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晶瑩透亮的黑色眼眸中藏著仙蘊。


    仙蘊流轉了一瞬。


    這一瞬,不足以讓天地為之變動,但卻可以讓身前這位大焱最金貴的女子感受到這份與生俱來的不同。


    同樣的天地,看到的卻是不同的風景。


    “殿下是喜歡雙宿雙飛的故事,不過陳沐婉誌不在此……”


    貴不可言的女子還沒來得及從這一瞬的感受中完全脫離出來,陳沐婉卻輕描淡寫地用一句話將這份感受攪了個稀碎。


    “……不過殿下,今天真的沒有蛋黃酥嗎?”


    大焱王朝最得聖寵的公主殿下深吸了一口氣,不斷用手撫平著起伏不定的胸口,咬著牙齒努力保持著微笑。


    “我算看明白你誌在何處了。”


    “將來誰要是上你家提親聘禮是一車蛋黃酥,他就是你的心上人了吧?”


    陳沐婉眨了眨眼。


    似乎真的是在認真考慮這個怎麽看都是玩笑的問題。


    “……要吃蛋黃酥自個兒去九珍樓排隊搶吧,別想在我這拿到!”


    說是這麽說。


    不過陳沐婉離開時懷裏還是捧上了一盒蛋黃酥。


    還在皇宮裏遇到了一頂八抬大轎。


    在皇宮內乘轎這可不是誰都能有的待遇,而且在這頂轎子麵前領路的還是一位身著紅袍的大太監,論官品不能算有多高,但百官身上的補子再怎麽高品,也沒誰敢在這一身紅袍麵前造次。


    陳沐婉猜得出這轎子裏坐的是哪一位。


    不過彼此之間沒有交集。


    從百槐堂的行醫風格來看,這人也不像個好相與的。


    所以各走各的道,不必打什麽招呼。


    離開了皇宮,陳沐婉邊走邊打開懷中錦盒,拿出一枚不過雞蛋大小的蛋黃酥,小口小口地吃著,眼睛裏的仙蘊在這時候似乎都活躍了起來。


    “這位施主請留步,小道想請問一下澄心堂該怎麽走?”


    陳沐婉從蛋黃酥的酥香中回到眼前,看到的是一位負劍的少年道人。


    道人稽首。


    抬頭時,腮幫子被蛋黃酥撐得微微鼓起的少女與他四目相對。


    便是這一個刹那。


    呂盼背上的問道劍發出一聲清鳴,可他沒來得及壓下或是順勢拔劍,嘴裏還嚼著蛋黃酥的少女猛然間像是變了個人,隻手向前一掃,血氣與靈力交織而出,瞬間便將這聲劍鳴鎮壓了下去。


    畢竟這隻是問道劍自鳴,而不是呂盼在出劍。


    至於少女的另一隻手?


    把那盒才少了一枚的蛋黃酥護到身後。


    滿眼都是警覺。


    這眼神,以為我是要搶你的點心嗎?


    可是說一千道一萬,確實是問道劍先動的手。


    呂盼自知理虧連聲道歉。


    “小道學藝不精連劍都管不好,讓施主見笑了,還望見諒一二。”


    不過如今這山下到底是什麽世道啊?


    比宗門師長他們描繪的山下世界要恐怖太多了!


    隨便一個豆腐攤上有天魔都算了。


    怎麽在大街上隨便問到個路人,都能使問道劍自發而鳴,想來一場問道比試?


    明明隻是想問個路,不是問道啊!


    而且這方才是靈力和血氣一起迸發出來的吧?


    道門修行已經如此高深了,竟然還能兼顧上武夫的血氣,呂盼都想不通這人是怎麽的出來。


    精力無窮無盡?


    還是她的一天比別人多出十二個時辰?


    “道長這劍不錯,不過還是要管好一點,在京城裏麵鬧出什麽誤會就不好了……剛剛是問賣紙的澄心堂嗎?往這邊走,第二個路口左拐,過四個路口再右拐,就在那附近。”


    “多謝施主……”


    澄心堂的路已經被指了出來,可是呂盼卻有了迷茫。


    問道天下。


    雖然用的是一個問字,但實際說起來卻很難避免問變成打。


    道不相同,誰高誰低誰正誰邪。


    打一場不一定分的出來,但不打肯定是分不出來。


    曆代道一宗天下行走在山下的戰績,雖然沒有幾人能做到未嚐一敗,但敗也都是敗在同輩扛鼎的幾人手上。


    比如上一任的天下行走,在山下的最後一戰便是敗在了威名都已經傳到山上的臨淵城武帝手中。


    誰曾聽說過道一宗天下行走敗在個路人甲乙丙手裏了?


    可是呂盼卻覺得他可能要完成這一史無前例的重大突破。


    比如剛才問路時碰上的少女,如果自己拔劍問道了。


    贏得了嗎?


    不一定會輸,也不一定能贏。


    可這隻是京城裏的一個路人……


    翌日。


    才下山就陷入了迷茫的呂盼再次來到了何小魚家的豆腐攤,不過這次他不在邊上躊躇著該不該拔劍了,而是大大方方坐上了桌,排出三文錢點了一碗豆腐腦。


    豆腐攤不大,沒幾張桌椅。


    所以拚桌是常事。


    而和呂盼拚桌的不是別人,正是徐年。


    呂盼不認識徐年,但徐年認出了這和他一樣喝著三文錢豆腐腦的少年道人便是昨日在楚叔鐵匠鋪想要熔掉宗門佩劍的道一宗當代行走。


    從張天天想看他和潛龍榜第一的熱鬧,就可見道一宗天下行走是個厲害角色。


    徐年其實不太在乎厲不厲害,隻是道一宗這樣的出身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除魔衛道這麽個大義之舉。


    天魔不就是魔嗎?


    找何小魚一問便知,道一宗當代行走昨日也來了,還在豆腐攤旁站著看了許久。


    何小魚他們以為這少年道士昨日是囊中羞澀,但徐年可不覺得道一宗當代行走的身上都掏不出三文錢。


    站著看了許久,包括今天再來。


    是在考慮什麽吧?


    難道是在考慮要不要拔出問道劍,除魔衛道?


    既然都已經遇上了,於是吃完豆腐腦的徐年跟上了道一宗當代行走。


    沒有掩飾身形。


    呂盼也沒有融入京城人潮,而是走進偏僻無人的小巷之中,倏然轉過身。


    “施主跟了小道一路,不知所為何事?”


    呂盼目光犀利。


    氣機牽引之下,就要首次在下山之後拔出問道劍。


    結果。


    沒拔出來。


    昨天還自行而鳴的問道劍,今日忽然就變了心!


    不僅不鳴。


    還不想出鞘。


    呂盼都怔住了。


    這可是道一宗的傳承之劍!


    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下來,不是沒有直麵過四五品甚至是三品的大敵,從來沒有出現過問道劍完全沉寂,連拔都拔不出來的情況!


    總不能是這麽多年下來,問道劍裏的靈性終於迎來了叛逆期吧?


    那麽。


    問題隻能是在跟了他一路的這人身上。


    先前豆腐攤上拚到一桌的路人。


    京城裏的路人……


    到底都是些什麽怪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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