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言好奇:“這菜每天都從城外送?”


    “據老板說,已經連續好幾年了,不管刮風下雨,從不間斷。”


    “今天沒準備,隻能湊合。”


    吳昌時吃得津津有味,完全不在乎是不是新鮮的。


    同僚也覺得不對勁,好在他剛才沒多嘴,隻要我不說,他們就不知道我其實沒聽懂。


    想開了,他也自在地喝了起來。


    汪文言這時候哪有心思管這些,他開始擔心同事們的安危。


    轉念一想,出頭鳥是他們,到頭來好處卻沒有他的份,這樣的東林黨,自己瞎操什麽心?


    還不如擔心自己會不會受牽連。


    畢竟,連首相都是自己去說服的。


    街上突然傳來嘈雜的驚叫聲,吳昌時沉聲說:


    “來了,果然沒錯。”


    同僚還以為是送菜的來了,結果卻沒見人影。


    店老板也被動靜驚動,走出來看情況。


    吳昌時吩咐:


    “麻煩你去打聽一下,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老板對常客還挺客氣的,嘴上答應著,就往外走。


    同樣這心裏卻嘀咕,外麵到底發生了啥熱鬧事兒?


    沒過多久,老板臉色刷白,一路小跑回來,急匆匆地就要搬門板關門。


    小官吏不高興了,店裏生意正忙著呢,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要關門打烊,這也太過分了吧。


    老板連忙過來賠禮:“各位大爺,真是不好意思,外麵來了一群氣勢洶洶的士兵,正一家家搜人檢查呢。”


    吳昌時一聽,來了興致。


    “這麽一說,咱們去瞅瞅?”


    邊說邊掏出點碎銀子準備付賬。


    老板趕忙擺手:“這頓我請了,各位見諒啊。”


    吳昌時手一頓,順手把銀子揣了回去,笑嗬嗬地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


    汪文言不動聲色地瞄了老板一眼,跟著出了門。


    小官吏暗暗嘲笑吳昌時,越混越回去了。


    這小酒館本來就生意冷清,他這一下子,怕是讓老板白忙活一場!


    不過,抱怨歸抱怨,他也隻能跟出去。


    老板賠著笑臉送客,關好了門板,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他連忙回到後院,點上香燭,小聲念叨:


    “熊熊聖火,燃我身軀,隻願白蓮教,能普度眾生!”


    他的眼神漸漸深邃,仿佛門板隔開的不隻是酒館裏外,還有他雙重身份的秘密!


    ……


    吳昌時走出酒館,來到街口,隻見兩旁士兵戒備嚴密,中間一隊兵馬在將軍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前進。


    吳昌時和汪文言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是滿臉凝重,兩人都心知肚明!


    皇上回來了!


    這麽大陣仗的兵馬進城,東林黨敗得不冤枉,信王敗得也不冤枉。


    隻是不知道皇上會怎麽處理信王、孔胤植以及首輔等人。


    至於其他參與的人,到了這一步,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這時候,被大家議論紛紛的黃首輔感慨命運多舛。


    為了坐上首輔的位置,他不惜依附了東林黨人痛恨的九千歲魏忠賢。


    可還沒等他好好享受首輔的風光,九千歲就失勢了,變成了東廠的提督太監。


    他自己這個首輔也得處處小心。


    好在雖然風浪不斷,閣臣倒了兩個,他卻依然穩坐首輔寶座,皇上暫時似乎沒有換人的念頭。


    黃首輔自感身體還行,還能在首輔位子上幹一段時間,誰知道最後竟然落得個被抓的下場。


    他隻怪自己沒有堅持原則,和東林黨鬥了這麽久,為什麽最後卻站錯了隊伍?


    哪怕是退休回家也好,怎麽會想到替他們撐腰?


    以前不是巴望著他們倒黴嗎?


    首輔被抓後,除了信王,沒人能逃過!


    而信王的待遇也好不了多少,隻是少了一條捆身的繩子罷了。


    黃首輔可沒有信王那份自信。


    畢竟老國公張維賢一個快死的人,敢對他們動手,自然清楚,幹這種事,要麽不幹,要幹就得幹徹底!


    不然將來不是等著別人反撲嗎?


    隻是黃首輔沒想到,連衍聖公孔胤植都出麵了。


    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國公,到底圖的是什麽,要幹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連信王和孔胤植都被一起拿下了。


    黃首輔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就聽見遠處的歡呼聲越來越近,全城都在高喊:


    “遼東大勝!遼東大勝!”


    “皇上在天京城下大敗建州八旗,如今就要勝利歸來啦!”


    隨著信使的飛奔報喜,整個城市好像一下子沸騰起來,鞭炮聲、歡呼聲交織在一起,最後匯聚成一句話: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著周圍士兵的歡呼,黃首輔心裏跟明鏡似的,他們這一幫算是栽了,被一網打盡了!


    平時要想動這麽多朝廷官員,比登天還難。


    但現在遼東大勝,他們這些背後搞事的,被清理了,也沒幾個人會心疼。


    就算是東林黨內的人,心裏就算有別的念頭,表麵上也得跟著罵一句“罪有應得”!


    黃首輔心裏跟明鏡一樣亮堂,清楚自己這回算是栽了個大跟頭。


    常言道,走百步半軌十九,關鍵時刻自己改了主意,能怪誰呢?


    真要揪出個罪魁禍首,恐怕得數東林黨那汪文言!


    瞅著機會,趁著魏忠賢遇刺的風波,把他心裏搞得七上八下的。


    人一旦精神上的靠山塌了,就跟撒了氣的皮球似的。


    昔日黃首輔的威風一掃而光,現在隻像個丟了魂的老頭兒。


    在士兵的推推搡搡下,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黃首輔是認了倒黴,可孔胤植不幹。


    作為衍聖公,他自己覺得身份尊貴無比,覺得這天下沒人敢碰他一根汗毛,就算是老朱家的皇帝也不行。


    於是,他開始鬧騰起來。


    “你們想幹什麽?”


    “要把我帶到哪裏去?知不知道我是誰?”


    可他的抗議沒換來任何回應,隻有一塊髒兮兮的布條被士兵隨手塞進了他的嘴巴,周圍頓時清淨了。


    “不管你背景多硬,再吵吵,拳頭可不認人!”


    士兵晃了晃拳頭,示威似地說。


    孔胤植雖然被嘴裏的髒布弄得惡心,但也隻好忍著,不敢再招惹這些膀大腰圓的家夥。


    他在心裏安慰自己,這些粗人懂什麽,自己堂堂衍聖公,總會有人來救的!


    沒了馬車的舒適,這一路顛簸,孔胤植從小到大哪吃過這種苦?


    跌跌撞撞的,感覺骨頭都要散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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