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年在見到那道明顯是天魔氣息源頭的詭異身影轉過頭時,就已經做好了看見一張奇形怪狀可怖麵容的準備,畢竟前世看過的恐怖片裏麵,不都有類似的橋段嗎?


    在昏暗的氛圍下,背對著主角的人影轉過身……


    這可是經典的回頭殺戲碼。


    結果那問他們喝不喝茶的身影轉過來後,露出來的麵孔卻是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說直白點就是五官正常,甚至有些清秀,不僅不是什麽怪物,倒像是苦讀詩書的貧寒文士。


    麵色倒是透露著一股子病態的蒼白。


    如同重病在身。


    但徐年即便不知道此人是誰在漕幫有著怎樣的身份,但卻知道他定然不可能是看上去那般文弱,恰恰相反還無時無刻不再響起的密集心跳聲與濃厚的天魔氣息,都在彰顯著此人的危險。


    徐年和大祭司望著此人,目光凝重全身戒備。


    “好吧,看來是我自作多情,兩位想來是沒有喝茶的心情。”


    身為漕幫副幫主的曹明火笑著搖了搖頭,就如同沒有察覺到登門造訪的兩人可是來者不善,他自顧自地舉杯飲茶,茶水其實已經涼透了,沒什麽滋味。


    就如這漕幫已經是風雨飄搖。


    總舵都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守著,清冷得很。


    茶杯空了,曹明火拎起茶壺晃了晃,卻發現茶壺也已經空了,索然無味地把茶壺和茶杯都放了下來,突然至極地感慨道:


    “都說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但我看漕幫雖然不是什麽秀才窩,但這一幫子三教九流想要造反,也是跟鬧著玩一樣兒,就算僥幸碰上了那麽一個萬一,成了也不過是爛攤子。”


    徐年和大祭司都皺了皺眉頭,倆人沒有直接出手是在觀察曹明火的深淺,卻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句話,話中口吻可不是窮途末路的自嘲,而是實實在在的嘲諷。


    此人是武夫,顯然不是修行巫道的漕幫幫主。


    可即便不是奚天闊,既然守在這漕幫總舵議事大堂裏麵,應當是漕幫的某個高層,但是他們見過的其他漕幫高層都對舉旗大計有種信念感,甚至甘願為此赴死,至死不渝。


    隻有麵前這人的態度截然不同,竟然冷嘲熱諷。


    還是當著徐年和大祭司的麵。


    似乎是已經憋悶到不吐不快的地步,情願吐槽給敵人當個笑話聽。


    “舉旗造反改朝換代,給這江山換個主人,社稷確實是能夠換上一副新麵貌,但這新麵貌是好是壞……”


    “嗬,他們倒是一廂情願的覺得換成自己身居高位,就能夠做的比大焱朝廷更好,讓天下再無人需要忍饑挨餓。”


    “理由便是奚幫主能把他們從泥濘中拉出來,漕幫就能把天下人從滑向深淵的毀滅中拖出來,隻需像他們為奚幫主效力一樣,讓漕幫成為這片江山社稷之主就行了。”


    “他們加入漕幫之後確實過得很好,但他們似乎忘記了漕幫的欣欣向榮是以壓迫他人為代價,但要是漕幫取代大焱之後想,想讓這片江山百姓過得好,難道還能依賴著從其他人手裏搶奪?便是大夢成真再進一步,成了天下共主,然後又怎麽辦呢,還能搶誰?”


    曹明火對漕幫其餘人的不滿溢於言表,他體內如同擂鼓般的密集心跳聲也擂得更加響了。


    “奚天闊把他們從泥濘拉向繁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們明明是就在難在不想回去,懼怕著回到過去的苦日子,甚至還想要貪求更多,卻用他們的衷腸苦心把奚天闊逼到與大焱朝廷妥協不了的地步。”


    “滿口大庇天下救民水火,用大義包上了自己的貪婪,甚至包得實在是太厚了,以至於他們自己好像都忘了在這大義裏麵究竟裝著什麽。”


    “於是到了今日,朝廷最終忍不下去要動刀子了,奚天闊沒有別的選擇,隻能帶著漕幫舉旗,即便我早就跟他說過這事成不了,但是他一意孤……嗬,也不對,一意孤行的其實是我,隻是這次奚天闊沒法再聽我的了。”


    “二位高人,你們說漕幫上上下下這些人,對他們的幫主的忠心,是不是天地可證,日月可鑒?”


    徐年微微有些愕然。


    進議事大堂是以身試險,卻怎麽也沒想到危險還沒遇上,先聽到了這麽一番發言,疑似漕幫高層的文弱男子控訴漕幫其餘人倒逼他們的幫主造反。


    這算不算……內訌了?


    但如今漕幫在這總舵之中,好像就是剩下了他一個人。


    就算是內訌,又能和誰內訌呢。


    大祭司目光微沉,沉聲說道:“漕幫大勢已去,你既然不願造反,若是能夠束手就擒,朝廷不說寬宏大量到既往不咎,至少能對你寬大處理。”


    曹明火沒有直接拒絕,隻是反問道:“對我寬大處理?那麽奚天闊呢?我若是退開,大焱朝廷能饒了奚天闊嗎?”


    大祭司沉默了,不是他沒法代朝廷做主,隻是他清楚奚天闊的身份地位在哪裏擺著,被迫也好自願也罷,他畢竟是漕幫幫主又確確實實做了造反之事。


    大焱朝廷若是對奚天闊也網開一麵,如何能夠服眾?


    曹明火笑了笑,說道:“我雖然不認同這所謂的舉旗大計,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和他們差不多,雖然他們是逼著奚幫主走上了這條路,但他們也確實緊緊跟在奚幫主的身後,而我就算不想走這條路,既然奚天闊已經踏上去了,我也會選擇跟過去。”


    話到這裏,其意已經昭然若揭。


    大祭司權杖一揮,灑出了一抔黃沙飛向曹明火,曹明火就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一粒粒銷魂蝕骨的黃沙洞穿了他的身體,頃刻間打得破破爛爛,血流滿地。


    曹明火的身軀也軟癱下去,踉蹌幾步撞倒了茶杯茶壺,扶著桌子才勉強沒有栽倒。


    “嘶——真是痛啊……發現勸不動就直接動手嗎?嗬嗬嗬嗬——”


    一邊說一邊笑,鮮血也一邊從喉嚨與密密麻麻的沙口中湧出。


    隻不過從傷口中湧出的還不隻是鮮血。


    還有一個個形似肉丸子,但卻散發出天魔氣息的肉瘤,正從傷口之中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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