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振有詞,撥弄著宴會氛圍的翰林院編修,就這麽突然至極地被扔了出去。


    隻不過是一線陰影而已,就沒幾個人看清發生了什麽,隻看到葛葉以腳為著力點,頭反而朝著下麵,感覺就像是被看不見的一隻手拎著腳舉了起來,然後扔到了拱衛在蜿蜒溪水的燈籠亮光之外。


    “啊啊啊——”


    在狂風灌口模糊的驚叫聲中,葛葉的身影劃過了清輝明亮的月光,沉進了夜色之中連同墜地聲都一同淹沒,再沒有一點聲響能夠傳回賞月夜宴之內。


    白玲兒還想欺負一下葛葉呢,但現在人都飛走了,她隻能哇哦一聲,然後站在原地聳了聳肩,似乎還有點小疑惑。


    不是說好了禮儀之邦嗎?


    她都隻是想捉弄一下被酥酥欺負了的葛葉,沒想到還能直接當著所有人的麵表演空中飛人呢。


    人族在宴會上經常這麽做嗎?


    這簡直是太壞了。


    太殘暴了。


    隻能是看在酥酥少主的麵子上,我勉為其難的喜歡一下咯……


    白玲兒很努力地克製著瘋狂上揚的嘴角,畢竟還有這麽多雙眼睛在看著呢,她要是沒忍住笑出了聲,作為百羽使團在玉京城裏的最具名氣之妖,影響可就不太好了。


    萬一別人以為百羽王朝的妖獸就喜歡看空中飛人取樂,可就誤會太大了。


    這是扔出去了多遠?


    不會就這麽摔死了吧?


    賓客們其實這會兒都沒什麽注意力在白玲兒身上了,他們心裏泛起了嘀咕,而剛剛都在和白玲兒說話的鬱芸紡邁出幾步,向著宴會上的諸位來賓微微欠身行了一禮,以示歉意。


    “招待不周,讓聒噪之人攪和了賞月氛圍,實在是不好意思了,現在我已經請他離開了夜宴,還望各位貴客乘興而來,也能盡興而歸,不要因此壞了興致。”


    這番表態,也表明了剛剛把葛葉扔出去的正是鬱芸紡。


    九珍樓的掌櫃。


    這場宴會的東道主,當然是有權利請人離開。


    隻是這樣的方式,這樣的時機……


    是不是有些不妥?


    葛葉剛剛擲地有聲的控訴著張天天欺人太甚,作為東道主卻不問不察,直接就把葛葉請離了這場宴會,很難讓人不去想這是不是在偏袒著欺葛葉太甚的那幫人。


    解決不了欺人者,就隻能解決掉被欺負的人,以此來達成其樂融融,無人破壞氣氛?


    “你——你把葛先生怎麽了?”


    郭相宜先是驚訝,她剛剛還覺得葛葉說得很有道理,與之共鳴頻頻點頭,怎麽這麽大一個翰林院編修,突然就沒了呢?然後,這份驚訝就成了驚怒,這九珍樓掌櫃竟然敢這樣對葛先生?在最後,便還有幾分驚慌,這是因為在擔憂著葛先生的安危。


    鬱芸紡神情平靜,微微笑著說道:“沒做什麽,隻是請他離開了而已。”


    “請他離開?為什麽要請他離開?他是我的朋友,我帶他來的!而且,你管這叫請離?你把葛先生就這麽扔了出去,那麽高,他摔下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郭相宜驚慌不安地說著,聲音都在微微顫抖。顏茹從中似乎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向來疼愛她的父親在明確反對她和葉一夔在一起時,她也是這麽的不安。


    “……我、我告訴你!葛先生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才不管你們九珍樓背後是什麽人,我、我都要你們付出代價!”


    各式各樣的威脅。


    不管是在成為九珍樓掌櫃之前還是之後,鬱芸紡都已經聽膩歪了。


    在那之前她還得掂量掂量。


    但在那之後,可有不少人自持身份在九珍樓裏鬧過事情,鬱芸紡這個掌櫃何曾慫過了?


    況且她原本也沒打算這麽粗暴而直接地請離葛葉。


    “……不用管他在說什麽,扔出去就是了。”


    這是九公主的意思,鬱芸紡當然是無條件地照做了。


    鬱芸紡看著因為情緒起伏,就連雙肩都有些顫抖的郭相宜,她就像是在九珍樓招待客人時一樣,微微笑著但卻不卑不亢:“他是你帶來的人?那你不跟著他一起走嗎?”


    郭相宜恍然一愣,隨後不敢置信:“你什麽意思?你、你要把我也扔出去嗎!”


    鬱芸紡搖了搖頭:“想來不必我親自動手了吧?既然郭小姐那麽關心那位姓葛的先生,他如今被我扔了出去,那麽高那麽遠摔了下去,也不知道有沒有摔出個好歹,郭小姐難道不想親自去看看他是死是活?”


    郭相宜直感覺不可思議:“你這是什麽態度?我就沒見過你這樣子做生意的掌櫃!”


    “嗯嗯,我也覺得我這態度不好。”


    鬱芸紡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態度是不好。


    但不等於要改,畢竟她其實隻要九公主滿意就行了。


    郭相宜一時氣結,目光擔憂地望向了葛葉被扔出去的方向,最後咬了咬牙,扭頭看向了一溪之隔,已經吃著點心看著熱鬧的張天天。


    那副仿佛坐在台下看戲的模樣兒,更是讓她氣不打一處來。


    但是氣急了的郭相宜也隻是哼了一聲,便小步跑向了葛葉被扔出去的方向,追向了月光下的燈火闌珊之處,甚至都沒顧得上和與她一起來的顏茹等人打一聲招呼。


    幾位同行而來的公子小姐麵麵相覷,有點點的不知所措。顏茹倒是有點感同身受,不管事情是誰對誰錯,郭相宜現在心裏大抵隻有她那位葛先生的安危,裝不下其他了。


    癡情總被無情苦。


    顏茹瞥了一眼一溪之隔的葉一夔,葉一夔也正好望著這邊,曾經習以為常的四目相對,如今竟是讓這在官府通告中都敢替天行道懲奸除惡的少俠慌了一下,連手裏的酒水都差點灑了出來。


    這可不是癡情,倒是沾著些多情。


    “……郭小妹他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走了,我們這是怎麽辦?”


    “不知道啊,我有點懵。”


    “別看我,我也迷糊著呢,本來也沒多大事吧,怎麽就成了這樣呢?”


    “我感覺這葛葉不是個省油的燈啊,要不是有他在,不至於變成這樣吧……”


    聽著同伴們的交談,顏茹低眉收拾了一下心情,緩緩說道:“葛葉和我們不熟,但郭小妹她一個人冒冒失失,實在是讓人有些不放心,我想跟過去看看她的情況。”


    “也是,總不能不管郭小妹,一起去看看吧。”


    “唉,這事兒鬧得哪兒是散心,簡直是揪心了……”


    顏茹幾人一起離開了宴會,不過在走之前,顏茹和鬱芸紡道了聲告辭,沒說什麽招待不周或是沒了興致,隻說是心係友人,沒有了這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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