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溫生在江家得了富貴,要說從小吃了多少苦頭那是在無病呻吟,至少是比九成九的江揚百姓要過得舒坦太多了,不過名門望族裏麵也確實有獨屬於名門望族的難題。


    兄弟鬩於牆,爭權奪利。


    誰能繼承家主之位,哪一房就將引領家族未來,家主更迭始終是個繞不過去的坎坷。


    想要度過這一道坎,就難免磕磕碰碰。


    江柏溫沒想著爭奪家主之位,他有自知之明,在一眾兄弟當中,他既沒有嫡長子自古以來的法理優勢,才情雖然有但也稱不上第一,修行資質更是稀疏平常,有點高不成低不就的味道。


    他那時覺得,能夠在江家安安穩穩度過此生,至少比起從早到晚裏忙忙碌碌就為了明日能夠飽腹的勞苦大眾,好上太多了。


    隻是已經身在了江家,想要置身事外有時都是奢望。


    江柏溫的娘親便是死在了家主更迭這一道坎引發的磕碰當中,即便時至今日涉及到娘親之死的兄弟叔伯們無一例外都已經清算幹淨再見不到身影了,但是他娘親的死因卻也成了一樁懸案。


    有說是死於排除異己,也有說隻是時運不濟誤吃了原本要用上誰誰誰身上的毒藥,還有說是成為了一起嫁禍栽贓的犧牲品……總之是各有各的說法,沒個準數。


    隻是說法再多,江柏溫的娘親總歸就那麽死了,死在了大家族已經司空見慣的磕磕碰碰當中,好在那些各有說法的各人也都已經消失不見,沒能逃過新任家主的清算之下。


    當時沒人想到繼任江家家主之位的人會是江柏溫。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


    那時的他心中雖然有怒火,想要把那些直接或者是間接害死他娘親的人都統統燒盡,但是他一個不上不下的江家少爺能成什麽事呢?


    隻不過江家和其他世家大族不同有一處不同。


    雖然江家有家主,但還有一位老祖。


    雖然江家的家主從來不是一個虛名,因為老祖在絕大多數時候都不會管事,但是江家人心裏都清楚,江家始終是江家老祖的江家,老祖隻需要一句話就能決定江家的未來駛向何方。


    就比如,按照當時爭奪家主之位的形勢,無論是從人心還是從勢力哪怕是從修煉境界來看,都輪不到江柏溫,但是江家老祖在這個節骨眼上出麵了,把江柏溫的名字點在了家主的位置上。


    這當然不可能人人都服氣。


    原本最有希望接任家主之人的那家夥,以為自己這一房已經根深蒂固得大勢了,有資格和江家老祖談談條件,便大膽地向江家老祖提出了不同的意見。


    也許。


    那家夥當時還想過這會不會是江家老祖的考驗,考驗他們有沒有敢於反抗自己的勇氣?畢竟武夫嘛,從古至今的武道意誌再怎麽變化,總歸是離不開一個“勇”字。


    然後江家老祖就教會了自家後人要尊老敬賢,隻不過代價不可謂不殘酷。


    原本應當接任家主之位的那家夥死了。


    死後還懸屍示眾,以儆效尤。


    江家老祖之所以是江家的老祖,可不隻是因為他生得早活得久,更是因為他站在了江揚郡的武道頂點,訓誡自家後人更是一力降十會。


    老祖的大手壓下來。


    要麽低頭,要麽斷頭。


    自那之後江柏溫就坐上了江家家主的位置,借助江家老祖的威勢他也確確實實把這本輪不到他來坐的位置坐穩了,之後他也順順利利地用某些人的鮮血剿滅了自己死了娘親的怒火。


    隻是家主的位置坐穩之後,江柏溫不止一次問過自己。


    自己何德何能。


    能夠得到江家老祖的青睞呢?


    他問過老祖,想要得到一個答案,但是老祖從沒說過原因,隻是笑著說沒有看走眼。


    直到在家主的位置上坐得久了看得多了,江柏溫已經是合格的掌權者了,才逐漸明白了老祖是懷著怎樣的想法,點了自己繼任江家的家主之位。


    老祖想要一個什麽樣的江家家主呢?


    是羽翼豐滿?


    還是眾望所歸?


    又或者天賦異稟?


    都不是。


    因為這三者再怎麽樣,又如何比得過老祖自己呢。


    老祖需要的是一個聽話的家主。


    不犯糊塗,不要忘記敬老尊賢,能認得清自己有幾斤幾兩。


    這便夠了。


    雖然聽起來家主就像是江家老祖的一條聽話的狗而已,但江柏溫一直到了今天都沒什麽不滿,畢竟他確確實實又為娘親報了仇,又風風光光了一輩子。


    就連武道境界,雖然資質平平但靠著天材地寶和老祖的親身指點,也硬生生堆到了六品境,如今在這夢境血城之中,也親身體會到了五品境的力量是何滋味。


    多少天驕終其一生,可都品嚐不到這一境界的滋味。


    江柏溫還能有什麽不滿呢?


    如今江家老祖要爭大世,江家唯一的後路還選的是他江柏溫的兒子江淮古,已經用曆練的理由送出了江揚郡,身邊有兩位供奉與一幹精銳死士充當護衛。


    憑借這麽一股力量,江家就算是事發之後與大焱撕破了臉,他兒子江淮古也有不小的可能逃出生天,保存住江家血脈。


    如此種種。


    江柏溫便是前來赴死,也來的心甘情願……


    轟隆隆隆——


    滔天血氣與渾厚靈力不斷撞擊在一起,爆發出的餘波都有著摧枯拉朽的力量,這座血氣彌漫的洛九城就如同盛滿了血氣的巨大釜器,但如今這大釜在兩位五品境的武夫與道修的衝突之下,已經有了搖搖欲墜岌岌可危的趨勢。


    江柏溫的生機也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隻是在龐大的血氣支撐下,卻終究沒有墜下去。


    “道門大真人的手段就隻是這樣嗎?”


    “你的天地之力呢!”


    “你的道法神通呢?”


    “來呀,盡情使出來——”


    江柏溫的血氣無窮無盡,似乎這整座血城都是他的依仗,但是徐年在這座血城裏麵卻處於天地隔絕的境況,沒有靈氣供他恢複靈力。


    此消彼長。


    似乎對徐年很是不利。


    但他能夠動用的力量,也不隻是靈力而已。


    “人神俱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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