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驚山明明不認識陸不池,卻不必聽陸不池解釋半句,便認為是江揚郡的鎮魔司有問題,其中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


    洛九城。


    聶驚山不告而別離開了江家大莊園,出了那座城的時候,雖然離得比較遠幸免於難自己沒什麽事,但卻親眼見到了天穹是如何裂開了一道縫隙,傾瀉出漫無邊際的黑暗籠罩了洛九城的末日場麵。


    雖然自知實力低微,沒有半點把握憑借一人一刀破開這黑暗,自認為衝進城池裏麵去不過是自投羅網的愚蠢行徑。


    但是。


    一座城池,數十萬百姓的生死,他能夠看過便當做無事發生,拋到腦後不去理會嗎?


    聶驚山的江湖名聲很好,他在離去之時也說服了其他幾人跟自己一同舍棄了來之不易的能聽江家老祖講述武道的機會。


    幾人擰在一起,雖然衝進洛九城裏也翻不起半點浪花,但他們也有他們自己能做的事情。


    報信求援。


    他們自己做不到,但把洛九城裏發生的事情,通知給其他有能力插手的人或是勢力,不就行了嗎?


    有人就近,去距離洛九城最近的另一座城池去向朝廷稟明洛九城的變故。


    有人動用關係,去找了在江揚郡也稱得上一方豪強的江湖勢力,讓他們知曉洛九城變天了。


    也有人求穩,去了江揚郡之外,避免洛九城的背後其實更有一隻大手遮住了整個江揚郡的天空,得跳出去才能找到援手……


    消息傳得越開,越多人或勢力知道洛九城發生了,自然就越好。


    他們散為滿天星,奔赴不同的方向,其中聶驚山分到的正是江揚郡內級別最高,有一位金衣坐鎮的鎮魔司衙門。


    換而言之。


    聶驚山能遇到陸不池,其實不是純粹的巧合,畢竟倆人一個是突圍逃走,一個奔赴而去,中間路線自然會有重疊交錯,碰麵撞見的概率大大提高。


    在趕往江揚郡鎮魔司的路上,聶驚山其實就已經有點疑惑了。


    鎮魔司不是手中握著天下情報,在江湖中傳聞甭管哪裏有風吹草動最終都會是鎮魔司的探子動了動嗎?


    怎麽江家在洛九城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鎮魔司卻像是成了瞎子一樣,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所以懷疑的種子,其實之前就已經埋下了。


    陸不池的出現,一位鎮魔司金衣身中毒藥遭到追殺,這一次的偶然遇見更是讓種子有了合適的土壤,生根發芽。


    聶驚山曾經遠遠見過坐鎮江揚郡的鎮魔司金衣典裕一麵,雖然以他蕩山刀在江湖上的那點名氣還不足以進入典金衣的目光之中,但起碼他自己能夠辨別出陸不池不是坐鎮江揚郡的那位金衣。


    洛九城那麽大的動靜,江揚郡的鎮魔司沒有反應,卻在這裏追殺外來的一位鎮魔司金衣。


    這叫什麽事呢?


    叛徒肯定是出了叛徒,江揚郡的鎮魔司如果是叛徒,背叛了大焱朝廷背棄了天下百姓,對於洛九城變故的視而不見便有了個合理的解釋了。


    就如陸大人方才說的一樣。


    沆瀣一氣。


    江揚郡鎮魔司已經與江揚郡世家望族之一的江家,並肩站在了一起,與大焱與百姓為敵。


    江揚郡鎮魔司已經不用去了。


    鎮魔司就在眼前,哪裏還用得著舍正求邪,自投羅網。


    聶驚山把他在洛九城的所言所聞都與陸不池說了一遍,然後抱拳說道:“聶某雖實力不濟,但若是陸大人有用得上的地方,盡管吩咐一聲,必當傾力而為。”


    洛九城已經出事了嗎?


    數十萬百姓的生死突然間壓在了陸不池的肩膀上,他有些心驚,不過很快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越是這種時刻,越是急不得。


    聽聶驚山的講述,至少徐大真人在洛九城內,如果徐大真人都解決不了洛九城裏的麻煩,他一個人火急火燎地趕過去,大概率不過是為陣亡人數添上一個冰冷的數字而已。


    陸不池沉吟片刻,看了眼已經察覺到不妙,神色大變的典裕心腹,心中忽然有了決斷。


    “聶兄,能否請你殺了此人?留下明顯的刀痕,最好好像突襲得手,一擊斃命的傷勢,然後向著江揚郡外而去,沿途佯裝出是帶著中毒已深的我,一起離開的痕跡?”


    聶驚山愣了一下,這聽起來很像是找了個理由支使他離開危險的江揚郡,躲去安全的地方。


    他忍不住追問道:“陸大人,你確定這樣做……是在救江揚郡,而不是救我一人?”


    陸不池搖了搖頭,那張柔美的麵容上浮現出淡淡笑意:“聶兄以為我是找個理由讓你逃命去?非也,此去可不是輕鬆差事,沿途或許會有不少人追殺你,稍不留神便是萬劫不複。”


    聶驚山沉吟了片刻。


    最終沒有再刨根問底,在典裕心腹驚恐的目光下,手中刀光一閃,刀刃破開了典裕心腹的後背,從心口貫穿而出。


    當場斃命。


    留下來的狹長傷口,明顯也不是陸不池的長槍所為。


    “那麽按照陸大人的吩咐,我這便走了?”


    “嗯,聶兄保重,以後有機會去了京城,記得找我……至少讓我請你喝一杯酒。”


    “哈哈,這個好,那我可等著嚐嚐鎮魔司金衣大人請的酒,會是什麽滋味了。”


    在臨走之前,聶驚山還把白鹿丸以及同樣獲贈於張天天的傷藥,都分了一半給陸不池。


    陸不池沒有拒絕。


    即便他是鎮魔司的八大金衣之首,百槐堂的丹藥依舊是難求之物,能夠為了他接下來的打算提供不少助力。


    起碼不用擔心再莫名其妙中了典裕的寒毒了。


    陸不池看了眼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典裕心腹,轉身隱去氣息借著茂盛草木藏了起來。


    不一會兒。


    另外兩名心腹先後趕到,看到地上死去的同僚,他們眼下唯一能做得安慰之舉,便隻是幫同僚合上那雙眼睛。


    “刀傷,從背後偷襲一刀破開胸口而死。”


    “陸不池還有幫手?”


    “不管是誰,那人應當救走了陸不池。”


    “我去追,你去向典大人匯報?”


    “好,多加小心……”


    兩人分開了。


    陸不池遠遠跟上了回去匯報情況的那名典裕心腹。


    趁著典裕以為他中毒已深被人救走之時,正是殺個回馬槍的好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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