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意映卻是笑著說道,“哪裏怪得了璋兒,是蘇湛不好,把咱們的小客人給打了。蘇湛,過來,給你璋哥哥道歉。” 某小孩兒恨不得給站在自己老娘身邊的穆天璋一個白眼——讓他給這個小屁孩子道歉,真是做夢。於是隻扭著小腦袋瓜子,看也不看一眼。蘇泛也站在一旁,不知道是該勸弟弟聽大媽的話呢,還是自己出麵道歉…… “男孩子就是淘,哪用得著道歉的。這就叫做不打不相識。璋兒,好好帶弟弟玩兒。”一句話說得得體又討鍾意映開心,蘇湛隻見自己的老媽也笑著說道,“就是。我這兒子,都快管不住了。” “蘇夫人,是我不好。剛剛不該跟蘇湛弟弟爭得的。”穆天璋很是乖巧地接道,說罷還朝蘇湛很是友好地笑了笑。更是惹得鍾意映覺得這孩子懂事又禮貌,對比起來,不知怎地自己就生了個野猴子一樣的兒子。卻依然隻是又氣又無奈地點了點蘇湛的頭,“你這孩子,等生日過了找你算賬。” “誰是你弟弟了!”有個蘇泛已經夠他煩得了,某個人小心大的家夥可不想再來個什麽破哥哥。 “小少爺很是可愛呢!不像璋兒……”那女子卻是撿著好聽的話滴水不漏地誇讚到。 而蘇泛卻是抿著嘴,清澈的眼睛巴巴地,很是羨慕地看著那美麗的女子緊緊牽著穆天璋的手,細長潔白像是夏天池子裏亭亭玉立的白蓮,顯然她對穆天璋極為疼愛和關心。直到那女子牽著穆天璋的手和鍾意映說笑著出了兒童房。 蘇湛則心想,這倆母子都是人精。上一世根本就沒聽說過,這樣的人品和手段,不該在穆家默默無聞啊?扭頭卻見蘇泛一言不發地還望著那母子二人的背影,小孩子式的清秀相貌輪廓卻偏偏沾染上一絲憂鬱。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可是看到這樣的蘇泛,蘇湛還是莫名地感受到,自己的這個私生子哥哥現在心情很難過。 若換做是從前,蘇湛必然是嘲諷地恥笑他“怎麽?也想像人家一樣有個媽?我勸你還是不要癡心妄想了,你那個媽早死了!”可想起剛剛被那個什麽穆天璋說成“小要飯”的時候,蘇泛蒼白難堪到極致的表情,蘇湛抿了抿嘴,卻也隻憋出一句,“人都走了還看什麽。下次打回來就是了!” 蘇泛這才回過神來,雖然弟弟的表情依舊是扭著小眉毛一臉看不起自己沒出息的樣子,可他總覺得有些地方和從前不一樣了。所以,他大膽地去拉蘇湛的手,“快開席了,弟弟咱們出去吃飯吧。” 蘇湛甩甩手卻是沒甩開,瘦巴巴的小手緊緊地拉著自己,“不要碰我,別牽!” 蘇泛卻是突然來了勇氣不依不饒,“你是我弟弟,我要好好看著你,下次不會讓人欺負你了。” 想到剛才大媽讓蘇湛叫那個穆天璋什麽哥哥,他心裏莫名地就不好受——蘇湛隻能是他一個人的弟弟,他絕不許他叫別人哥哥。 幸好,他就知道以蘇湛的脾氣沒出言不遜就不錯了,根本不可能叫人。於是,心裏更是覺得一絲喜悅,緊緊拽著弟弟軟軟的小手就是不放。他沒有媽媽的手可以牽,卻還有個唯一的弟弟。這麽想著,蘇泛隻想牢牢地抓著自己的弟弟。 蘇湛頓時無語,“剛剛被欺負的明明是你好不好!”然後,他發現自己還是比蘇泛力氣小,某人吃了雄心豹子膽居然就這麽死拽著自己不放手。 第10章 倆人一路糾結地終於上了桌子,蘇湛這才將自己的手從蘇泛手裏解救出來,而後者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眼裏的光華明亮,是蘇湛從未見過的——開朗開懷的蘇泛。於是原本想好的那些惡狠狠的警告的話語一句都沒說出來,冷哼地瞧了蘇泛一眼,便不再理會他。 今天蘇湛才是主角小壽星公,所以即便這個生日宴會帶了點別的政治色彩,但還是被鍾意映別出心裁地設計了一個環節。 吃到一半那些靡靡之音和在蘇湛聽來早已過時二十多的樂曲被停了下來,卻是換上了《生日快樂》,曲調被演繹得極為歡快。氣球,玩具,鮮花,娃娃人偶將這裏布置得想個遊樂場,所有的小孩子都被帶到舞池裏又唱又蹦又跳,有的還很小,卻依然興致勃勃地東倒西歪地拍著小手。幾個戎馬半生的人都被小孩子們的歡樂給逗樂了,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鍾意映一手拉著蘇湛,一手拉著蘇泛,也是看著滿場天真可愛的孩子心下歡喜,對倆兄弟說道,“快,跟他們一塊兒玩去。”她就想著家裏唯二的倆孩子能夠活潑點,別一個每天悶著自己看書,一個每天性情古怪乖張得不知道想些什麽。 蘇泛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心裏再怎麽老成早熟看到這般情景,也是按耐不住想去一起玩,“弟弟,我帶你去。” 蘇湛卻是瞧了瞧一群活蹦亂跳的小屁孩子,一想到自己也要加入其中,簡直頭都要大了。卻也隻能忍耐著朝自己的老媽撒嬌道,“媽媽,我不去,我不會跳。”他不是真的九歲好不好! 沒想到蘇將軍卻是親自出馬,一把抱起兒子,扛著道,“好咯!咱們的小壽星,趕緊去玩吧!”幾步跨到了舞池中央,將氣得小臉通紅的蘇湛給放了放下,頓時被一群小孩兒圍住。眾人們卻是一陣喝彩。 蘇泛趕緊跟著弟弟,而後者手腳僵硬地被一群小破孩子包圍著,簡直想無語望天——老爹老媽想要給自己辦生日會,還不如叫幾個美女來呢!就算他現在才九歲用不了,就是看著也比和一群小孩兒跳舞好吧! 一動不動站在中間的蘇湛撇著小嘴,想死得心都有了……於是奮力扒開人群,跌跌撞撞地想走出去,卻沒想到發生了一場意外。然後,他發誓,現在最想讓他消失的人不是蘇泛,而是穆天璋! 因為,後者居然也跟在蘇湛後頭,正笑意盈盈地想要拉住他一起玩,結果沒想到被身邊玩得興起的小孩子撞了下,一下子帶倒了蘇湛。但是好死不死地穆天璋要跌倒的時候一把拉住了蘇湛的褲子,連帶著倆人一起摔倒了,而且很不幸的是,蘇湛的小短褲和裏頭的小褲衩都被一起扒了下來!蘇泛想要伸手拉住弟弟已是來不及—— 臉朝地被穆天璋壓在底下的蘇湛隻看到混亂的幾隻腳在自己麵前依舊蹦蹦噠噠地跳來跳去,察覺意外發生的大人終於將音樂停了下來,把混亂的小孩子們拉開。而穆天璋這才晃悠悠地從蘇湛身上爬起來,眼前,是雪白的——小屁股。 頓時全場爆發出陣陣笑聲——今天的小主角正露著小屁股倒在地上。 鍾意映也是又好笑又擔心地要去把蘇湛拉起來,蘇泛心想,這下自己的弟弟要爆炸了…… 蘇湛深深吸了口氣,一骨碌爬起來提上自己的褲子,也不理會想要扶他的老媽和蘇泛,鐵青著臉衣衫不整地朝穆天璋走過去,長長的睫毛刷成一排簾子卻是藏不住陰霾,然後,出乎意料地一拳砸在了穆天璋的臉上——後者鼻血狂飆…… 於是,這是將是糾纏一輩子的三個人第一次會見,蘇湛和穆天璋打了兩架,一個被看光了屁股,一個鼻子受了傷…… +++++ 清晨陽光正好,鍾意映正拉著陳宜蘭在花園的小亭子裏吃早茶,咖啡和小曲奇的香味隨著倆人的輕聲細語和時不時的笑聲漸漸彌漫開來。而穆天璋則捧著一杯牛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表情卻依舊是穩重乖巧,絲毫沒有跟在媽媽身邊聽她們閑聊的不耐煩,隻不過鼻梁上貼著白色的膠布,這才讓他顯得有些孩子氣。 鍾意映看了眼乖乖坐在一旁,坐相極好的穆天璋,又看到他鼻子上的膠布,放下杯子,說道,“蘇湛這孩子,可別把璋兒的鼻子給弄得留下什麽疤痕破了相。都怪我平時太驕縱了他些。” 陳宜蘭卻是笑著說道,“男孩子哪裏講究這些。倒是姐姐,也就不要再罰小少爺了,小孩子難免有個磕磕碰碰的,璋兒也是的,扯哪裏不好,把小少爺的褲子給扒了下來,換我也生氣!” 說到這兒倆人都不免想起昨晚蘇湛露著屁股躺在地上的情景,又相視一笑,這個烏龍著實是太可樂了。 鍾意映和陳宜蘭倆人本就聊得投機,得知陳宜蘭算起來和自己一樣同是蘇州來的,隻不過經商的父親因為戰亂這才舉家遷到雲南來。而沒想到一日外出被穆百瞧見,算是拿著聘禮和槍一起上門討回來的。縱使心裏百般不願,為了保護自己和家人,陳宜蘭卻也隻能含淚答應。隻不過穆百倒是極愛她,待她和她所出的穆天璋也是甚好,這也才漸漸安定了下來。 在經曆了戰亂流離顛簸的時代,偏安一隅之後,他鄉遇故知一下子讓鍾意映很是高興,更是拉著陳宜蘭用吳儂軟語聊著家鄉的點點滴滴。哪料到倆人的兒子卻是這麽不對頭,打了兩架不說自己的兒子還把穆天璋的鼻子給打破了,鍾意映索性就留了陳宜蘭母子小住。 穆天璋則笑眯眯地說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就把湛弟弟的褲子給——” 鍾意映想起兒子昨晚尷尬得,又氣得小臉鐵青的樣子也是好笑,這會兒人正被自己罰著跪書房裏頭呢,昨天是他生日雖然自己是氣急了但也不好教訓,隻不過吃完早飯就讓人把蘇湛拎到書房裏跪著,跪完還要把論語給抄二十遍。 “讓璋兒聽我們倆個女人叨叨他也該煩了,璋兒,你去看看,蘇湛罰得怎麽樣了?好好和弟弟說話。差不多了就讓蘇湛弟弟起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姐姐就別罰他了。小少爺還小著呢。”陳宜蘭對兒子說道。 “好。” 而此時,蘇湛正繃著張漂亮的小臉跪在鍾意映的書房裏頭,隻恨自己今天早上沒用飯碗把一臉笑咪咪的穆天璋給砸出家門去。 蘇泛正趴在桌子上給他抄著《論語》,堅持中國傳統教育的鍾意映讓蘇湛用毛筆寫了給自己,寫字跟狗爬一樣的蘇湛很是頭疼,沒想到蘇泛卻是偷偷溜了進來說是要陪自己。然後,便把寫了幾個字的論語接著往下抄。 原本他是極不願意的,但是蘇泛很堅持,一副你要是不讓我幫你抄我就不走的樣子。還含笑對自己說什麽“有哥哥在,你不用擔心,一定能抄得完。” 好像他對自己有多好似的,那幹嘛最後還要弄死自己……蘇湛心裏泛酸地想著,既然愛抄就讓他抄去吧,然後他又老老實實地跪了回去。 蘇湛抬頭就能看到蘇泛正努力地一筆一劃地寫著,雖然相比一直都不好好練字的自己來說,蘇泛拿起毛筆來熟稔多了,但畢竟還隻是個孩子,懸臂寫了沒多久就開始手酸,時不時地甩兩下手,擦擦頭上的汗水。 蘇湛皺著眉頭,他和蘇泛的相處情景不應該是這樣——他罰跪,他替他罰抄。應該是他受罰,某人幸災樂禍才對。 上輩子,自己是習慣性地厭惡和忽略他,沒想到卻被自己這個從小忽視的哥哥反咬一口,等他的實力大到可以對付自己的時候,已經是來不及。 可在昨天蘇湛突然發現,也許上輩子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也沒重活一世之後的短短幾個月認識的蘇泛多——這家夥小時候沒有長大了那麽囂張,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是個人都可以欺負他;他不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也不是那麽討厭,而蘇泛總是識趣地捏著一本書躲在角落裏看著,好像生怕會驚擾到自己;還有,原來對那些身世和議論,蘇泛也不是不在意,比如昨天穆天璋隨口一句話可以讓他臉色蒼白手足無措至此…… 蘇湛上輩子對他的身世一直停留在“婊子生的野種”這一印象上,也是後來才模糊有點印象,自己的這個什麽哥哥是在大街上流浪了三年後才被撿回來的,就像穆天璋說的,的確是個小要飯的。 蘇湛看著已經可以握筆寫字提書而念的蘇泛,臉色白皙五官清秀,完全是一副小少爺的樣子,想象不出來在街上乞討流浪的蘇泛會是個什麽樣? “你以前,真在街上要飯過?”蘇湛歪著頭突然問道,清脆的聲音在偌大的書房裏格外清晰。 蘇泛提筆的手一抖,之字的最後一捺直接歪掉,整個字算是廢掉。 第11章 蘇泛提筆的手一抖,之字的最後一捺直接歪掉,整個字算是廢掉。 他不知道為何蘇湛會突然提起這個,倆人之前相處關係雖然不好,但這個弟弟從未過問他回蘇府之前的事情。他正愣愣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卻又覺得心裏隱隱作痛,不知道弟弟這次又要怎麽取笑他? 看了眼他臉上茫然無措的表情,蘇湛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不過頓時撇撇嘴,他以前好像沒有壞到隨便和蘇泛說句話就能嚇著他的地步吧,至於露出這種表情麽?某個混賬小霸王表示,自己以前的確是混了點,但是也沒想讓人聞風喪膽的地步吧。就像大人們說的,男孩子調皮是常有的事兒。 某人不自然地咳了咳,“又不是要欺負你,隻是隨口問問,不想說就算了。” 蘇泛看著蘇湛很想裝作不在意的小臉,頓時了然,弟弟這是想要了解他? 所以,即便對於從前的往事很不願再提起,蘇泛想了想還是一邊抄著一邊略略地說了些,“也不算要飯吧。當時娘死了,我一人又找不到阿爹。當時阿爹給的那筆錢娘被人偷了一些,生病又花掉一部分,最後我連給她買口好棺材的錢都沒有。等她下葬了,我也被人趕了出來,就在街上流浪了。很多我這樣的孩子,大家都沒爹每娘沒家,有中國人,有泰國人,還有緬甸人,還有很多混血小孩兒……” 蘇泛回憶起來,自己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中緬泰邊境度過的,那些流浪的日子對他來說有苦有樂,苦的是有時候吃不飽飯還生了病,樂的時候,是他們幾個身世一樣的小孩兒在一起玩耍,即便身上穿得破破爛爛光著腳丫漫山遍野亂跑也和汽車上走下來衣冠楚楚的少爺小姐們沒啥兩樣。 “上山吃過野果子,打過小動物,對了,有時候還下水撈魚吃呢!這裏廟多,有時候我們就躲在路邊的小寺廟裏,曾經在清邁有個泰國老和尚想給我剃度呢,說我有慧根,不過沒呆多久,我又跑出來了……” 蘇泛其實是在廟裏被別的小和尚欺負狠了,他頓時萌生出要來找親生父親的衝動。這才曆盡千辛萬苦到了緬甸,並且很幸運地在別人的指點下遇到了出來買東西的李副官和鍾意映,這才被帶回了家。 “所以,我很感激大媽,要不是她,我估計隻能一個人流浪去仰光了呢,那裏是首府,說不定能在那邊活下去。”這裏局勢動蕩,蘇泛也知道,不是自己一個小孩兒能呆的地方。 寥寥數語,蘇泛將自己這幾年的經曆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蘇湛從他的麵上,並沒有看到難過和痛苦的麵色,好似那些過往都隻是蘇家大少爺做的一場夢罷了。 他並不知道,原來蘇泛曾經過得這麽苦。 想起自己當初不過是被他逼上了絕路躲進深山老林裏頭一個多月就要活不下去,蘇湛無法想象,一個幾歲大的孩子該怎麽吃得了那些苦頭活下去? 他忽然有些理解,蘇泛回到蘇家後,一直隱忍的態度。 對著張揚跋扈的自己,蘇泛是從來沒有起來反抗過,雖然,唯一的也是最後一次的反抗直接將自己殺死——這是不是就像那句老話說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倒是有些佩服蘇泛了,一個人能夠長久地忍耐這麽久,還真不是池中物。 同是蘇正剛的兒子,蘇泛剛才的經曆對比起自己從小到大過的好日子,蘇湛也是甚覺吃驚。他一直以為,自己那個將軍老爹雖然對他們倆母子不上心,但好歹也要給點錢讓人活下去的。卻沒料到,蘇泛吃過的苦,是自己想都想不出來的。 回憶起自打五六歲開始能打能鬧,蘇湛發現自己打壓欺負蘇泛一直到自己死之前。 第一次,蘇湛甚至覺得,要是自己是蘇泛的話,那麽也不能讓蘇湛活下去。於是,心情複雜的某人聽了蘇泛的一席話沉默不語,難怪,昨天穆天璋喊他小要飯的,蘇泛會那麽難過尷尬。 蘇泛說完,抬頭看了眼自己的弟弟,而後者正挑著長長的睫毛,湛亮的大眼睛望著自己,隻不過神色複雜,秀氣的小眉毛甚至有些糾結。 正以為弟弟是不是又要生自己的氣了,卻不料蘇湛突然扶著椅子站了起來,摸摸自己的小膝蓋,朝他走來。 蘇湛伸手抽出蘇泛手中的毛筆,掃了眼寫到小手指泛紅的蘇泛,不甚自在地說道,“不用你抄了,我自己來。省得媽媽等下又說我欺負你!” 蘇泛齜牙咧嘴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頭,卻還是笑著看著弟弟認真寫字的側臉,因為特殊經曆從小心思敏感的他立馬察覺到,弟弟對自己的態度不一樣了,至於哪裏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 蘇湛現在還是個瘦弱的單薄樣兒,雖然知道自己以後絕對不矮,但是抽條兒晚的某人發現就連跪在椅子上趴在書桌上寫字都十分費力——腿短手短的,真是傷不起。 看著蘇湛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彎彎上翹的漂亮樣子,蘇泛很是高興,“弟弟,你累了說一聲,我幫你寫!” “不用!” 一會兒又在旁邊側著腦袋問道,“弟弟,你會不會口渴?我給你去拿汽水?” “不渴!” 蘇泛眼見蘇湛認認真真地,不像是從前一樣對付大媽的罰抄寫,又不甘心就這麽出門,他很想和蘇湛呆在一起,又不死心地問道,“那會不會餓?我去給你拿蛋糕。” “不餓!蘇泛,你要煩死我了!”蘇湛終於忍不住抬眼看了下一臉微笑的蘇泛,小時候自己對他不好,蘇泛還是很黏過他一陣子,直到自己十三歲那年,蘇湛狠狠地罵了他一頓,最後甚至懷著最大的惡意冷笑著對他說,“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叫我弟弟了!我一點都不想當你弟弟,我根本不會叫你哥哥。” 當時的蘇泛已然隱約有了日後蘇家大少的樣子,聽了自己的那句話之後,卻是緩緩地閉上眼睛,再睜開卻是一片看不透的清明,隻嘴角依舊含著笑意,“好,好,好。”三個好字,說得蘇湛當時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卻也完全不將這個從小忽視的哥哥的話放在心上。 想來,蘇湛知道,便是從那時起,所有的計劃和複仇已經在蘇泛心中植根,隱藏壯大。 沒想到自己現在對他態度好了點,這個蘇泛更粘著自己了。 見弟弟一臉不耐煩,但是並沒有像從前那樣口出惡言趕自己走,蘇泛覺得弟弟難得和自己能好好相處,更是不舍得離開。 隻不過,他突然想到了件事情,“弟弟,你等等我,我去去就回。”說罷也不看蘇湛,急匆匆地就從書房跑了出去。 蘇湛卻是突然覺得鬆了口氣,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現在的這個蘇泛。 明明上輩子,自己是被他親手溺斃在水裏,可想起自己上一世的所作所為,蘇湛也知道自己十足是個混蛋;他能感受到,蘇泛那種和上一世自己所熟悉的,那種帶著心機和城府的接近討好自己不一樣,這個年僅十歲的蘇泛一口一個地叫著自己“弟弟”,是真的想要和自己好好相處。並且不知怎地,想起蘇泛的那些經曆,卻是有些心裏泛酸。 幾天前還能恨他恨得想要殺死他的蘇湛,卻又生了些別的複雜心思,某個暴躁的家夥捏著毛筆還是無法靜下心來——這個蘇泛,實在是讓人自己費神了! 正一筆一劃地寫著,蘇泛卻是抱著一個玻璃罐子樂顛顛地跑了進來,一把將罐子放到了他麵前。蘇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卻見蘇泛笑著對自己說道,“生日快樂弟弟!昨天就要給你的,後來你被關回自己屋子了,來不及給你。” 蘇湛疑惑地拿起大罐子,卻發現裏頭都是亮晶晶的各種糖果,放在透明的玻璃罐頭裏煞是好看——這是平時他們吃的那些,隻不過老媽怕他們吃壞牙齒,每天得的分量都少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