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樓的朱,原本是誅殺的誅。


    隻不過這一任的朱樓大樓主嫌棄誅字太俗,又偏愛朱紅之色。


    便一令之下改了祖宗之法,從此誅樓變朱樓。


    導致許多初聽朱樓的人不解其意,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地方,甚至誤以為是諸如青樓之流的風月場所,但隻要解釋一下這裏的“朱”字其實解作誅殺,便往往能領悟到這樓裏是做的什麽行當了。


    “鬱前輩好眼光,這老頭的確是風恙……”


    肯定了鬱芸紡的猜測的人是洛山白。


    他揉著手腕,剛剛硬接了朱樓二樓主一擊,反震之力震散了氣血,筋骨都有點疼。


    朱樓二樓主風恙,也稱得上是個傳奇人物了。


    傳奇在哪兒?


    風恙是朱樓如今資曆最老的殺手。


    朱樓這種地方可不講究論資排輩和敬老愛幼,內部雖然有一套規矩防範成員間的盲目廝殺與傾軋,但根本目的卻還是為了遴選出更強者坐上高位。


    如此一來,便導致以下克上幾乎是朱樓的傳統美德,不得不品嚐。


    朱樓的幾乎每一任大樓主都是踩著前任大樓主的腦袋上位,現在那位改誅為朱偏愛朱紅的大樓主也不例外。


    依次排下去的二樓主、三樓主的爭奪雖然沒那麽激烈,但也是鮮有善終。


    倒不是說全被自己人拽下了馬,隻是做著一條人命沽作幾兩金銀的勾當,朱樓裏的人為了業務卷的相當厲害,個個都追求零失手的完美戰績,往往有一次失手的黑曆史就被迫體麵的選擇從頭再來。


    等到十八年後又當一條好漢。


    能在這樣的朱樓裏成為資曆最老的人,風恙可能不厲害嗎?沒點絕活傍身,一身骨頭還不等老就不知喂了哪裏的野狗了。


    況且他還一直穩坐著二樓主的位置。


    大樓主都已經換了三任,誅樓都成了朱樓,二樓主一直是同一個人,隻不過從年輕力盛變得垂垂老矣。


    “……要不是這位朱樓二樓主年歲已高血氣衰敗,從五品掉到了六品,我恐怕在路上就已經被他殺了。”


    洛山白感歎之餘,看了葉一夔一眼。


    朱樓二樓主可不是誰都請得動,一個八品武夫能成為風恙的獵物也不知道該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但反正他自己這單生意撞上了風恙可算是倒大黴了,回去之後得和雇主說一聲,討要點醫藥費。


    不過風恙殺一個八品武夫,卻撞上了徐真人,大概也同樣是倒大黴了吧。


    剛才氣血衰敗的風恙以秘法催動氣血重回巔峰,躋身進了五品境界,但這顯然是寅吃卯糧透支了身體的潛能,將會進一步加劇那具蒼老之軀的衰朽。


    折了本就無多的壽數。


    朱樓二樓主雖已避退,但是手執大戟的洛山白卻沒敢放鬆警惕,他仔細感受著林間的風吹草動,出聲提醒。


    “朱樓這位二樓主做這殺人的勾當可比我敬業太多了,根據我這路上和他交手的幾次經驗,他一擊不中應該還沒走遠,會潛伏在周圍伺機再動。”


    洛山白的幾次交手,風恙都沒有使用讓氣血重回巔峰的秘法,估計是覺得一個潛龍第五還不值得自己折壽,要不然洛山白現在也沒法站在這裏提醒徐年他們了。


    被這麽一位堪稱傳奇的刺客盯上,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徐年道行高深可以不懼。


    但是一行人中除了首當其衝的葉一夔,可還有個張天天,況且如果落單了的話,哪怕是鬱芸紡也不敢保證,自己就一定能在風恙的刺殺下安然無恙。


    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鬱芸紡可不想這回京路上還得時刻提防一位能爆發出五品境力量的刺客襲擊。


    她沉吟道:“徐真人,我可以試著把他揪出來,不過在施法時我需要全神專注,難有防備之力。”


    徐年聽懂了鬱掌櫃的言外之意,頷首道:“行,鬱掌櫃你盡力施為,我護著你。”


    “有勞真人了。”


    “應盡之義,不必掛齒。”


    有了徐年的護法,鬱芸紡也不磨嘰,輕輕閉上雙眼,全身的巫力湧入腳下。


    腳下的影子迅速膨脹,向著四麵八方擴散而去。


    就如同滴在了宣紙上的墨團。


    隻不過墨團能暈染的範圍終究有限,但鬱芸紡腳下的陰影在她巫力源源不斷的供給之下卻不斷拉伸。


    越過了泥土,爬上了樹梢,覆蓋了陽光。


    籠罩整片林地。


    巫道九品便有感知自然的能力,能與草木精魂相溝通,獲取一些簡單的信息,而這一能力在巫道六品境的鬱芸紡手裏,更是大大增強。


    再搭配上她最擅長的影咒,更是進一步加強了這種感知能力。


    在陰影籠罩之下的草木蟲豸,不管是蚯蚓在泥土間蠕動,還是累累果實壓彎枝頭,任何一點點的動靜並入了鬱芸紡的感知之中,而她需要做的便是在這萬千動靜之中,分辨出屬於朱樓二樓主風恙的動靜。


    或許是腳步,或許是呼吸,或許僅僅是一次心跳。


    總之,這片林地在鬱芸紡的幹涉之下,自然會暴露出她敵人的方位。


    “徐真人,他在……”


    鬱芸紡猛地睜開眼,看向了一個方向,隻是她話才說了一半,在視線盡頭便爆發出犀利無比的殺機。


    乘著一陣風,朝她而來。


    方才已經消耗掉大部分巫力的鬱芸紡無力阻擋。


    但是徐年可沒有食言,他護在鬱芸紡的身前,心念一動便是引發天威鎮壓殺機,九道流光如臂使指,掠向前方。


    一擊無果,再而未成。


    在朱樓二樓主位置上坐了許多許多年的風恙毫無猶豫,幾乎在瞬間便後退半步,就要故技重施匿入風中而去。


    但是一次是出其不意,第二次還能成功嗎?


    徐年手中多出了一支筆。


    淩空一揮,帶出浩然之氣,一筆寫出了一個“定”字。


    風恙能打破天地之力的禁錮來去無蹤,但是如果再加上浩然氣呢?何況這支春風筆寫出的言出法隨,可不是定的風恙,而是風恙乘著的風。


    我借春風定你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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