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湛的眉毛睫毛都被染成了金黃色,生動地一挑眉,長長的睫毛挑著夕陽的餘暉,不自覺地維護自家哥哥道,“阿泛哪有你說的心狠手辣,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話雖這麽說,蘇湛望著腳下蕩漾著的水波,忽地想起上一世自己死的時候的情景,對比現在對自己好到要捧上天的蘇泛,他簡直不能相信那個笑著命人把自己往水裏頭按的是蘇泛。 噴薄而出的夕陽帶著壯麗到淒美的景色勾起了蘇湛對上一世遙遠的回憶。 穆天璋瞧著身邊漂亮到像是從夕陽裏融出來的人,不以為意地又仰頭喝了一口酒,笑著道,“果然是兄弟同心,我這帶你玩請你吃飯的人還成小人了,嗯,蘇二少?” 果酒的清香把蘇湛的酒蟲子勾了出來,一把奪過穆天璋手裏的瓶子,也不嫌棄直接就著酒瓶就喝了幾口,被水潤澤過的嘴唇一下子成了嫣紅,在穆天璋眼裏有一種觸目驚心的美。 “對了,你跟我大哥,除了小時候那次見過一麵,我怎麽覺得——你跟他很熟呢?”穆天璋想起昨天晚上倆人對飲的樣子,要是他不知道,還以為蘇湛和穆威是對好酒友。 蘇湛一撇眉毛,掩飾著說道,“哪有,我跟你不是更熟麽?” 穆天璋低低地笑了聲,語氣透著曖昧道,“那可不,我連定情信物都送給你了啊。”蘇湛很是無語地瞥了他一眼,“哪裏來的王八蛋定情信物了!誰跟你定情了!” 穆天璋很是詫異地瞪了下眼睛,一臉好像被辜負了的樣子,“我的拚圖啊,你不是收下了麽?” 蘇湛很有朝天翻白眼的衝動,他可算知道穆天璋為啥能活下來了,絕對是臉皮夠厚,“那拚圖本來就是我的好不好,被你個賊小子摸走了,害我以為再也找不著了。再說了,老子哪裏像個女的了,跟我定個鳥情!” 某人眼神相當有內容地朝蘇湛和自己身下一掃,神情相當淡定地說道,“兩個男的定情,可不就是鳥情麽。”蘇湛一貫當他愛開玩笑,而且覺得穆天璋這人狡猾得很,三句話說不定有兩句半都是假的。對於穆天璋的話,處理態度就和小時候囔囔著要娶自己當老婆一樣,直接無視。 “你和穆威,別鬥得你死我活。”蘇湛突然轉了個話題道,他覺得自己不該說穆家兄弟之間的事情,然而對比上一世的自己和現在,蘇湛不想身邊的人和曾經幫過自己的好友有遺憾,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他一樣重生。 穆天璋嗤笑了下,轉過頭繼續麵對著夕陽不再看蘇湛,悠悠地拉長聲音道,“穆威——”,他突然頓了下,冷到如刀鋒的聲音刮過來,“我是一定要讓他死。” “和你講過故事。”蘇湛突然開口道,“從前有一戶人家,家裏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精明能幹,小兒子受寵寵成了隻知道吃喝玩樂的二世祖。小兒子仗著父母寵愛常年地不把哥哥放在眼裏,把哥哥的好意拒之門外。後來倆兄弟長大了——” 蘇湛停了下,清亮的眸子望著不遠處的綠田,“長大了之後,哥哥逐漸把持了家裏的東西弟弟卻不自知,還是花天酒地,並且經常一言不合地就侮辱自家哥哥。” 穆天璋先是漫不經心地聽著,他本以為蘇湛說的是自己家的故事,可出入的地方卻是甚多——蘇家的確是有兩個兒子,也是蘇湛受寵蘇泛能幹。但是他一直羨慕蘇泛和蘇湛的是,雖不是同胞兄弟,感情卻是篤深。當然,可不是他和穆威。 “然後呢?”穆天璋眉毛一揚,下巴一抬示意蘇湛接著說。 蘇湛嘴角一彎,麵上帶著一絲笑意,“然後,哥哥奪了弟弟本來該擁有的一切,弟弟落了個一無所有。弟弟身邊所有人都背叛到哥哥那邊去了,平日裏對他吹捧奉承的人不是落井下石就是閉門不見,隻除了一個混在一起吃喝玩樂的朋友居然肯出手相助,幫他逃走。可惜,還是被哥哥抓住了。家裏的父母因為兩個兄弟相鬥,氣得身體不好,積怨成疾。” 穆天璋略略皺了眉點評道,“這倆兄弟並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無非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哥哥抓了弟弟回來幹什麽,看在兄弟一場份上,還不如放他走。當然,哥哥也許考慮到斬草除根。” 蘇湛並不理會,繼續說道,“後來,弟弟被關了起來,哥哥見弟弟絕食,便決定真的讓他嚐一嚐臨死的感覺,讓人把弟弟按到水裏一次又一次的淩虐,弟弟就被淹死了。” 穆天璋笑著道,“這哥哥真的是前後矛盾,既然都決定殺了弟弟的話,還管他吃不吃飯呢,換我,直接讓他餓死得了,我看這哥哥,又是抓他回來又是管他吃飯的,隻不過想把人留在身邊。” 蘇湛心念一動,他一直以為自己上一世臨死前的各種鬥爭絕食都隻是為了激怒蘇泛,而蘇泛留他一命隻是為了長長久久地折磨他。可現在回想起來,蘇泛除了把自己摁在水裏那次之外,並沒有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折磨他。但如果蘇泛真對自己尚有兄弟之情,又怎麽會把自己殺了呢? 見蘇湛愣著不說話,穆天璋接著緩緩說道,“這就是結尾了麽,實在是太過平常的兄弟鬩牆之事,古往今來,很多。” 蘇湛決定不理睬這個家夥,沉默了會兒說道,“結尾是,弟弟活了過來,他們重新回到小時候。原來,一切都是當初弟弟一廂情願被蒙蔽了雙眼,哥哥其實一直一直都對弟弟很好。重活一世,兄弟情深。” 穆天璋這下沒了聲音,他沉著臉道,“你這說的是什麽故事?” 蘇湛狡黠一笑,“聊齋故事。怎麽樣,我隻想告訴你,有時候,事情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再或者一意孤行的話,不是所有的遺憾都有機會彌補。” 蘇湛以為這個小故事能讓穆天璋有所領悟,沒想到那人卻是一口喝幹所有的酒,一張英氣挺拔的臉嚴肅著,帶著無動於衷的冷意,聲音更是低沉,“那我也給你講個故事。有這麽一對兄弟,哥哥是備受寵愛的長子,家裏兄弟姐妹眾多包括一個小老婆生的弟弟,他看不起這對母子,然而又垂涎小老婆的美貌,於是,趁著一個父親不在的晚上,把這個小老婆給玷汙了。要不是因為兒子還小,小老婆早就自殺了,那個時候,弟弟隻有九歲。” 蘇湛驚詫萬分地盯著穆天璋冷淡的麵龐,難以想象穆威居然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撐死了當時穆威隻有十七八歲而已。 “怎麽樣,如果你是這個弟弟,你殺不殺哥哥?”穆天璋將空空的酒瓶子用力一擲扔得老遠,恢複了常帶的笑意輕飄飄地說道,“當年,我的願望隻說了一半,我要當下一任穆將軍,還要殺了穆威。” “當然,娶你當老婆也是真的。”某人非常欠扁地輕描淡添了一句。 蘇湛先是被這種絕密醜聞給驚嚇到,又被穆天璋一句娶老婆給砸得發愣,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茫然地問道,“娶誰?什麽老婆?” 穆天璋瞧著蘇湛一臉茫然疑惑的樣子,沒了平時的故作老成和滿不在乎,是一副小少年的青澀稚嫩樣子,頭上是一茬短短的發,看起來手感極好。於是,冷不丁地反身一撲,將蘇湛壓在了船板上。 明明想對哥哥好卻總是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是個實在的好弟弟;他對自己也好,他還穩地保存放著蘇湛送他的小飛機,記得他對自己說活得小心點,記得那次在校場上和蘇湛打架,蘇湛騎在自己身上,湛藍如洗的天,以及蘇湛微微揚著的,神氣漂亮到生動無比的臉。 小時候羨慕蘇湛有一個好哥哥,他想變成蘇湛這樣的人。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那麽,能夠擁有蘇湛也不錯。他愛蘇湛表裏如一的美好如初,仿佛沒有沾染這世間的齷齪與黑暗。 蘇湛被穆天璋壓著立即使勁兒掙紮,然而他一個十年來除了讀書啥都沒幹的人又怎麽比得過在緬北的山林裏頭摸爬滾打的穆天璋,隻能被壓得死死的。 隻見穆天璋臉上依舊是吊兒郎當的笑容,可那雙深邃的眸子卻是幽深,“收了我的定情信物,還分享了我最大的秘密,怎麽,阿湛你打算不認賬麽?” “我去!那東西本來就是我的,還有那什麽,也是你自己說給我聽的!”蘇湛憋著一股勁兒說道,哪有這麽一廂情願的人啊! 他上輩子加上這輩子沒少被人告白過,無論男女都有,然而穆天璋不一樣。他倆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他難得有一真心相待的朋友,蘇湛其實格外珍惜;又因著倆人身份處境相似,故而很有惺惺相惜之感,並且,不管別人怎麽看,他一貫覺得穆天璋挺討人喜歡。 但是上輩子沒愛過人,這輩子也沒和人談過戀愛的某人第一個念頭就是拒絕他,“穆天璋,睜大眼睛看清楚,老子是個男的好不好,哪裏像女人了!” “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啊,隻要相互喜歡的話 ,這又沒什麽。”穆天璋手腳並用地壓著某人,思索著道,“你要是個女的就更好辦了,我在這裏就強上了你,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我直接去蘇家提親就好了,就是你哥不好辦。” 蘇湛強烈覺得自己的思維果然和穆天璋不在一條線上,“大爺我不是同性戀!” “我也不是。可我就是喜歡你。” “不要臉。” “那就不要臉到底得了——” 隻見穆天璋話還沒說完,就動作利索地往自己臉上湊,蘇湛眼睜睜地就看著穆天璋一張臉在自己眼裏越來越大。冰涼幹燥的唇擦過自己的,可舌頭堪稱是溫潤和靈活,像條蛇一樣鑽了進來,然而讓蘇湛覺得詫異的是,與蘇泛激情到火花四射的吻不同的是,穆天璋居然的吻居然溫柔得像水。 隻是一瞬間的愣神,某人手腳並用地掙紮開來,心裏惡狠狠地想到,媽了個叉的,一個兩個的都喂老子吃口水,是我看起來很好欺負麽! 穆天璋的腦袋已經轉移到了蘇湛的脖頸處,沿著線條修長優雅的脖子,從喉結一路向下在鎖骨處流連。不能不承認他的技術很好,然而蘇湛卻是被這好技術帶來的感覺引發了全身的雞皮疙瘩。趁著他意亂情迷的時刻,壓在底下的蘇湛像條魚似的奮力掙紮,終於把自己從被強吻的境地裏解救出來。 然後,蘇二少一抹嘴巴,攥了很久的拳頭就往穆天璋的臉上招呼。穆天璋笑著一閃一躲,伸手一撈接住了蘇湛的拳頭,“還跟小時候一樣一言不合就想揍人,長得這麽好看,人卻這麽暴力,不好,不好。” “能讓我想揍人的,也就隻有你一個人了!”說完蘇湛又是揮手一拳。穆天璋並不還手隻是一味地防禦,然而這船不大,是一葉小木舟。倆個大男人在上頭打架,自然是撐不住,沒糾纏了一會兒,蘇湛一歪差點頭就栽到水裏頭去。 穆天璋眼疾手快地趕緊把他撈到懷裏來。 此時夜色已經降臨,橙黃色被透明深遠的湛藍所替代,整個蒼穹像是一塊橢圓形的淡藍色巨型寶石,而上麵嵌著一顆顆碩大的,閃閃發亮的鑽石。一顆顆,一粒粒,組成一整條流動的銀河,朝著他們視線以外的遠方流去。 第49章 嚴從嘉看到蘇泛捏著佛珠的手攥了下,卻是很快鬆開。白皙光潔的麵上一貫溫和笑意被凜然代替,然而那也隻是一閃而過。他眼睛一轉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大少,我就說不用急著回來,您看二少玩得挺開心的。” 蘇湛出門的時候自然是有衛士著,孟敢也有蘇家軍的聯絡官,所以,蘇泛是一到孟敢晚飯都來不及吃就直接到了河邊。哪裏想到看了這麽一場好戲。 船很快就靠了岸,穆天璋一臉沒事兒人一樣抬頭看看星星,很是自然地和蘇泛打招呼道,“今天晚上天氣真好啊,蘇泛,你不是去了班羊麽,怎麽不多呆幾天再回來。” 蘇湛手忙腳亂地穿著鞋子,此時恨不得一腳把穆天璋給踢下河去。 蘇泛雲淡風輕地笑了笑,仿佛根本沒有看到方才的一幕,也是若無其事地和穆天璋談了起來,“事情都辦妥了,索性就回來了,剛好在孟敢停了下,聽說你帶阿湛出來玩了,順道把他也接回家。” “這次的東西怎麽樣?什麽時候拿貨?”穆天璋直接問道。 蘇湛在一旁支了耳朵一聽,心想,我蘇家買武器補給關穆天璋什麽事兒,難道這家夥也出了一份子但是他買軍火作甚? “下個月初應該可以。”蘇泛淡淡地瞄了一眼坐在船舷邊跟鞋帶作鬥爭的蘇湛,並不想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蘇湛亂七八糟地打了個結就準備起身,隻見蘇泛卻是突然蹲下身子,按住他的腳,解開鞋帶手指修長又靈活地打了個堪稱完美又對稱的結,“小時候就是亂綁,怎麽現在還是。” 蘇泛的態度相當溫和自然,然而卻讓蘇湛一下子莫名地心虛起來,他甚至想起上輩子自己被關在地下室的時候,蘇泛也是這麽抓著自己的腳還親手洗過,此時他也是這樣蹲在自己麵前,微微低垂著頭,隻看到溫潤的眉眼,恍如星光墜入眉間。 不知是因為此時的姿勢是如此相似,蘇湛覺得又慌又亂,一下子抽回來,支支吾吾道,“沒事兒,隻要不鬆掉就可以了。”他隻覺得耳朵都要燒了起來。 蘇泛自然地拉了蘇湛的手下來,將人往自己身邊輕輕一扯,像是牽著出門貪玩忘了時間的小弟弟,“我替阿湛謝過了,不過,以後還是不要帶阿湛來河邊,他命裏忌水。我們先走了。”蘇家大少爺的心裏頭有個小本子,此時又給穆天璋畫了一筆。 穆天璋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促狹,“好,下次再去別的地方玩。對了,阿湛,回家拿點藥擦擦脖子,蚊子咬了好幾個包呢。” 蘇泛這才將視線從某人有點鬆開的襯衫領口投進去,隻見脖頸和鎖骨處赫然是幾塊紅斑,被雪般白的皮膚一襯,宛如落了幾朵桃花,是帶著曖昧的好看。 蘇湛隻覺得蘇泛握著自己的手陡然一緊,差點沒把他捏得痛死,他家哥哥麵上表情不動,然而盯著自己的眼神卻是愈發地幽黑深暗看不出什麽情緒。 然後,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某人愈發心虛和不安了。不知怎地,他見到的蘇泛一貫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就連要把自己淹死的時候都能帶著笑,此時依舊是無波無瀾的樣子,他卻敏銳地察覺到蘇泛的怒意。 媽了個叉的穆天璋,占了我的便宜還要大肆宣揚一番,蘇湛隻當穆天璋這是要來真的,跟自個兒表白之後就打算一步一步緊逼,連他家人的堡壘都得攻下來。方才對穆天璋的經曆還有些許同情的蘇湛,頓時將對麵笑得無辜又略帶得意的某人在心裏默默問候祖宗十八遍。 “呃,那個,阿泛,這裏蚊子確實很多,咱們趕緊回家吧。”蘇湛很想把自己可憐的手從蘇泛那兒抽出來,順便在蘇泛身後狠狠瞪了穆天璋一眼。 “也是,阿湛皮嫩,是要好好小心。從嘉,我們走吧。”蘇泛淡淡地說了一句,就放開蘇湛的手喚了一旁的嚴從嘉準備上車。 聽到這句話,為什麽蘇湛莫名覺得,蘇泛有一種在說——阿湛皮嫩好好楱上一頓效果會很好的感覺……這是怎麽一回事…… 蘇泛方才到的時候,剛好看到的是蘇湛和穆天璋打完最後一拳,自家弟弟還差點晃晃悠悠地就滾到水裏去而穆天璋伸手一撈。想著倆人隻不過是在嬉鬧玩鬥,並沒有什麽。 然而看到蘇湛身上的那些痕跡,他沒吃過豬肉但也見過豬跑,看來,自己還是錯過了什麽。 想著自己有可能錯過的某些東西,蘇泛的嘴角抿了下,徑直上了車…… 蘇湛一看那背影就知道自家哥哥生氣了,還被撇了下來,頓時抬腳就想追,不過仍不忘回頭小聲地咬牙切齒朝穆天璋道,“回頭再跟你算賬!” “隨時歡迎。”穆天璋翹著一邊嘴角相當無恥地回應道。 ++++ 某人厚著臉皮坐到了蘇泛旁邊,而嚴從嘉正和蘇泛說著話,故而自己是一句都插不上。 “大少,要不直接在孟敢吃了晚飯再回家,中午沒來得及吃飯就往回趕了,要熬不住的。”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嚴從嘉關切地說道。 “沒事,小嘉,你要是覺得餓可以去吃點,我先回去,有點累了。”蘇湛用餘光瞄著坐在身邊的自家哥哥,隻見蘇泛修長的手指捏著兩眼山根,露出了一絲少見的疲乏。 “不用,既然大少想直接回去,那我也回去。”嚴從嘉說完吩咐司機直接開回孟果。 蘇湛心裏打著小鼓,接了話題趕緊問蘇泛道,“阿泛,爸爸說你不是至少要去兩天麽,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蘇泛緩緩地轉過頭看著蘇湛,微微笑著說道,“你離家十年,這一回來最多呆個兩個月就要回美國讀書,我又不能去美國看你。能在家裏多陪你一天是一天,咱們兄弟也好好說說話。” 蘇泛的表情堪稱認真真誠,話裏的兄弟情義絕對是真摯得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一想到蘇泛在外事務繁忙,但是一辦完事卻馬不停蹄地往家裏趕,而自己卻和穆天璋出來吃吃喝喝到處亂跑地玩,蘇湛果斷是愧疚了。 某個家夥完全是毫不設防的,心裏想什麽,絕對會掛在臉上。蘇泛笑著觀察著蘇湛的神色,果然,弟弟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和歉意,長長的睫毛一下子沒了精神靜謐地垂著,眼裏的內疚是再清晰不過。 態度不錯,可以消一半的氣了。 蘇泛默默地在心裏轉了一番心思,麵上卻是不動聲色,語氣是兄長該有的關心和愛護,以及那麽點恨鐵不成鋼的語重心長,“我知道你和穆天璋關係好,但是——阿湛啊,你過了今年生日才是十九周歲,說起來是雖然剛剛成年,但什麽是情愛,什麽是友情,要分清楚。我——” 活了兩輩子加起來明明快半百的某人顯然不樂意被當做剛成年還啥都不會分辨的小嫩瓜,蘇湛當即打斷蘇泛的話表明立場,“這麽簡單的東西,我當然分得清了!” 蘇泛安撫性地點了點頭,“好好好,分得清分得清。要是真——我覺得穆天璋不是個良配,再說了你們都是男的——” 蘇湛此時是又羞又怒,當下紅著耳朵梗著脖子再次打斷自家哥哥的諄諄教誨,“放屁!老子眼睛歪了才看會看上穆天璋!” “那你身上這是——” “壓著我強吻的!我又怕掉到水裏頭去,沒敢多掙紮。”蘇湛壓著聲音怒氣衝衝地說道,隻覺得蘇泛如此語氣和神情,簡直就是把自己和穆天璋當一對兒了,無法忍受! 三兩句話就把真相問了一個一清二楚,蘇泛瞧著耳朵尖紅紅,眼睛亮亮,像隻伸著爪子要發怒的小獸一般的弟弟,欣慰地笑了笑,安撫般地伸手在人毛茸茸的小光頭上摩挲了幾下,“那就好。”看來,事情不是那麽糟糕。 然而一想到蘇湛身上留下來的痕跡,蘇泛又覺得這麽輕而易舉地放過小弟是不行的。故而一路上和蘇湛盡量保持著距離,沒了往日兄弟倆在一塊兒時無法言說的親密和默契。倒是和嚴從嘉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雖說倆人算是上下級的關係,卻反而更顯親近。倆人甚至還說起了蘇泛十五六歲時一起去清邁夜市玩的情景,那是蘇湛和蘇泛十年分別並沒有的記憶。 果然,他就知道,蘇泛這家夥執拗得很,看來氣還沒消。 嚴從嘉自然知道大少這是打算晾涼二少,但自從他和蘇泛年歲漸長,已經很少能這麽平常悠哉地說說話,因此也非常配合。 蘇湛先是靠在一旁聽著,好不容易和蘇泛不痛不癢地說上兩句話,又被嚴從嘉搶了話題。後來索性眼皮子一閉,讓他們倆人痛快地聊,一仰頭準備閉目養神能睡著就睡著,眼不見心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