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祈然又開始發呆了。


    也不知道那幾樣東西有什麽好看的。


    竟讓他一看就又是看了一整個下午。


    日薄西山之時。


    他才回神。


    還是因為青苑的門被人推開了。


    他還有些恍惚。


    但抬眸就看見了一個身著碧衣的小丫鬟。


    她急匆匆推門進來。


    但還不等她看見蕭祈然。


    蕭祈然就已經“噌”地一下!


    從案上站了起來!


    他想也沒想就衝過去,一把便將人擁入了懷中!


    這一次。


    沒有詢問,沒有試探。


    她一站在那裏,他就知道,那是她!


    她終於回來了。


    他把她緊緊抱在懷裏。


    喉嚨哽咽。


    他的心尖兒上有無數歲月催白的霜雪。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思念中煎熬。


    四年。


    又是四年。


    四年,有一千四百多個日日夜夜。


    每一日都有十二個時辰。


    每個時辰還都有那麽多分分秒秒。


    他想她都要想瘋了!


    卻偏偏無處去尋她……


    他會善待身邊的每一個人。


    甚至京城裏都再沒有了任何一個乞丐。


    因為他不知道,她會以一個什麽樣的身份再次出現。


    他怕她出現在的人身上有病痛,她會因此遭受折磨。


    他怕她出現在的人身上有殘疾,她會因此而不方便。


    他甚至隔三差五,就要去喂養一遍全城的流浪貓狗。


    有時候甚至連身邊的馬、湖裏的魚,都要駐足多看上幾眼。


    因為他不知道,那些小動物裏麵,會不會有她。


    皇城中的百姓皆以為他是神仙下凡。


    是個心懷天下,兼濟蒼生的大善人。


    但其實都不是。


    他的心中沒有天下,也沒有蒼生。


    但也或許有。


    因為她便是他的天下,她便是他的全部蒼生。


    他做的一切,自始至終,僅僅隻是為了她。


    隻為了她。


    隻為她一個人。


    “蕭祈然,我回來了。”


    “嗯……我知道……”


    他緊緊抱住她,眼底的思念再也控製不住。


    如同洶湧澎湃的滔天巨浪,頃刻間便洶湧而出。


    他見過春日夏風秋葉冬雪。


    也踏遍南水北山東麓西嶺。


    可這四季春秋。


    蒼山泱水。


    卻都不及她衝他的這展顏一笑。


    這個世界上總有太多的為什麽沒有答案。


    也總有太多的答案,沒有為什麽。


    就如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果這一刻畫麵能定格。


    如果有暫停鍵,該多好。


    “蕭祈然……”


    “嗯……我在……”


    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個人。


    將你的名字叫的百轉千回。


    “蕭祈然,我想問問你。你想要這江山嗎?”


    她一路來時,已經知道了蕭祈然主動交出了兵權。


    她不敢想。


    因為他曾經是那樣的在乎權利。


    蕭祈然輕吻她的發絲。


    “不想。”


    她仰起頭望向他。


    “那你想要什麽?”


    她想為他去做。


    可他卻隻是輕輕回望她。


    眼眸裏都是她。


    他想要的,自始至終都隻有她。


    “阿秭,你、你可以不要走嗎?可不可以,留下來……”


    留下來。


    我們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


    一起過完下半生。


    好不好。


    什錦朝他笑。


    但笑著笑著眼淚就大顆大顆掉下來。


    她比任何人都想要留下。


    她一點兒也不想走。


    她甚至好想騙一騙他。


    告訴他,自己不走了。


    但是她做不到。


    她不是真的神仙。


    而且,她也不想騙他。


    因為他曾說過,他最討厭欺騙。


    “蕭祈然。


    我沒有辦法留下來。


    而且這可能也是我最後一次來了。


    我想要告訴你。


    我是在意你的。


    十分在意你。


    答應你的每一件事,我都有做到。


    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


    我也知道你喜歡我。


    比我喜歡你更喜歡。


    蕭祈然。


    答應我。


    以後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


    按時吃飯,按時睡覺。


    如果身上有傷,一定要第一時間塗藥。


    如果身子難受,一定要第一時間找大夫……”


    蕭祈然安安靜靜聽著。


    輕輕把她擁在懷裏。


    溫柔繾綣的臉上,布滿淚痕。


    “阿秭。我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嗎?”


    蕭祈然的音色很啞。


    啞到就像……


    喉嚨裏被揉人進了一把碎玻璃。


    “蕭祈然……我,我不過就是一個過客。”


    蕭祈然不說話了。


    隻是抱著她。


    她說自己隻是一個過客。


    但一個過客。


    卻已經要了他半條命。


    這幾年,他有時候會問小白兔。


    小白,你說。


    最終沒能在一起……和從未在一起。


    哪個更遺憾?


    但小白隻是轉過身自顧自地吃草。


    她就像他漫天陰霾中的唯一一絲星光。


    若沒有了她。


    那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存在,便再無意義。


    “蕭祈然,你想娶我嗎?”


    蕭祈然一愣。


    然後眼裏立馬又有了光。


    可是……


    她很快就會離開。


    他不想隻是短暫地娶回一具,原本並不屬於她的身體。


    但什錦並不是想要他的答案。


    因為那場屍山血海,他不惜與天下為敵的婚禮。


    便已經是他給她的,最銘心刻骨的答案。


    他的愛自始至終都是偏愛。


    是公螳螂甘願被母螳螂吃掉,到死都掛念的偏愛。


    是堅定和不可取代。


    是有且僅有。


    是愚忠。


    “我知道我不能用這副身體嫁給你。


    但是蕭祈然。


    我隻是想告訴你。


    我願意嫁給你。


    我願意成為你名正言順的妻子。


    我想送你禮物。


    我想把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雙手捧到你的麵前。


    你喜歡,我們便留下。


    你不喜歡,我便再去尋。


    總有一天,我會尋到你喜歡的。


    蕭祈然。


    我願意。”


    她的淚水溢出眼眶。


    耳邊好像還能聽見大婚那一天他的告白。


    好像還能看見他當時染了血,卻依舊溫柔的側臉。


    ——————


    “我要娶你,要你成為我名正言順,光明正大的妻子。


    我會給你溫柔,給你嗬護。


    會把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雙手捧到你的麵前。


    ……


    你生,我便陪你同生。


    你死,我便隨你去死。


    今日我們大婚,誰都不能阻止我。”


    ——————


    蕭祈然愣住。


    一整個人就仿佛被時間靜止了一樣。


    她說……她願意?


    她願意成為他的妻子?


    她……


    不知道為什麽。


    他忽然覺得這一幕很熟悉。


    忽然心尖兒上就像是被針紮了兩下。


    隱隱約約,他好像看見了七重染血的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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