜錦身後,她知道自己方才說錯話了,這會便一句話都不多說,生怕讓韓霜錦生氣。


    “這是韓氏的棉布和綢緞,我挑了些稍稍亮麗的顏色,想來應是會適合花小姐。”


    韓霜錦坐下之後就介紹了麵前的布匹,而後推了推旁邊的食盒,輕聲說:“這是從珍饈齋買來的糕點,花小姐試試是否合胃口。”


    “都是極好的。”


    珍饈齋的大名她自然聽過,聽說最貴的點心一塊就要一兩銀子,這韓小姐出手真是闊綽。


    “我可讓永州城內所有人都知曉,你花月嫵是有福之女。”


    韓霜錦知道她對這些不感興趣,但準備都準備了,不介紹一下不白費了?而且由這些引入話題總歸要好得多。


    “我三歲喪父,五歲喪母,奶奶將我拉扯大,卻在十歲的時候也撒手人寰,十一歲是被繡坊收留,十三歲時繡坊倒閉。”


    花月嫵平淡地說出坊間的所有傳聞,證實了他們的說法,淡淡地問:“韓小姐說我是有福之女,這要讓人如何相信?”


    “有福之女自然不是普通的家庭可以承受的。”


    韓霜錦看著她,輕輕地說:“這都是意外,本就不是你的錯,為何要讓你承擔這些?”


    “不是我的錯?”


    花月嫵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話,之前,哪怕如今,遇到她的人都會繞開,生怕撞到她,沾染上天煞孤星的黴運,讓全家都倒黴。


    “為何是你的錯?”


    韓霜錦反問著:“你爹娘是因何而死?”


    “爹爹是突發惡疾而亡,娘親是出城省親時被土匪所害,我與祖母在一起,沒去。”


    “那和你有什麽關係?”


    韓霜錦糾正她的思想,輕聲問:“你三歲時可能識文斷字,懸壺濟人?”


    “不能。”


    “那你五歲之時可能以一敵十,從土匪手中救下你的娘親?”


    “不能。”


    “那他們的死,和你有何幹係?”


    韓霜錦看著她,毫不猶豫地說:“他們的死與你一點幹係都沒有,你不必攬在自己身上。”


    花月嫵抿了抿唇,她的心頭其實一直都知道不是自己的錯,她也不覺得自己有錯。


    韓霜錦說得沒錯,她爹爹和娘親死去的時候,自己明明還那麽小,她又能做什麽呢?


    為什麽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壓在她身上,說是她的過錯呢?


    “祖母又是為何離世?”


    “祖母年歲大了,需要十兩銀子請大夫買藥根治祖母的病,但家裏沒有足夠的銀錢給祖母請大夫,一直拖著便…”


    “所以十歲的如何能籌夠十兩銀子?”


    這十兩銀子別說在花月嫵十歲的時候籌不到,就算是她如今能夠繡錦帕來維係生活,一年到頭也存不下來一兩銀子。


    十年,十兩紋銀,祖母又如何能夠等得?


    花月嫵眸中暗淡的光似乎在被她一下一下點亮,韓霜錦的話一句一句戳中她的心窩,她指尖蜷縮,心頭那道枷鎖似乎在被緩緩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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