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徐年自己劈出來的一刀。


    沒有借助大焱鎮國公,畢竟鎮國公隻剩下魂魄寄於樸刀當中,盡管可以靠著養刀術恢複,但也不宜連戰,以免損傷到魂魄。


    刀光斬落,煞氣盈天。


    天地之間仿佛已經別無他物,隻剩下掀起煞氣的這一刀而已。


    原本徐年僅憑自己斬不出這樣的一刀。


    他既不是武夫也不修煉煞氣,如何能夠斬出凶煞到了極點,是人是神都得退避的一刀呢?


    但之前揮出一刀又一刀,將血氣轉為煞氣,又在鎮國公親口傳授煞氣之道的精髓時靈光一閃。


    如今煞氣在他的手中,倒是聽使喚的多了。


    過去是消耗靈力來催動煞氣,眼下卻相當於是跳過了消耗靈力這一步,直接便可以催動煞氣。


    這一刀掀起的煞氣,還不僅僅是鎮國樸刀之中蘊含的極致煞氣,之前一刀又一刀將此地精純血氣轉化出來的龐大煞氣雖然沒有吸收,但同樣沒有這麽快散去,可馭為這一刀所用!


    盈天而起的煞氣撲向了仿佛間沒有盡頭的血海,煞氣與血氣相互絞殺相互吞噬,如同一起在這座名為洛九城的大釜中煮至了沸騰。


    隻是煞氣遠不及此地的血氣龐大。


    江柏溫就身邊就像是有一個看不見的旋渦,瘋狂汲取著這座洛九城當中的精純血氣,他的雙眸赤紅一片,殺氣已經衝冠而起。


    就連徐年都不禁好奇,他都到了這一地步,吸收了這麽龐大的精純血氣,竟然還能夠保持自我。


    沒有成為隻知道渴求血氣的嗜血者當中的一員。


    因為他是江家的人嗎?


    但江家供奉言軒海,卻又沒有這般能耐,無法不計後果的汲取此地精純血氣,不然又怎麽會被呂盼以道韻聚攏而來的龐大血氣困住原地呢。


    不過煞氣倒也不需要碾壓不斷壯大的血海。


    煞氣在翻湧的血海當中撕開了一線。


    人神俱滅的刀光沒入了血海的這一線縫隙之中。


    一往無前,不管是人是神皆當退避。


    不避便死!


    凶煞到了極點的刀光沿著這一線縫隙撕開了血海,斬向了血海當中的江家家主。


    生機已斷的五品境武夫本來是赴死而來。


    何懼一死呢?


    “定風波!”


    江家獨門的武道絕學,鎮海七式的第七式。


    江家家主鼓起全身氣力雙掌轟出,沒有地動山搖天崩地裂的毀滅氣勢,但這盈天而起的煞氣與沸騰翻湧的血海,全都因為他這一掌而凝滯。


    刀光也不例外。


    “給我……破!”


    江柏溫向來是以儒雅形象示人,別人最多覺得他是陰險狡猾,卻極少與猙獰暴怒之類的詞搭上關係,畢竟他是江家家主,要維持著名門望族的風度。


    隻是此時此刻,已經不需要風度了。


    怒目圓睜牙關緊咬,殺氣不斷的幹擾著心神,江柏溫就像是一個窮途末路而又窮凶極惡的暴徒,以雙手硬接下了刀光,當鮮血從掌心流淌,刀光要再進一寸時。


    他暴喝了一聲,赤紅著眼睛,磨滅了這道凶煞至極的刀光。


    刀光之後。


    還有借助煞氣掩藏的九道流光,齊射而出。


    但是江柏溫卻沒有到窮途末路的時候,跺腳一震,剛剛才平息了一瞬間的血海再度翻湧,雖然分光劍丸的九道流光蘊含著源自劍魁的劍意,鋒銳無比,隻是遲滯了一瞬便穿透了血海。


    但也正是這一瞬,用盡全力磨滅了人神俱滅刀光的江柏溫已經換完了一輪氣,舊力已盡新力已生,九道流光雖然鋒銳,但也沒到能夠硬撼五品境武夫體魄的程度,皆被躲過或是擊飛。


    “哈哈哈——”


    “這便是武夫快意嗎?”


    “我江柏溫在家主的位置上坐了大半輩子,長袖善舞虛與委蛇,喜怒不形於色,還以為會就這樣到死,倒是從未想過在赴死之前還能有這般的酣暢淋漓……倒是該感謝大真人給我這樣一個體驗不一樣人生的機會了。”


    江柏溫哈哈大笑。


    笑著笑著便內傷迸發,吐了幾口血出來。


    他不以為意地抬起了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血跡,笑容不減。


    盡管身上這件錦袍華貴到可以用寸尺寸金來形容。


    但此刻也隻能用來擦拭血跡了。


    江柏溫穩穩站在血氣匯聚而成的汪洋之中,他看著不遠處的道門大真人,大真人沒有出下一招,他也不急著動手,顯得一點兒都不著急。


    他能急什麽呢?


    總不能是急著去死。


    拖著就行了。


    徐年麵色沉凝。


    江柏溫確實是比言軒海難纏太多了。


    言軒海在擋了人神俱滅的一刀之後,可就沒有餘力躲過分光劍丸的劍氣了。


    歸根結底,雖然兩人都是剛突破不就,但言軒海不敢肆無忌憚地吸收此地精純血氣,境界沒有鞏固能發揮出來的力量其實有限,而江柏溫雖然是強行突破,卻一直在瘋狂汲取此地精純血氣,不斷補充自身。


    或者說。


    江柏溫也是不得不這麽做。


    因為隻要血氣之力稍微放緩,突破時留下的致命內傷便會凸顯出來,要了他的性命。


    隻不過江柏溫吸收了這麽多的精純血氣。


    照理來說早就該陷入了瘋狂,淪為了隻知道殺戮的嗜血怪物。


    怎麽還能理智尚存?


    難道是因為抱著赴死的決心,心境無缺所以抗的下來?


    徐年不確定是不是如他猜測的一樣,但是鎮魔司為他提供過的江揚郡情報檔案之中,雖然沒有記載這位江家家主還可能搖身一變變成五品境武夫,但與之關聯的另一則消息,或許能亂其心性。


    “江家主要想謝我,或許為時過早了點……據我所知,你應當有一個兒子,是叫江淮古對吧?”


    倏然聽到兒子的姓名,江柏溫明顯有點詫異。


    但也僅僅是詫異而已。


    在這赴死之際,江家家主談笑自若:“是,但這如何?大真人莫非是要拿我兒子的安危來威脅我?嗬嗬,若是這樣,大真人現在就該想個辦法脫離此地才是,此時不走,之後可就更走不了了。”


    徐年搖了搖頭,再度說道:“不,我隻是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你兒子如今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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