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沒有……算了。”


    連著詩名和作者名一起忘記了的新晉文抄公徐年放棄了徒勞無力的解釋。


    “秋日勝春朝……徐先生此中意境不落窠臼,當是大善!”


    何奇事笑容真誠。


    看的出來他對這篇秋詞的喜歡是發自內心。


    原本隻是尋個說法禮尚往來,無論不懂詩詞的徐年所作的詩詞多麽不成器,他斧正一番再落筆為詩,既是價值連城的墨寶,也將蘊含他養至浩蕩的浩然氣,在需要時可展露出儒家之力。


    結果卻得到了一首這麽好的詩詞,哪裏有他來斧正的餘地。


    妄改一個詞都是不自量力。


    何奇事從始至終未曾落筆,紙上空白一片。


    甚至於猶豫再三之後,竟是把紙筆收了起來,徐年有點兒疑惑,怎麽說好的不寫了?


    你不寫,我抄詩做什麽?


    “如此好詩,讓我來落筆有些糟蹋了,徐先生如不介意,我當去找我們書院的院長沈其風,如此才配得上這直衝碧霄的詩情……”


    有鹿書院的當代院長沈其風來落筆為墨,這可真就是一字可換千金了。


    徐年怎麽可能介意。


    何奇事欣然而來乘興而去,留下了陳憲虎幾人目光炯炯,被他們眼神包圍的徐年頓覺不大自在。


    “你們……這什麽眼神?”


    其他人不知如何開口才不冒犯,但熟悉徐年性情的陳憲虎則少了許多顧忌。


    他指著徐年。


    那根手指既然代表了佩服,又有幾分氣憤。


    “大哥!你還說你不懂詩詞……”


    ……


    何奇事立刻就去找了院長沈其風。


    不久之後。


    便有一首得到有鹿書院認可為秋試詩詞榜首的秋詞流傳出來。


    而且這份認可並非是來自主持秋試的書院大先生周清,而是有鹿書院的院長沈其風,還是破例才評為了榜首。


    之所以是破例,因為這首詩雖然符合秋試詩詞的題目,但是卻並非由秋試考生所作。


    之所以要破例,則是因為這首詩立意極好,沈院長覺得當為秋試詩詞的榜樣。


    “……自古逢秋悲寂寥,但這首詩倒是豪情萬丈直衝碧霄,難怪能得到沈院長的青睞。”


    “是啊,就是可惜了謝公子的‘閑去桂花落,月來驚山鳥’,如果不是有這首詞橫空出世,謝公子當有機會被評為詩詞榜首。”


    “照理說這不合規矩,不是秋試考生作的詩詞,怎麽能被評為秋試詩詞第一?不過這首詞確實作的極好,又是沈院長特評,這也……唉——”


    這人說到最後,隻能歎了口氣。


    “所以我才說是可惜了啊……”


    幾名連稱可惜的秋試考生旁邊,便是被他們所可惜的謝瓊文本人。


    這位來自天水謝家的公子哥,此時臉色雖然有些複雜,但更多的是遺憾。


    沒什麽惱火。


    如果是以前的他,說不定會覺得這是被偷走了囊中之物,定要想方設法的搶回來,或者是報複過去。


    不過如今的謝瓊文,卻隻是苦笑道著搖搖頭,並不計較這次破例。


    “確實是有點時運不濟了。”


    “偶得一首佳作以為能有機會拿個秋試詩詞第一,博些名聲還能進修身林,卻沒想到撞上這敢言秋日勝春朝的秋詞問世。”


    “唉……看來我與這秋試詩詞第一沒什麽緣分。”


    要說不甘,是有。


    他怎麽可能不想贏呢?


    但也確實服氣。


    遣詞造句或許還不賴,但這立意卻明顯比人差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


    謝瓊文都忍不住反複念了數遍,細細咀嚼著這四句總共二十八字裏的詩情,他詢問左右同伴:“這首詩詞,是誰所作?”


    “不知道,隻傳出來了詩詞,未見作者其名……會不會是哪位大先生看我們這秋詞多寂寥看不下去了,故意作了這麽一首詩出來,敲打敲打?”


    “若是哪位大先生所作,大可以明說,何必藏名。”謝瓊文微微搖頭,又想起還不知道這首詩的名字,便又問道,“這首詩叫什麽?”


    “就叫‘新秋詞’,聽說原本無題,是何大先生所題的詩名。”


    詩詞內容是秋,所以這便是秋詞。


    僅僅在前麵多加上了一個新字。


    有新便有舊,什麽是舊呢?詩中的“自古逢秋悲寂寥”便是舊了。


    何大先生題名“新秋詞”的意義已然清晰而又明了,就與沈院長為什麽要破例特評的原因如出一轍。


    推陳出新,當為榜樣。


    秋試詩詞塵埃落定,一篇新秋詞名因為沈院長破例特許拿了下秋試詩詞第一,也避免了秋試詩詞第一的頭銜連續空置五年。


    不過這篇將會流傳天下的名作也衍生出了一個熱議的話題。


    作者究竟是誰,為何不留名呢?


    眾說紛紜。


    有人覺得就是那位題名的何大先生。


    也有人覺得說不定是沈院長自己賦詩自己破例特許,不過也不曾懷疑沈院長是為了一己私欲,隻覺得他是受夠了舊秋詞多悲,豎起新秋詞為天下讀書人指路。


    也有一些不太著邊的猜測。


    例如有人說這作者就是策論第一的圓真和尚,隻不過策論第一又拿詩詞第一,書院裏哪位先生覺得顏麵無光,故意隱去了圓真和尚的姓名。


    做出如此猜測的人毫無證據卻言之鑿鑿,自述這就是因為佛儒的道途不同,自己也深有體會,因為他就是和書院裏的誰誰誰理念不合,才沒能參加秋試……


    秋試在詩詞之後,也就來到了君子六藝。


    六藝不需要考六項,隻要任選兩項即可,值得一提的是何霄是六藝裏麵射箭這一門君子技藝的監考。


    何霄魁梧的身形往射箭考試場地哪兒一站,彎弓搭箭為考生演示考試細則,如不是那身儒衫,考生都懷疑自己是在有鹿書院還是軍營靶場。


    至於現在。


    有的考生暗自猜測,這位何師兄大概是棄戎從筆……


    君子六藝過後,書院秋試便落下了帷幕。


    許多考生都在忐忑之中等待著考核結果,而極少部分的優異者則在秋試考核結束之後,立即就被書院弟子帶往書院深處,來到一片竹林之前。


    竹,四季皆綠。


    其他樹木已經染上秋黃,但這竹葉依舊青翠如新,風一吹過便猶如碧海波濤。


    這便是有鹿書院的修身林。


    最早是由儒家聖人親手栽種第一批竹苗,之後一位又一位大儒來此添上新竹,才形成了如今的蒼翠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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