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王宮之上,紫袍國師袁天乾的反應和丁摶、沈良有些相似。


    他瞳孔驟然一縮,沉吟半晌後又沉聲確認道:“丁前輩說的普濟,是佛門大方丈普濟大師?”


    丁摶聲音微冷,比這冬日清晨的冷風更讓人頭腦清醒:“不然還能是誰?”


    紫袍國師袁天乾眉頭緊皺。


    丁摶是在誆他嗎?


    概率很低。


    況且若是不曾知道,或許還得等到了淨土出魔頭震驚天下的那一日才會驚覺,但現在袁天乾已經知曉了,隻要仔細調查極樂淨土的動向,不至於一點蛛絲馬跡都尋不到。


    要驗明真假不難,難的是知道有這麽一回事……


    袁天乾歎息一聲:“唉,佛門大方丈入魔,這確實是讓人遺憾,不過丁前輩和沈劍魁不問劍於西天極樂,倒是攪得大夏王城不得安寧,這是否有些沒道理?”


    丁摶嗤笑道:“有沒有道理,就要看在袁大人心目中,普濟大師入魔與你有無因果關係了。”


    佛門大方丈入魔和大夏國師能有什麽關係?


    明麵上自然沒有。


    但是袁天乾心裏門清兒,這指的是他作為動手分割了先賢大陣的人之一,雖說他們算是成功了,既分到了氣運也沒導致大陣崩潰,但是代價也並非沒有。


    不然海上異象是從何而來?


    先賢大陣本就在萬載歲月的磨礪中不堪重負了,距離崩潰瓦解的那一日已不太遠。


    袁天乾他們孤注一擲分奪氣運的大膽舉動,雖然巧妙地讓先賢大陣分成數塊之後繼續運轉了下去,但也的確導致了天魔對先賢大陣的滲透加深,對現世的侵蝕加劇。


    如此算來。


    如果佛門大方丈入魔和天魔滲透大陣存在因果關係,袁天乾自然脫不開瓜葛。


    隻是……有這一段因果嗎?


    袁天乾不知道,隻覺得這未免太巧了。


    其實丁摶同樣也不知道。


    但凡是涉及到了天魔,天機總是紊亂不堪甚至空白一片,算不出來。


    但既然這道理上說得通。


    有棗還是沒棗,都不妨礙打兩三杆子看看。


    “普濟大師入魔,實乃天下人的不幸,但入魔者皆為天下敵,大夏也是這天下中的一份子,理當出力共誅佛魔。”


    害得佛門大方丈入魔的罪名。


    袁天乾不認。


    但就如同天魔教人人得而誅之,入魔之人也是同理。


    袁天乾可以代表大夏出一份力。


    大夏國師解下了披在身上的紫袍,順著流雲拋給了丁摶。


    “這麽一件破衣裳,袁大人也拿得出手?好歹縫好了再拿出來吧。”


    丁摶接過紫袍,在手上抖開。


    兩道劍痕割開了白鶴與流雲,確實是顯得有些紮眼。


    但是沒這兩道劍痕,袁天乾也不會給出這件紫袍。


    紫袍雖然不是性命攸關的本命法寶,但也是用神蟬蛻變時的造化之功祭煉出來的重寶。


    更是每次蟬蛻時用來渡過虛弱期的重要倚仗。


    原本袁天乾隻要好好重新祭煉一下,倒也不是不能抹去這兩道劍痕。


    但現在看來。


    隻能是之後大費周章地重新祭煉一件紫袍出來了。


    劍魁的兩劍已經傷到了紫袍的根基,沒有袁天乾的修補這件紫袍催動不了幾次就會分崩離析了,但在分崩離析之前,也足以發揮出媲美袁天乾全力出手的力量。


    在袁天乾看來,這麽一件已經殘破的紫袍,剛好夠分量。


    再多就不合適了。


    “大夏不比大焱占了那麽久的天地氣運,沒那麽多富裕,這件紫袍就已是袁某和大夏上下的全部心意了,若是丁前輩嫌棄也可以還給袁某,不過那樣就隻能怪我大夏積弱已久,雖然有心但卻無力與丁前輩共誅佛魔了。”


    袁天乾態度明確,愛要不要。


    東西已經到手,丁摶當然不可能還回去,破是破了點,但大夏國師的這件紫袍也是難得的好東西:


    “袁大人活了這麽久卻這麽摳門,還與我這小輩斤斤計較,可真是……唉,罷了罷了,誅魔要緊,袁大人不用遠送了,後會有期!”


    袁天乾也想和丁摶後會有期。


    隻不過再遇到時,丁摶的身邊最好沒有那個不止會喝酒的醉鬼劍客。


    隨著沒了紫袍的大夏國師落向皇宮,王城中山雨欲來的肅殺氛圍頓時被冬風吹散,大夏內衛和皇宮侍衛們各自回到原本的崗位上,那些個來自大夏名門的窺探視線也漸漸索然無味地收了回去。


    雷聲大,而無甚雨水。


    白提心吊膽一場了。


    袁天乾還是袁天乾,大夏也依舊還是大夏。


    沒有變天。


    皇宮裏麵,大夏天子一路小跑出了宮殿,來到神情談不上和善的袁天乾麵前,躬身說道:“國師,剛剛那兩人是盲算子丁摶和劍魁沈良?”


    在天子麵前,大夏國師麵色稍緩,點了點頭:“陛下慧眼,正是這兩人。”


    大夏天子露出不忿之色:“豈有此理,這兩人即便一個是天下奇人,一個是劍道魁首,但怎能這般仗劍欺人?不光是沒把大夏放在眼裏,更是對國師無禮動武,寡人這就昭告天下,通緝二人!”


    通緝盲算子和劍魁?


    財帛是能動人心,但誰敢去拿這賞錢呢?


    袁天乾看著大夏天子,微微眯起眼睛。


    大夏天子低眉順目,在國師麵前恭順得像個聽話懂事的晚輩。


    即便他才該是君主。


    國師隻是臣。


    君臣之儀,在大夏已然顛倒。


    袁天乾抬起了胳膊。


    大夏天子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不過想象中的痛感並未襲來。


    袁天乾隻是摸了摸大夏天子的頭。


    他笑著說道:“陛下有這份心就夠了,但通緝這兩人實在是勞民又傷財,費力也討不到好,不必去做了,倒是永冬寒地那邊恐怕接下來會有些變故,陛下要多上些心才是。”


    大夏天子低著頭,輕聲請示道:“變故?還請國師明示,大夏需要做些什麽?”


    袁天乾說道:“自然是盯著大焱,雖是事關天魔該是同仇敵愾,若是有機可乘,我們也不該浪費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得閉關一陣。”


    “大夏內外的諸多事宜,還請陛下多多上心,不過那些不該陛下操勞之事,也請殿下勿要再掛念了……”


    什麽事是大夏天子不該操心的呢?


    明麵上看是盲算子與劍魁。


    但是國師與天子心裏都清楚,這句話指的是國運。


    大夏分到的那一份氣運沒在大夏天子的身上。


    而是在大夏國師的身上。


    袁天乾竊取了國之重器,卻反過來讓大夏天子別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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