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到極致的蘇二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一夜無眠。 蘇家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不僅僅是平靜,在一群家仆看來,簡直就是寧靜了。往常二少爺吃完早飯後休息一會兒就要開始鬧騰,踢狗逗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就會安靜一會兒,而後會被蘇夫人強製午睡,這個時候是除了夜裏蘇家最最安靜的時候,鳥語花香好不一派安詳。 及至蘇二少一醒,一陣風似的刮得蘇家又是不得安寧。在別人看來,蘇二少單單薄薄瘦瘦弱弱的身體,白白淨淨的娃娃摸樣,怎麽會有那麽大的破壞力可以禍及全家上下。所以,那天蘇二少終於掉進湖裏,是一點都不稀奇的事。他早已經覬覦去池子玩水非常久了。 蘇湛發現重活一世,別的都還沒,性子倒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倒是沒覺得自個兒小時候有多調皮,隻是不想停下來,一停下來他就覺得憋得慌,一憋得慌就難受,一難受他就得動。後來大了,偶爾回憶起小時候,是會覺得自個兒真是好動了點。而現在,他倒是願意安安靜靜地呆在一邊,半眯著眼睛琢磨心裏事兒。而且受不得聒噪,要是稍微吵一點,蘇湛就覺得腦袋生疼。 好在蘇府的女主人酷愛讀書寫字作畫,又因著身體不是很好,時常都是呆在書房裏。恰好這幾天蘇泛受傷在床,更是騰出時間照顧他,見著蘇湛老老實實倒是很欣慰地誇獎了一番。而蘇將軍又帶著人馬受緬甸政府雇傭,打緬共去了。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於是,處在無人管的蘇湛肆無忌憚地開始在家裏發愣。他心裏頭實在裝著太多的事情,可又沒人說,隻能自己安安靜靜地細嚼慢咽似的琢磨。 伺候蘇湛的小丫頭見小少爺坐在房間地板的玩具堆裏,手裏拿著一輛汽車又開始發呆,精致的五官變幻出各種表情。 多少有點不放心,心底發毛地問道,“二少爺,您——要不要再給您拿新玩具,還是喝點水?”前段時間自己一不留神沒看好二少爺被管家狠狠訓了一頓,讓她心有餘悸。可現在她又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太緊了,二少爺該不會被自己看出毛病來。 蘇湛睫毛一挑,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橫了丫頭一眼,“當老子三歲小孩兒麽,老子才不玩玩具呢!” 說罷蘇湛又覺得呆房間裏是挺悶的,想起自己的血仇敵人,連忙起身打算出房間,差點被一塊積木絆倒。低頭又見自己手上拽了個玩具汽車,又氣急敗壞地把汽車塞到丫頭手裏,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去蘇泛房間看看,你別跟!” 蘇湛邊琢磨邊下樓,等快到蘇泛房間門口,又覺得自己瘋魔了,來看這種小人做什麽。可心裏又實在惦念著自己這個仇人到底怎麽樣了。最終還是耐不住好奇打算窺視一番。剛一靠近,蘇湛就發現蘇泛的門沒關,裏麵傳出了自己媽跟蘇泛說話的聲音。 “傷口今天還疼不疼?”蘇湛豎著倆耳朵,聽到了媽媽溫柔的聲音,一直都是那麽悅耳。 “大媽,不疼了,你看,都結痂了,很快就好了。”一陣刺耳,蘇湛覺得自己渾身上下要起雞皮疙瘩。 “可千萬別扣血痂,讓它自己掉知道麽,不然會留疤。”鍾意映叮囑道。 “知道了,大媽,我記住了。”蘇泛格外乖巧地回答道。 “阿湛就是調皮,阿泛,你是哥哥,不要放在心上,以後有什麽事情先跟大媽說,大媽會好好管教蘇湛的。” “嗯,我也不對,我不該答應弟弟帶他去玩的。弟弟很好,弟弟還來看我,把糖給我吃。” …… 蘇湛支著兩隻兔子耳朵聽到這裏聽不下去了,一想起蘇泛說的糖,他就想起自己那天晚上的舉動,簡直有點幼稚愚蠢的意味了。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是就憑著親耳聽到,他也能夠想象蘇泛一副裝乖裝好的假摸樣,一想到這裏,蘇湛覺得胃疼。頓時覺得自己犯蠢,好好的,來看他做什麽。 於是十分不屑地撇撇嘴,走人。 哪料沒走出幾步,躲在拐角卻聽見下人又在談論。 “大少爺的腿快好了吧,將軍也快回來了。” “應該是,將軍也真夠狠心的,把大少爺抽成那樣兒。幸虧夫人還算好心,這幾天一直在親自照顧大少爺呢。” “大少爺禮貌又乖巧,我看夫人挺喜歡的。二少爺——” 蘇湛要聽不下去了,從拐角老氣橫秋地邁出來,剛好截住了倆人的路,麵無表情地輕聲問道,“我怎麽了?” 嚇得倆人立即求饒。 蘇湛揮揮手叫她倆趕緊滾,心想,看來連晚飯也可以省下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糾結。 蘇湛首先檢討了下那天晚上的想法和行動,覺得自己實在是被複仇的火焰燒壞了腦子,居然做出這種打草驚蛇的行動。雖然蘇泛才十歲,可自己也才八歲,要是被他有所察覺,以蘇泛的城府和狡詐,也可以不動聲色地把自己處理掉。想到這點,他又覺得自己不可思議了,蘇泛現在實在像個柔弱的女娃娃,很沒力量,很沒實力,自己這樣,簡直就是異想天開。 而現在雖然才八歲,但是蘇家除了他爸媽就是他最大,他還是那個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蘇二少。他的身體還沒被酒色摧垮,他的頭腦經曆生死劫,清醒了大半。 還有什麽能比重活一次更好的呢。蘇泛什麽的,隻要這輩子比他活得強,他哪來的機會來日方長,有他蘇泛好受的。相通了這一點,蘇湛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一時之間全身充滿力量,恨不得立馬長大,長成第二個英勇的蘇將軍。 日子就在蘇湛琢磨來琢磨去的發呆中過去了十天半個月。 此時正值金三角的盛夏,饒是精心打造的蘇府也抵不住這亞熱帶的酷暑。窗外夏日的蟬鳴,一陣接著一陣鋪天蓋地,像網一樣。這是1973年的緬甸夏天,跟1993年自己死的時候沒有兩樣,同是燥熱無比。 大廳裏的大吊扇正在呼呼吹著,跟著熱浪湊熱鬧,吹出來的都是帶暖的風。雖然有空調,蘇夫人卻命令禁止開,怕蘇湛還小,抵不住這冷氣。蘇湛當時一聽這話是很不屑地,他深深覺得自己小時候單薄得不得了,跟爹媽養閨女兒似的養著很有關係。不過,再次做人,他很享受母親對自己絮絮叨叨的關心。換做從前,他必當撒潑耍賴地逼著媽媽滿足自己的心願。 蘇湛被熱氣攪得根本睡不好覺,轉身就下樓樓。此時他倒也是不在意,淌著一臉的汗水,正坐在客廳的紅木椅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裏的皮球。白嫩嫩的小手跟片風裏吹的葉子似的,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球往地上拍又彈起。而後看著手裏的皮球轉念一想,我可是瘋魔了,活了二十多天,居然真當自己是小孩子。可這日子就跟二十年前的天氣一樣沒變,都是挺無聊的。難道他能像從前一樣一踩油門出去找那群狐朋狗友訓樂子不成? 想到上輩子樹倒猴孫撒,自己被奪了勢的蘇泛追得偌大個中緬泰沒有自己落腳的地方,心裏冷笑,果然是狐朋狗友,酒肉席麵一撤,交情也沒了大半。一個個平時點頭哈腰地跟著自己,恭恭敬敬地叫著蘇二少,臨頭了,誰都不敢幫自己一把。 蘇湛這幾日其實夜夜都沒睡好,一躺下,他就沒法想起忘記被蘇泛逼得走投無路拉下臉跟人求條活路的場景,可沒人幫他,落井下石的都有;好不容易有個穆威願意出麵助自己出國逃到印度去,卻不料被聞訊而來的蘇泛一網打盡,而自己倉皇間躲進深山老林裏,當了一個多月的猴子,從來過慣了好日子的蘇二少摸著小皮球想起曾經的那段日子,生不如死。想到自己那個酒肉穿腸過卻還對自己留了份情意的穆威,大概也是凶多吉少。蘇湛是很想跑到穆家去看看他,可他現在就是個八歲的小屁孩兒,別說跟穆威連麵兒都沒見過,就是出去都是個妄想。 蘇湛頓時覺得很是窩囊,猛地將皮球砸了出去。小皮球砸在大理石上發出“碰”的一聲,嚇得守在一旁伺候的家仆登時從瞌睡中醒了過來,眼見小少爺一臉的汗濡濕了烏黑秀氣的眉毛,看著倒是個好摸樣,卻是一臉怒容。又不敢上前,隻好低眉順眼地回道,“小少爺,要不要把球撿回來?” “撿個屁。”蘇湛皺著小眉頭,閉著眼睛,輕飄飄地吐出三個字。於是,偌大的蘇家大廳又陷入了沉靜,依舊隻有呼呼的風扇聲和著窗外的蟬鳴。 蘇泛輕手輕腳地撿起滾到大旋梯口的小皮球。他也是熱醒的,一醒來見自己房間裏別說人了,一口水都沒有。不過他早都習慣了,明麵上大家都知道他是大少爺,可因為是個外麵撿回來的野少爺,別說家裏傭人,就是自己親爹都懶得理他。隻把他從外麵街上撿回來,給口飯吃,給件衣服穿就養了起來。蘇家上上下下,唯一對自己好的,大概就隻有大媽了。可惜,她並不是自己的親媽。 蘇泛抱了小球,走到茶幾旁。見歪在紅木椅上的弟弟好像睡著了,長得出奇的睫毛乖乖地蓋著,那雙漂亮的,神似大媽的眼睛緊緊閉著,小嘴巴抿著,好像受了誰的氣,麵上很是不爽,但是依舊好看。蘇泛抱著小球觀察了一會兒想,弟弟還是不看人不說話的時候更好看點。看他的時候,漂亮的眼睛都是看不起自己的神色。蘇泛雖然早已經習慣了,不過,被自己弟弟看不起他還是會難過。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放下球然後自己找點水喝繼續上樓,還是把弟弟叫起來別在這裏睡覺之時,弟弟的長睫毛抖動了下,帶著一貫不屑的目光投了過來,甚至隱隱有著仇恨。 蘇湛打個迷糊一睜眼就看到蘇泛站在自己跟前,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跟自己不一樣,蘇泛是內雙,眼裏總是含著笑意,看著就讓人覺得這個孩子可親可愛。此時蘇泛穿著灰色小短褲白色小背心,小細腿上在退血痂,已然好了個七七八八,但是被白皙的皮膚一襯,仍然是有點觸目驚心。眼見他一臉好奇的神色,更像個討人愛的乖寶寶。 當然,蘇湛自覺深知他的本來麵目,蘇泛身上真是每一處都是可恨可惡。 於是,蘇湛忍不住出手一把拍掉蘇泛手裏的球,輕蔑道,“老子讓你撿球了麽?”蘇泛倒也不在意地想,你看,果然,弟弟安靜的時候最好看。 “弟弟,我看你玩很久,我以為你喜歡這個皮球。”蘇泛雙手背後說道。 蘇湛一把上前,揪了他的小背心,問道,“我喜歡的,我想要的,你就打算搶是麽?” 旁邊的人一看,以為小少爺這是又打算欺負大少爺了,趕緊上前勸道,“二少爺,大少爺身上剛好——” “廢話真多”,蘇湛警告道,而後直直地盯著蘇泛一臉懵懂無知的樣子,繼續問道,“回答我,是不是!” “弟弟,當然不是,我——”蘇泛想,早知道自己應該喝個水就上樓,可是看到蘇湛他又不自覺地想要靠近。 “誰是你弟弟了!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不過是個婊子生的下賤東西,真當自己——”蘇湛下意識地將自己上輩子的口頭禪說了出來。眼見著比自己略高一點的蘇泛臉色一變,開始愈發蒼白。 第7章 蘇泛的存在絕對是個意外。十年前蘇將軍做了一票大生意,親自護住馬幫押著十噸鴉片從緬甸深山運出去。那時他正是帶兵出來青黃不接的時候,打了多年戰,台灣那邊已經不給供給不給後路。隻他自己帶著遠離異國他鄉的一群人在這裏紮根下來,日子苦的時候,什麽都幹過,什麽都吃過。後來,索性做起來馬幫護商隊的生意,也漸漸闖出了名堂。 當時他受邀請在曼穀停留了幾天,有好事者送了個漂亮的雛兒給他,瞧著清秀倒是有幾分結發妻子的意思。不過蘇將軍疼老婆出了名兒的,哪料到要走的那天晚上幾瓶俄羅斯洋酒下肚,就把人給辦了。第二天一早,悔得腸子都青了立即就帶著人馬卷回去。 堪堪一時大意,造就了蘇將軍人生最大的汙點。 蘇泛四歲時,那女子帶著他一路來到緬甸,四處打聽。當時蘇湛已經出生,蘇將軍正沉浸於妻兒的天倫之樂中萬萬沒想到居然還來了這麽一出。可蘇泛雖然白白淨淨,瞧著眉眼鼻子卻很有蘇將軍的樣子,隻是氣質迥然不同。 蘇正剛卻是又怒又悔又害怕,隻給了筆錢打發了人走。卻沒想到孤兒寡母的,在這吃人的地方根本活不下去,蘇泛六歲那年死了娘,在街頭流浪了三年,這才被知曉蘇泛存在的鍾意映執意帶回來養。並且蘇家上上下下嚴令禁止議論大少爺的身世。是以,三年多了,蘇泛又再一次聽到婊子二字時,先是頭腦一蒙,茫然不知所措,心裏頭空落落又針紮似的疼。 蘇湛見他蒼白著臉,這段時間在養傷也不見他胖起來,瓜子臉愈發明顯。睜著眼睛沒有焦點地看著自己。他抓著蘇泛的手鬆了下,在想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可轉念一想自己也沒說錯啊,可不是婊子養的麽,所以壞到了極點。 正當自己一番心裏活動之際,蘇泛卻是輕輕地開了口,聲音溫潤清澈卻略微有些顫抖,“我不太記得我媽媽了。我小時候日子過得很苦,很多人把孩子賣掉,我媽也沒舍得賣我。她最後是病死了,我才沒法,一個人在街上流浪。可我想,她既然病死都不肯把我賣了換錢,應該不是婊子。弟弟,你能不能別叫她婊子了,她已經死了。” 蘇湛見蘇泛強作鎮靜地說了這麽一段話,先是覺得很驚訝,因為他記得蘇泛小時候說話跟蚊子一樣哼哼,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倒沒想到,他還能這樣跟自己說話,怎麽重活一世,蘇泛這家夥反而看起來跟從前不一樣了。從前別說跟自己提要求,看到自己就繞道走。又見他說到“婊子”時,身子抖了抖,而後低垂著頭也不再看自己。 而且,他還真不知道蘇泛小時候還過過這麽一段曆史,對於上輩子,蘇泛來家裏的回憶,蘇湛是很模糊的,因為這個哥哥太沒存在感了。家裏的人,從蘇將軍到看門的都是圍著二少爺轉,這個大少爺可有可無。所以,更沒有人跟他講過蘇泛以前的生活。 看著他這副樣子,蘇湛隻覺得心裏某個地方格外酸酸的,非常不自在。又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隻覺得煩躁得不得了,跑自己麵前裝什麽可憐!老子最可憐的時候,就是你造成的。可是,想到剛才蘇泛的樣子,畢竟隻是個十歲的孩子,他又隻能憋著一口氣,“我還不愛說呢!” 蘇湛沒想到,自己上輩子說多了這些話,而蘇泛卻是第一次提出抗議——小時候,蘇泛隻會抿著嘴角聽他說這種話貶低他,沒想到,這家夥心裏還是反抗的,這樣的蘇泛倒是令蘇湛覺得有些驚奇。 隻不過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蘇湛沒有再說什麽,瞪了自己哥哥一眼,拿著球走了。 蘇泛見這個八歲大的弟弟,小小的人,卻是裝著氣勢洶洶頭也不回地走了。他知道這個弟弟有時候很是蠻不講理,又根本上看不起自己,但是弟弟長得好看,尤其是生氣的時候,小臉一扭,小眉毛一揚,是個非常有生氣的漂亮娃娃,著實有趣多了。 孤苦寂寞了很久都是一個人的蘇泛,對著弟弟,他真心希望弟弟能和他好,叫他哥哥。 ++++ 蘇將軍打了個大勝戰凱旋而歸,而蘇湛的九歲生日也在眼前。蘇正剛同妻子一合計,決定給蘇湛辦個熱熱鬧鬧的生日宴會。當然,蘇正剛除了打算給兒子慶生之外,當然也是令有一番打算。這場站,蘇正剛將緬共攆到更加靠北的地方去了,而空出來的地盤,緬甸政府無暇兼顧,一群將軍土匪土司蠢蠢欲動。雖然蘇正剛深知自己是打戰的主力,可戰後的利益分配同樣不容忽視。 在這裏隻有占有更多的地盤,才意味著你有更多的人馬,更多的機會壯大自己的實力。要想不被吞並,隻能不斷強大。 蘇湛是在飯桌上聽到這個消息的,他立刻想起自己小時候並沒有這麽大張旗鼓地過過生日。又想到要是真的給自己辦個生日宴會請一大堆人,那麽穆威肯定能來! 穆威是上輩子唯一在最後還肯伸出援手的朋友,蘇湛自打重生之後,就很有去見見他的渴望。雖然,此時自己仍舊是個要過九歲生日的小屁孩兒。 於是,一聽到這個,他脫口而出,“那穆威也會來麽?”蘇正剛被兒子問地一愣,思前想後地回憶了下,“阿湛,穆威是誰?我怎麽沒聽說過這個人?” “穆將軍的兒子。”蘇湛奇怪,這老爹怎麽連穆百的兒子都忘記了。他死的時候,金三角最大的勢力,一股就是國民黨殘餘將領蘇將軍領導的軍隊,而另外一股就是撣邦自衛軍的首領,撣邦本地人穆百,他同蘇家還有另一股勢力三分天下。蘇湛上輩子對穆將軍沒什麽印象,卻跟他極為疼愛的兒子穆威關係甚好。 蘇正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沒聽說過什麽穆將軍啊,倒是有個土司的兒子,穆百。最近確實在招人馬買武器培養護商隊。而且他有自己的馬幫。” 蘇湛這才恍然大悟,看來,在自己小時候,這穆百的勢力還沒擴張到這麽大。複又低下頭安安靜靜吃飯。 蘇泛突然開口問道,“弟弟要過生日,那是三天之後了?” “是的啊,阿泛到時候要幫著大媽,到那天家裏會很忙的。你要看好弟弟。”鍾意映給蘇泛夾了一筷子菜很是慈愛地回道。這個孩子,在她眼裏,乖巧地讓人心疼。 蘇泛很是慎重地點點頭,“我會好好看好弟弟的,不會再讓他去玩水。”說罷還偷偷看了蘇湛一眼。 蘇湛見他煞有其事的樣子,用鼻子“哼”了口氣,懶得理他。卻又被鍾意映抓著一頓好訓。 他覺得自己真該離蘇泛遠點,這他媽跟他一沾上就沒好事。 蘇家上上下下準備了三天,終於是將蘇湛的生日宴會辦起來了。蘇正剛正打了勝仗回來,在緬甸政府那邊討了好,又狠狠地打擊了緬共,一時之間,名聲大震更勝從前。又因為蘇家女主人低調慣了,難得有這樣的場合,於是大大小小的人物紛紛提著蘇小少爺的禮物湊這個熱鬧。 蘇湛被鍾意映拉著跟蘇泛一起打扮了下。倆人都穿上西裝短褲,白色襯衫,夾了個背帶皮帶,穿著黑色小皮鞋,很是神氣的小少爺的摸樣。鍾意映摟著兩個孩子在鏡子裏照著,笑著說道,“瞧我們家的兩個小少爺,真是神氣好看。媽媽看著,心裏真喜歡。” 蘇泛被說得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靦腆地看看大媽,又看看被摟在一起的蘇湛,像個那種八音盒裏跟嘴對嘴親吻的小孩子玩偶,當然自己的弟弟像那個小男生玩偶,於是帶著歡喜的清澈童音說道,“弟弟最好看。” 蘇湛拉著小臉,扭了扭頭,盡量離蘇泛遠點,他實在受不得離仇人這麽近。 “好了,阿泛,今天要做出哥哥的樣子,好好帶弟弟。大媽去招呼客人了。”鍾意映將蘇湛的手放進蘇泛手裏,“阿湛,今天要聽哥哥的話,記住了沒有。” 蘇泛牽著弟弟小小的手,一陣心暖。 而蘇湛,見老媽走遠,立馬將手嗖地抽回來。蹬蹬蹬下了樓,他今天可沒空陪著自己這個哥哥消磨時光。蘇湛心想,我得去見穆威去! 平時很是寧靜的蘇家今天倒是熱鬧了起來。蘇湛重生之後,第一次見著這麽人山人海的樣子,一時之間,倒還真脫離了前陣子遊離的狀態,找到了重活於世的感覺。隻不過眼見著人越越來越多,家仆們也忙忙碌碌走來走去的樣子。又突然覺得,這生日宴實在是太吵了。隻有蘇泛還寸步不離地跟在自己身邊。 蘇泛不僅僅是打算今天得看好弟弟,他還很想就這麽牽著弟弟的手,把他牽在自己身邊。小褲子小襯衫穿著的弟弟今天實在是可愛得不得了,長睫毛大眼睛,撲閃撲閃。當然,他覺得弟弟臉上冷冷淡淡的表情完全可以被忽略掉。蘇泛知道弟弟是不會讓他牽的,於是就隻能一步一步地貼著他。 蘇湛猛回頭,“你要是再跟著我,你信不信我把你丟池子裏去!” 蘇泛被他猛地一回頭著實嚇了一跳。無法,隻好站在旋梯邊上,盯著弟弟的小身影。蘇湛這邊剛甩了蘇泛,卻又被自己老爹給一把抓住。然後,一群人帶著一窩蜂恭維話就圍了上來。 “蘇二少看這麵相真是有將相之才啊!” “人中龍鳳,人中龍鳳,老蘇啊,你這兒子可不比你老大粗!” “果然是虎父無犬子,蘇將軍,恭喜啊恭喜!” 蘇湛被自個兒老爹抱在手上,看著周圍一圈的人唾沫橫飛,就看著自己這九歲小屁孩的摸樣還能看出這麽名堂來?都是屁話!想想自己上一世活了荒唐的二十八年,他要是自己老爹,寧願兒子一出生就直接掐死。 而眼前這幾個人,自己落難時,沒一個出來救的。說是將自己當做世侄,做得卻比誰都絕。比如這個很是慈愛地望著自己的蔡師長,不但不幫忙,反而落井下石向蘇泛供出自己的藏身之處,又比如這個馮軍長,當初狠狠諷刺一番將自己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