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龍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朝著在鼎爐邊上搖搖晃晃的青雲老祖撲去。    剛剛被破曉神劍擊中,尚未恢複過來的木慈航,此刻被迎麵而來的惡龍抓住,終於站立不穩,被重奎卷著,跌入鼎底。    “不!重奎!回來!回來!”蒼冥萬萬想不到女兒竟然會在這種時候發起攻擊,他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和青雲老祖一起跌入鼎底,忽的感覺一陣發狂。    那是煉化之鼎,便是自己進去也會死的地方!!    蒼冥在空中咆哮,眼睜睜的看著巨爐的蓋子在地火的運轉下緩緩合上。    卻在它最後快要合攏的刹那,一道青色的光芒從鼎中射出,嘭的一聲,劍仙落於地麵上。    轟!鼎爐的蓋終於合上,青雲老祖的慘叫聲於其中發出,地火迅速的朝著爐底聚積,燃起熊熊之火。    “重奎!重奎……”蒼冥痛苦的捂住腦袋,他朝著剛剛從鼎爐逃出來的劍仙走去,鋒利的爪牙朝著任逍遙抓去,“是你害死了我女兒!拿命來!”    巨龍的咆哮聚集起天上的雷電,但任逍遙隻是將食指豎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他掀起自己的外衫,一條紫色的小龍渾身是灰,正可憐兮兮的趴在他的胸口,抬著頭看發怒的黑龍。    “隻可惜,我的劍掉在裏麵了!”任逍遙有點遺憾,他在關鍵時刻抓住了重奎的尾巴,但卻把那柄一直相伴了多年的飛劍掉在了煉化之鼎內。    “重奎!”蒼冥感覺自己差一點哭出來,朝著女兒伸開雙臂。    紫色的小龍眨眼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把腦袋扭過去:“我還是不喜歡你!”    蒼冥一巴掌朝著女兒拍去,隨即又將她緊緊的圈在懷裏。    紫色的小龍用下巴蹭著黑龍的脖子,在這一刻,她忽然覺得,這條黑龍父親,雖然比不上墨爹爹,但也還不錯。    至少,他還是喜歡自己的。    紫色的小龍尾巴輕輕甩了甩,心中感到一陣愉悅,她一扭頭,就看到了更加喜歡的人。    重奎從蒼冥的懷中掙脫,化作人形,朝著墨言跑去,張開雙臂:“爹爹!”    墨言的臉上滿是焦急之色,雙目血紅,一雙手不停的顫抖,在空中抓著什麽,又好像要合攏什麽一般。    “爹爹!”重奎撲到墨言懷裏。    “別去!”蒼冥大聲喝道,但已經晚了。    滿心歡喜的重奎,被墨言掐住了脖子。    那是被心魔幹擾,到現在還未能夠走出的墨言。    上一次,蒼冥遇到這樣的墨言,足足十多天耗盡力氣才能夠恢複。那是墨言於心魔中看到前世海中的一幕幕。    現在白漣,洪通天,洪儒文都已經消散,就連青雲老祖,也被關進了煉化之鼎在被剝離精魄。    墨言卻依舊在心魔之中,他為了什麽不能夠走出,他又看到了什麽?    蒼冥不敢去細想,他更加不敢上前去勸解。    墨言生產過後本就未曾康複,剛剛在關鍵時刻催動破曉術擊落青雲老祖,已經讓他法力大損。    此刻他腹部的傷口再次裂開,血不停的往下滴。    “不!不要分開,給我合起來,合攏起來!”    墨言再次陷入黑暗之中,他終於從青雲老祖的手上搶回自己的孩子。    但那兩股被分開的黑紫交織的氣息,卻怎麽也回不來。    他抓住那兩股氣,想要將其合攏,想要將自己的孩子救回來。    他先前怎麽也抓不住,兩股靈氣正在漸漸散去。    然而這一刻,他忽然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麽實在的東西。    他的雙手用力,將抓住的兩股氣息,用力的合攏。    但那靈氣卻仿佛萬分不願一般,用力的掙紮,怎麽也不肯合作。    墨言的心中更加焦急,嬰孩的樣貌已經漸漸模糊,靈氣正在不斷散去,可還是不肯配合,他隻能夠急急的催動自己的法力。    卻聽見了嬰兒更加慘烈的叫聲。    “不用怕,不用擔心,爹爹一定會救你,一定會把你救回來!”    墨言將手上的力量增加了一倍,抓著那兩股靈氣,朝著中間擠去,要將它們恢複成嬰孩兒的樣貌。    “爹爹!”重奎被墨言掐緊了脖子,她用力的掙紮著,但每掙紮一分,那手上的力量就更大一分。    她感到父親開始用法力在和自己抗衡,於是亦用上了所有的力量掙命。    噗,巨大的血柱從墨言的身體中噴射而出,那是他在耗盡力氣和法力之後,傷口再次破裂,甚至裂得更加厲害。    “爹爹……不要……不要掐我……”重奎被掐的近乎窒息,她顯出龍的樣子,身體不停的掙紮彈跳。    蒼冥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急如焚卻又沒有任何辦法。他知道墨言前世的種種,所以此刻盡管他無法進入墨言的內中,但也能夠猜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墨言定然是在心魔中見到了前世嬰兒被分開的那一幕,他要用力的將被青雲老祖分開的嬰兒合攏,他正在不顧一切的施加法力,企圖合攏那兩股氣息。    前去阻止他掐死重奎,墨言在幻境中無法達成最後的願望,定然會永陷心魔,無法清醒,甚至說不定會就此死去!    可如果不去阻止他,女兒就會被他活活掐死。    蒼冥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為難的事情,一邊是血肉之親,一邊是此生最愛。    他全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隻能夠用自己的身體將女兒和墨言圍起來,在墨言耳邊大喊:“言,你醒醒!你醒醒!”    但墨言始終無法醒過來。    重奎掙紮的越厲害,他就用更大的力量來壓製她。    噗!    傷口再次裂開,血染紅了他的衣衫,盡數噴到了重奎的臉上。    重奎愣愣的看著要掐死自己的父親,她還太小,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她隻知道一件事。    如果自己還掙命,那父親,就要死了。    血水漸漸浸出,將重奎的半個身子都淹沒其中,她在這一刻,忽然就停止了掙紮。    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淚,那是她自出生一來,第一次哭泣。    天上猛地下起傾盆大雨,那是龍族哭泣的時候,才會有的東西。    “爹爹……你不喜歡我了麽?你……不要我了麽?”重奎感到自己已經無法呼吸,她的所有的力量都在停止掙紮後流失,化成了原形。    半人半龍的女孩兒臉上帶著窒息的紫色,她輕聲的說:“爹爹……我不想死……我忽然怕死了……”    暴雨洗刷著大地,黑暗中的墨言忽然感到自己抓住的那兩股靈氣終於停止了掙紮,那個被撕裂的嬰兒終於被自己合攏。    那個嬰兒聲音柔弱,便是在巨大的轟鳴聲中,也能夠聽得清楚。    “爹爹……我不想死……我忽然怕死了……”    嬰孩兒小聲說。    活過來了!那個孩子,活過來了!    墨言鬆開自己的手,猛然睜眼。    眼前的景象讓他震驚。    重奎倒在自己懷裏,漫天的暴雨瘋狂的席卷著這片煉化之地,將滾燙的岩漿硬生生的澆熄。    墨言看著被燒的成了煤炭,又被自己掐的瀕臨在死亡邊緣的女兒,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心中感到一陣鈍疼,將女兒緊緊的抱住。    重奎不停的流淚,亦緊緊的抱住自己的父親。    在剛剛的那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死亡的意義,忽然知道了死亡的恐懼。    她更加明白了比死亡更要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比起死亡,她更害怕失去父親。    她在最後的時刻,做出了取舍,也忽然明白了,什麽叫做取舍。    “重奎……”墨言聲音哽咽,女兒還活著,不論是在幻象還是在現實中,那個嬰兒都活著。    墨言的心魔在這一刻終於完全消散,他緊緊的摟著女兒,蒼冥用自己的尾巴,圈住自己的一家人。    重奎窩在墨言的懷中,漸漸恢複成龍的模樣,她的腦袋輕輕的蹭著墨言的下巴。    暴雨將這片大地上的煙塵衝刷的異常幹淨,等待雨停之後,一碧萬裏,視線無限開闊。    墨言鬆開女兒,心疼的看著女兒脖子上那尚未散去的指印,問:“疼不疼?剛剛是不是嚇壞了?”    重奎搖頭:“不疼,我什麽都不怕!”    話音未落,重奎便已經跳出了墨言的懷抱,朝著身後的煉化之鼎奔去。    爐火熄滅,鼎蓋漸漸打開。    重奎和任逍遙一起爬到鼎沿朝裏看去。    卻見任逍遙的那柄飛劍上,又多了一道青芒的纏繞。正是青雲老祖在煉化鼎內,和飛劍一起被煉,最終身死靈滅,精魄剝離,和劍身融為一體,竟練成了一柄中土仙界從未有過的絕頂飛劍。        第75章 重返落日崖        飛劍通體透明,僅有一道青芒纏繞其上,任逍遙於鼎內撿起飛劍,隨手一揮,劍氣激蕩,劃破天際,威力無比。    他感慨萬千的看著這柄劍,劍身正在微微顫動。    青雲老祖的萬年功力,都附著於此劍之上,便是幼童握著它,也能夠戰勝惡賊。    任逍遙扭頭,見一旁的重奎也正在好奇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飛劍,便將飛劍送到她麵前,摸了摸重奎的腦袋:“這柄劍送給你了,以後你再也不用怕有人把你抓走煉丹。”    重奎一愣,隨即咧開嘴笑了起來,灰撲撲的小臉上露出兩個酒窩。女孩兒的眼睛亮晶晶的,很喜歡這個新禮物。    “謝謝逍遙叔叔!”重奎拿著這柄飛劍隨手化去,嗤嗤的輕響隨劍而動,天上的雲彩也隨著劍氣所蕩形成一條條的痕跡。    她又將劍給墨言和蒼冥觀看,都對這柄飛劍讚歎不已。重奎給這柄劍取名煉雲,倒是很符合它的身份——青雲老祖煉化而成。    重奎正沉浸在收到新禮物的欣喜中,忽見到任逍遙朝著遠處走去,便大叫道:“逍遙叔叔,你去哪裏?”    任逍遙停住自己的步伐,他的法力已經在逐漸恢複,雖然尚未能夠恢複到能夠禦劍飛行的地步,但身上的塵埃汙垢已經盡數脫去,一身青衣的男子於大地之上回頭,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他沒有回答重奎的這個問題,現在木慈航已死,他不會用太多的時間,留在這片大路上了。    他剩下的時間,隻有兩件事情要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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