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邊說邊行,汪奇峰並不避諱他的真實身份:“我向來不和中土仙家來往,現在公子您應該知道原因了,我在這中海上,也不過是為了給我家主人看守別院而已,不惹是非。”    墨言對於汪奇峰的坦誠,心有好感,但也不打算和他深交。    畢竟對方是魔界的人,交往太深,有害無益。    兩人走在甲板上的時候,汪奇峰對墨言道:“下個月奎日,墨前輩葬禮,既然公子是我家主人喜歡的人,那老朽一定前去昆山給公子助威。”    墨言道:“這個倒不必了,到時候中土仙家不少,並不方便。”    汪奇峰也不堅持,隻是道:“老朽主人雖是魔界尊主,但自身的仙法卻是中土正派,墨公子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請盡管說,老朽能辦到的,一定辦。”    墨言剛準備說不用麻煩時,看到海中波瀾,忽然心念微轉,道:“還真的有一件事情,要請汪城主幫忙。”    汪奇峰躬身:“願聞其詳。”    墨言道:“是這樣的,……”    兩人交談片刻後,便已經抵達甲板邊上,巨大的舷梯從甲板伸出,墨言回到昆山船上。    墨言一回來,眾人便上來圍住他問東問西,墨言隻說被汪奇峰叫去說了兩句客套話,關於遇到蒼冥的事情,一句話也不多說。    洪儒文也過來了,見到墨言便問:“言弟,剛剛那個站在船頭,說要見你的男子,是什麽來頭?”    墨言道:“不知,前去並沒有見到他,想必是汪城主的家人。”    洪儒文哼了一聲:“汪奇峰是有些本事,家父也提起過他,說他道法深厚。隻不過這個人神出鬼沒,從來不和中土仙界人士來往,他尚且如此,他的兒子又算什麽,竟敢那樣目中無人!”    墨言道:“敢目中無人,想來是有些本事的。”    洪儒文看了墨言一眼,有些酸酸的,道:“言弟是看那人身材魁偉,頗有男子雄風,故此為他說好話吧!我看奇峰城行事古怪,多半不是什麽好東西,以後不要跟他們有過多的往來。”    墨言懶得再和洪儒文多說半句話,轉身進入自己房間,洪儒文作勢要跟進來,結果墨言將房門關的又重又急,被吃了個閉門羹,心中更加不爽快起來。    洪儒文又走到甲板上,看見奇峰城的大船已經調轉船頭,不再和自己同路,心中總算是痛快了一點,和昆山其它弟子說笑一番後,就此回房睡覺。    時間飛逝,大船在海中走了半個月,總算是抵達了昆山腳下。    這一路上,海麵風平浪靜,海中巨怪無一前來騷擾,竟出乎意料的平安。    大船靠岸,墨言帶著父親的棺材,從船上下來,再次踏入昆山的地盤。    昆山方圓十萬丈,山峰層疊,高聳入雲,彩鳳呈祥,青鳥引路,門下弟子皆著白衣,背負長劍,立於山門之處,歡迎賓客。    那些弟子一見到洪儒文,都行禮道:“少主回來啦!”    洪儒文和那些人打過招呼,又指著身旁的墨言道:“這位就是我言弟,從今天開始,他就是我昆山的人了!”    眾人都上前和墨言打招呼,正說話間,忽然見到一個白衣仙人,從峰頂飄然而下,眨眼間便到了墨言麵前。    洪儒文一見那名白衣仙人,驚喜交加,叫道:“爹!你怎麽來了?!”    那名白衣仙人手撚下頜胡須,對著洪儒文微微笑了笑,便不再理會兒子,隻是上下打量墨言。    墨言也抬眼,看著麵前的這個一派仙風道骨的仇人——洪通天。    洪通天和自己記憶中的樣子一模一樣,三四十歲年紀,下頜一把胡子飄逸非常,麵如冠玉,皮膚細膩,笑起來顯得慈愛非常。    “這便是言兒吧?”洪通天明知故問。    墨言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微微躬身:“晚輩正是墨言。”    “好!好!好!”洪通天連說了三個好字,道:“你從今往後,就是我昆山的人了!以後和儒文多多親近,如果他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替你罰他!”    墨言道:“不知道洪山主此話何講?若是要收晚輩為徒,當行拜師大禮後,方可成為自家人。昆山乃中土四大門派之一,小子鄙陋,不敢胡亂高攀。”    洪通天一愣,扭頭看向洪儒文,道:“這……你出發前,為父不是交代……”    洪儒文未等父親問完,便馬上說:“言弟還小呢,雙修盟約什麽的,不急在這一時。等將來我們長大了再說!”    洪通天眉頭微皺,臉色變了一變,隨即又是一副和藹的笑容:“好!好!言兒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歡。就在昆山住下,別走了!”說畢,也不等墨言回答,便命人去給墨言帶路,將其帶到給他準備好的房間。    待墨言走了之後,洪通天又忙著去接待緊跟而來仙園主人金家,以及北帝所派來的使者,直到周圍都沒有人的時候,才猛地拉下臉,對著一旁的洪儒文道:“儒文,你跟我來!”    洪儒文聽父親言辭不善,心中一陣發怵,但不敢違拗,隻得跟在父親身後,沿山路而上,徑直到了昆山藏經閣中。    藏經閣共有五層,下麵四層都是普通書籍,尋常昆山弟子都能夠翻看,第五層卻是洪通天的地盤,有他的封印結界,尋常人根本無法進入。    洪儒文見父親將自己帶入藏經閣第五層,就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了,心裏直打鼓,但還是強自撐著。    洪通天坐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此刻也沒有外人,他再也沒了那種飄逸脫塵,反而是語氣中帶著一股氣急敗壞:“你臨走前,我是怎麽交代你的?讓你務必和墨升邪的兒子定下雙修之盟,甚至連血契都讓你帶去了!你怎麽辦事的?”    洪儒文道:“父親息怒,這件事情……墨世伯似乎不怎麽願意,我看著言弟年紀幼小,也不急在這一時……”    “糊塗!”洪通天怒斥道,“那墨升邪是什麽樣的人?你若不給他吃下定心丸,他怎麽會對你信任?落日崖前輩先祖,盤踞足足有十萬年,其中寶物不計其數,墨升邪又是一等一的高手,秘籍寶藏更是我昆山的數倍!若是我昆山拿到了那些,足夠千秋萬世之用!”    洪儒文被父親一頓訓斥,不敢爭辯,隻小聲說:“我瞧……墨世伯人品非凡,他說落日崖所有寶物都送給我,應該……應該不會說謊……”    洪通天聽了兒子此言,一聲冷笑:“你也太幼稚了些!你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個外人,若是能夠在他臨死前,和他簽訂血契,答應他,永遠照顧他的幼子,他必然將你當成兒婿,有什麽好東西,還不盡數給我昆山?也罷,你此去落日崖,沒法取得墨升邪的信任,拿不到全部財寶,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我問你,大辦墨升邪的葬禮,又是怎麽回事?”    洪儒文道:“墨世伯臨死前,說要將其屍體葬入大海,但半路上言弟弟說不想讓其葬身大海,說要帶回昆山,葬在咱們這裏。”說完,他怕父親再次責怪,便道,“兒子是想著,我們昆山幫忙安葬墨升邪的屍體,又養育其幼子,本事一件大善事,應該讓眾人知道才好,也好叫天下得知父親是個知恩圖報的得道高人。”    洪通天“嗯”了一聲,他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來將墨升邪葬在昆山和丟到大海裏有什麽區別,更加不知道墨升邪屍體中,尚且保存著千年功力的事情,反正葬禮這事,就是自己破費一些,並沒有什麽不妥,便點頭答應,又和兒子說了些話之後,便帶著人去清點洪儒文一行人帶來的落日崖寶藏。    洪通天將昆山後山特意清理出來,又新建了五個大殿來存放這些寶物,卻還沒放下,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惋惜:若是兒子和墨言當初能夠結成雙修盟約,如今帶回來的寶物恐怕要多一倍不止。他卻全然不知這些已經是落日崖的所有寶藏了。    洪通天將這些寶物靈藥飛劍秘籍安放好了之後,便隨手挑了一株菩提樹,一株深海紅珊瑚,命洪儒文送到墨言房中做擺設。    拿了昆山那麽多好東西,麵子上也不能夠坐的太過了,至少——在三天後的墨升邪葬禮上,不能夠讓墨言這個孩子,說出什麽不好的話來。    洪儒文帶著這一株菩提樹,一株紅珊瑚,在昆山的殿前廣場饒了個大圈,到了偏殿的一片竹林,竹林中白霧繚繞,風一吹,竹葉沙沙作響,猶如人間仙境一般。    竹林深處有三間小殿,殿前一個小院,院中有碧玉做成的桌椅,桌子上還畫著棋盤,一個十歲的少年,身穿紫袍,腰係金帶,頭發束成一束,坐在一具棺材旁。    少年身姿挺拔,年齡幼小,但卻已經有著超凡的氣質,顯得異常沉靜,甚至隱隱帶著一絲冷厲。    少年聽見腳步聲,微微側目,美目耀然,好像一瞬間就將林中霧氣盡數照散一般。    洪儒文不覺看呆了,往常趕路時,風塵仆仆,墨言極少和他撞麵。    而此事,墨言在這裏落腳,梳洗整齊幹淨之後,靜坐於林中,竟讓周圍景色一瞬間失色。    “洪少主前來,有什麽事情嗎?”墨言問。    洪儒文忙走進林中,將手中的菩提樹和紅珊瑚送到墨言麵前:“父親說這兩樣東西送給言弟你玩兒。”    墨言瞟了一眼,這本來都是落日崖的東西,現在卻成了別人施舍之物。    “放下吧,代我謝過洪世伯。”墨言心中雖然不快,但卻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麵發脾氣。    洪儒文就把菩提樹栽於殿前小院中,將深海紅珊瑚放進殿內,出來時看見墨升邪的屍體,隨口問道:“言弟準備把墨世伯葬在什麽地方?”    墨言反問:“洪世伯怎麽說?”    洪儒文道:“父親說,將其葬於後山石棺中就很好。那裏是我們昆山曆代祖宗埋骨之處,有人跟他一起做個伴,也不會寂寞,他連地方都準備好了,隻等三天後下葬。”    墨言心中微微冷笑,後山石棺處?他不會將屍體放在那裏。前一世,洪通天就是前去後山石棺處,才發現了墨升邪屍體不腐的秘密。墨言不會再給他這個機會!    墨言在來之前,已經選好了父親的埋骨之處。    那是整個中土大陸,最好的藏寶處。那裏除了上古神祇外,誰都進不去。    那個地方雖然在昆山,但卻是昆山的禁區,連洪通天都無法潛入。    墨言深深吸了口氣,三天後,哪怕洪通天極力反對,他也定要把父親葬入昆山禁區,斷絕一切可能的覬覦!        第11章 觀禮        這三天時間,墨言都一動不動的守著父親的棺材,昆山有些好奇的弟子雖然想上來探望,但卻被洪通天阻止了。    洪通天前去探望過墨言一次,想要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孩子。    但看到的,是一個死死守著父親屍體,不肯撒手的孤兒。    三天後,太陽從東土升起,將昆山白霧盡數照散。    嶽峰帶著四名弟子,前來請墨升邪的屍體前去昆山的紫薇殿。    紫薇殿建在昆山的主峰上,是昆山聚會之所,常年落鎖,隻有遇到重大節日才會打掃幹淨,重新開啟。    墨言跟在嶽峰身後,順著山路的石階往上爬,道路兩旁見到的都是迎客的昆山弟子,奇花異木夾道而立,說不盡的仙家上品陳列兩旁。    幾人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就到了紫薇殿,大殿足足有百丈高,殿前廣場可容納數十萬人,殿前的香爐早就燃起鬆煙,清香彌漫整個廣場。    昆山弟子舉著旗幟站在廣場四周,又有女弟子上前迎客,將客人帶到自己的座位,一切井然有序。    殿前廣場的中央,有著臨時搭建起來的高台,四隻青鳥銜著彩霞織就的帷幕,騰起在半空中,將高台映得萬分奪目。    洪通天站在高台上,朝著前來參加葬禮的人行禮,他的兒子洪儒文跟在他身旁,亦趁此機會見識中土仙界各大門派的掌門,和一些頗有實力的散仙。    嶽峰帶著棺材來到殿前廣場時,眾人都紛紛起立側目,這裏大部分人都聽說過墨升邪的大名,但卻很少有見到他的機會,此刻雖然墨升邪已死,但能夠見到他的屍體,也算是不白來昆山一趟。    嶽峰等將墨升邪的棺材抬到高台之上,半空中彩鳳拖著長長的尾巴飛過,三聲炮響過後,洪通天正式登台,朝著各位拱手行禮,滿麵笑容,開口道:“諸位仙友,今日是我中土修士墨仙長的葬禮,感謝諸位仙友前來,墨仙長在天之靈,見到這一幕,也會安心。”    洪通天開始說話後,下麵就沒什麽人竊竊私語了,都聽他要說些什麽。    墨言依舊是那身紫袍,在眾多的昆山弟子中,尤為突出。他垂手立於父親棺材旁,將整個殿前廣場的情況收於眼底。    來的人,和他所預料的一模一樣,該來的,必然都來了;而不該來的,半個也沒來。    墨言在心中掰著指頭,暗暗數著今日到場的眾人。    在廣場最好位置的,自然是中土仙家的重要人物。    最中央的是仙園的金老爺子,其仙園擁有天地靈氣,數不盡的丹藥仙草,這也都罷了。最關鍵的是,金家善於下蠱,解毒,治療傷患,不論是散仙,還是大門派,都有求到他家的時候。金老爺子修仙時間晚,達到容顏永駐的水平是,已經是個老頭的樣子了。    此刻來的人,雖然有很多年紀比他大,但看起來都比他年輕,故此久而久之,不論是年紀長於他還是小於他,都稱呼其為金老爺子。    金老爺子作為四大門派之一的金家,坐在首位,一雙眼睛眯成一條縫,手中還如凡人般,拿著兩枚果子轉著玩兒。    金老爺子左手邊坐的是在東邊的青雲門的主人。    青雲門現在是兩名師兄弟做主,師兄任逍遙人稱劍仙,為人瀟灑不羈,行蹤不定。    師弟青雲老祖,仙法修為都略遜仙劍一層,但熱心俗務,常年在青雲門中,掌管教務。    這次洪儒文發請帖的時候,正好遇到劍仙任逍遙在昆山附近,故此他就代表青雲門來了。此刻任逍遙正在拿著自己的飛劍撥弄腰間的葫蘆,顯得心不在焉。    墨言心中輕輕舒了一口氣,萬幸這次青雲老祖沒來,不然……    上一世,最讓墨言不能夠釋懷的就是自己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被青雲老祖吞吃之事。    一想到這件事情,墨言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表情,他實在是擔心,如果就這麽撞到青雲老祖,自己會不會無法控製的流露出仇恨的目光,給現在的自己引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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