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冬寒地已經陷入了千年不遇的戰火之中時,大焱王朝倒是突然迎來了一則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鎮魔司首座馮延年和三奇之一的盜首白去蹤聯手。


    成功摘下了天魔教教主黃農人的人頭。


    帶回了玉京城。


    懸於東門。


    既是震懾邪魔歪道,趁早回頭否則這便是下場,也以此警示世人需要以人頭為鑒,莫要誤入歧途。


    “……真是沒想到啊,黃農人竟然就這麽死了。”


    大雪之中。


    把卦幡當拐杖用的瞎子有些感慨,而在他旁邊是個拎著酒葫蘆的劍客。


    劍客無懼迎麵風雪,仰頭灌了一口酒,一邊說著一邊打了個酒嗝:“說實話,黃農人這人早就該死了,鎮魔司、嗝兒~鎮魔司的前首座可是把鎮魔司的家底都拚光了,可不僅僅是斷了黃農人三品大道,連他的根基也一同打崩了。”


    “隻不過呢,天魔之力委實詭譎,黃農人的根基也夠深厚,才讓他多挺了這麽多年。”


    “主要也是黃農人這麽些年藏得也深,你算不到他,我也沒碰上過他,不然非得一劍把他給削了,省得什麽時候壞我喝酒雅興,這次黃農人惹毛了老白,也算是老壽星吃砒霜了。”


    “他藏再深,隻要還在這凡世之中,不是躲到了哪個小世界裏麵,老白一旦鐵了心要找出來,就沒道理找不到。”


    瞎子走在雪地上,當拐杖用的卦幡一戳就是一個洞:“理是這麽個理,但這事還是有些蹊蹺,黃農人死的……太巧了。”


    劍客雖然醉醺醺滿身酒氣,但說話卻是直來直往:“你這瞎子就是算的太多了,看什麽複雜作甚?我就問你黃農人死了是不是比活著好?就算他死後有什麽算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接招便是了,但總之……他死了就是比活著要好,這總是大實話。”


    “這倒也是。”


    瞎子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一醉一瞎的兩人在雪地中前行,呼嘯的風雪很快就掩去了兩人的蹤跡,而如果把他們的行蹤軌跡若是在永冬寒地上劃出來,便是在不久前已經穿過了一片撩天戰火的戰場,即將抵達戰火最烈的另外一處戰場。


    不過戰場還沒到。


    瞎子和劍客同時停下了腳步。


    在前方風雪中,一道金光忽然在白茫茫之中迸發開來,然後鋪天蓋地,幾乎要將風雪都染成一片金色。


    瞎子手中卦幡一揚,隻見一道灰氣幻化成龍,仰天嘶吼。


    劍客飲了一口酒,爾後又三尺秋水,截雲而上。


    漫天金光忽而破碎。


    碎了一地金黃。


    猶如上好的琉璃被摔了個粉碎。


    一位手執降魔杵的僧人踩著遍地猶如破碎琉璃的金光而來,他朝著兩人行了個佛禮,爾後直言道:“貧僧戒殺見過二位施主,不知二位施主可否施舍貧僧一個薄麵,沿路返回?”


    瞎子笑了笑說道:“戒殺大師這要的可不是薄麵,而是天大的麵子了。”


    一人前來。


    卻要一位魁首一位奇人沿路返回,這麵子要的還不夠大嗎?


    他們倆人哪怕跑到臨淵城,也不至於被武帝一句話就打發走了。


    真不想見。


    怎麽著也該是給個三兩拳。


    請他們離開臨淵城。


    戒殺大師從極樂淨土來到凜冬國,他手裏的降魔杵遠比瞎子手裏的卦幡更重,每一步在雪地上的留下的痕跡都會更深,他沉聲說道:“所以貧僧才說,能否向二位求個施舍?”


    瞎子淡淡地說道:“我們施舍你,誰能來施舍一下永冬寒地的百姓呢?”


    戒殺大師神色誠懇,一字一頓:“永冬寒地一直以來都在我佛門淨土的庇護之下,如今也不例外,請二位相信我們佛門,如今雖然一時動蕩,但是最終佛光依舊會照耀在這片大地上,還永冬寒地乃至是整個天下一片淨土。”


    “你這話放在十天前給我說,我可能都信了,但如今嘛……若是我們不過去,到最後究竟是你們佛門把一片淨土還給天下,還是把天下獻給天魔為你們佛門掙來一片淨土,我可真是沒什麽把握。”


    瞎子的話明顯要多一些。


    劍客就話少了。


    隻是一口接著一口的灌酒,爾後他身上的劍勢便一層接著一層的往上漲。


    僧人和瞎子總共不過說了幾句話。


    漫天風雪仿佛無盡的雪花,都在這劍勢之中迅速凋零,仿佛被看不見的一道道肉眼看不見的細劍,一一斬破。


    戒殺就像是沒有看到劍道魁首身上愈演愈烈的劍勢,仍然與盲算子說著話:“丁施主雖然知曉了天魔,但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可以保證佛門淨土到最後仍然是天下人的淨土。”


    “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真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被這句話來教訓。”


    丁摶笑了笑,手中卦幡在風雪中招展,他的麵色卻漸漸冷了下來。


    “又是佛門聖地又是天魔侵蝕,這兩種力量糾纏在一起,我確實是算不出其二,但是成千上萬年以來的史書已經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了我,在這個‘一’後麵的‘二’會是什麽。”


    天魔禍世的後麵,永遠是接著個生靈塗炭。


    大焱王朝的前朝,大德王朝就是最近的一個例子,迄今為止也都沒到五百年,對於不能修行的常人而言這差不多是二十代人的接力,若是數典忘祖不記得根了,確實不稀奇。


    但對於他們這些四五品境的修行者而言。


    即便不是道門修行者。


    五百年也不算一個遙不可及的壽數。


    更別提佛門傳承有著數千年的曆史,他們理應遠比絕大多數不過百個春秋的世人更知曉天魔的禁忌。


    戒殺沉默了一陣,爾後沉聲說道:“前人不能,不代表今人不能,我相信大方丈他能夠做到。”


    丁摶說道:“你信是你的事,我不信。”


    “明白了……既然施主不信我,貧僧隻好鬥膽以這降魔杵,試試兩位施主手中的幡和劍了。”


    話音落下。


    戒殺怒目一睜,降魔杵向前一揮,當場化為了佛門金剛。


    但卻不是為了降妖伏魔。


    而是為了護持他心中的佛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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