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川以為穆林會秘密召見他,說點什麽,結果沒有。


    一住便是一個月,飛音他們每日換不同的花樣來整蠱阿素,共同興趣。奇怪的是,阿素不管多難受,就是不哭。


    於是,把阿素惹哭成了當下目標。


    穆林依舊閑適地混日子,采野果,炒糖漿,做冰糖葫蘆,然後被一群孩子圍著轉,追逐。


    文通則很忙,距離大戰的日子越來越近。


    出事了!


    柴達木被連撥戰哨,開始有死人。部落出現整夜整夜的哭聲。


    大家嗅到硝煙,戰火的味道,無法再保持昔日的寧靜。總要為守護家園做點什麽,他們不怕死,甚至渴望投入戰爭,點燃熱血。


    連小孩都磨槍,與人搏鬥,往身上藏暗器,寄予希望的阿公卻什麽都沒做。哪怕沒有嘴饞的小孩到他家,他還是每日堅持做他的糖葫蘆。


    難為阿素了!沒人吃的糖葫蘆不能浪費。


    “塔裏木部落已經全麵深入,占領了一部分森林,戰爭其實已經開始。”白虎打聽到消息,給周川傳話。


    這日,周川踏入穆林的石屋。


    “蠻公,我可以進來嗎?”


    “請進請進!”蠻公見是他,可熱情了,把太師椅讓給他坐。


    拿出壓箱底的野果,泡最新鮮的花茶來招待。這待遇,阿素見到,都罵阿公偏心。


    說來奇怪,蠻公就在隔壁,每日見到飛音他們欺負阿素,也不生氣,也不勸阻。有時,他采摘野果很晚才回來,讓周川覺得,他是故意給逃離的機會。


    “你在等我嗎?”周川平靜說道,看著他的眼睛。


    “嗬嗬!”蠻公羞羞澀澀,躲躲閃閃。


    “你在等我,為什麽不叫我?”


    “嗬嗬!”蠻公傻笑。


    “你知道我跟他們不一樣,你不問我為什麽來到這裏?”


    “為什麽?”蠻公終於找到可以說的話。


    “是無夜、阿知、唐老頭三人把我扔在這裏。”


    “巫族的三位大巫公!”穆林震驚狀。大巫公的地位就像蠻族的大蠻公,加個大字,表示他是絕對的大佬,以他為首。


    “果然!”


    周川一開始以為穆林知道的,最近才看透此事。三位巫公知道這裏馬上開戰,把他扔這裏,自然是有目的。巫公把他拋在柴達木部落,而蠻公穆林第一次見他,什麽都沒說,就把他放走。四人達成協議的話,不該把他晾在一邊,什麽安排都沒有。


    蠻公知道他會來,把他看重,恭敬有加,卻什麽都不表示,不主動幹預。這味道就像,聖徒迎接聖使。


    他在聽命行事。


    “你聽誰的指示,在等我,招呼我?”周川問道,眼神淩厲些許。


    “……”蠻公一怔。


    “是神明嗎?”讓九級四涅的蠻公怯弱與謙卑,唯有神明。


    自從進入荒域,周川就感覺有一雙眼睛在隔空看著他。不過他是善意的。三位大巫公給他安排了一場大戲,說是神明指引,讓他們找到他。蠻公沒見過他,對他處處透著特殊,剛好又處於戰爭爆發的特殊時期,讓周川有了同樣的猜想。


    “你見過神明了!”穆林說。


    “沒有。不過我想是他安排我來荒域走一趟的。”從月牙星開始,蠻神就布這場局。食人花的大巫、葉天被送往月牙星,現在看來並非意外。


    “你是人族,神明為什麽讓你來?”


    “先問巫公一個問題,有沒人既是巫,又是蠻?”


    “沒有。”穆林很果斷地回答。


    “有沒人既是先知,又是古神?”


    “那更加不可能!”否決完,穆林犀利地望向周川:“難道……”


    “我一個人族,得到巫和蠻的雙傳承。你聽著,也覺得荒謬吧!”


    “不……不,這一定是神明安排。他選中了你。”


    不僅蠻神選中他,神靈和龍神也選中他。吞天獸有主身次身之分,他開始往這個方向,猜疑他的真實身份。


    “告訴我,神明指引你,要對我做什麽?”明明有目的,卻什麽都不去做,讓周川等的煎熬。


    “我……不對你做什麽。”穆林顯得吞吐。


    “不是讓我幹擾戰場?”


    “神明指引,你會出現。一開始,我以為你是來攪局的,影響戰場局勢。但看到你那一刻,我猜錯了,你還不具備這樣的實力。”


    “你覺得神明指引你,讓你來保護我?”


    蠻公點點頭:“我們的大地被蠻神賜福過,也詛咒過,隻能覺醒其中一種天賦。你兼具巫和蠻,我現在明白神明的指示了,你可以向我提任何條件。”


    此時此刻,蠻公心情無比激動,他甚至覺得戰爭一點都不重要。


    荒,萬萬年之後終於要出第二位蠻神。荒域如今的所有一切,都是蠻神賜予的。


    周川沉默了。他野心不大,一直如此。如果某人要把他捧到高位,那必定是要他肩負最大的責任,走最難的路。


    他的一生,苦難足夠他。停下來時,他會發現,其實自己不是那麽想變強,隻是被逼,出於無奈。


    成為神,上麵還有虛仙。成為虛仙,上麵還有真仙。真仙之上,還有更高的高度可攀,沒有止境。


    遇見大巫公阿知,他明明有機會詢問如何恢複先知身份的,他沒問。


    如今,穆林可以助他點燃第二顆古神之星,他不著急。走別人安排走的路,一生都是扯線木偶。


    “這次來,我是送古神遺體回歸故鄉的。蠻公,你認識他嗎?”


    周川把玉盒取出,交給穆林。穆林打開一看。


    “是他,古蒙部落的辛迪之子,他失蹤了好多年。”


    “認識就好,我把他交給你。”


    “這……”


    “你覺得為難?”


    “公子請見諒,我大概活不過今年。”


    明白,現在兩大部落開戰了,穆林作為柴達木唯一蠻公,他走不開。當然,他大可以派人給古蒙送遺體,但他不會這樣做。他認為,這位未來大人物,應該與大蠻公見上一麵。辛巴遺體正是路引。


    本來對生死早看淡的周川,知道穆林要赴死打這一場艱巨戰,憐惜起來。


    “地盤爭奪戰,隻能有一位蠻公活下去嗎?”周川問道。


    “隻能有一位蠻公活下去,然後他的部落被解散。”穆林說。


    “這是誰定的規則,惡心的餿主意!”這話別人說的話,穆林會罵他,責罰他。


    “這是第一代蠻公定的規矩,荒,不能沒有戰爭。荒,不能沒有英雄。荒,不能沒有熱血故事。”戰是古神宿命。


    蠻走不出荒域,又不能停止熱血沸騰,所有隻好內戰。有古神死去才會有新的誕生,一直以來古神的數量都是恒定的。


    “蠻公,你想去外麵的世界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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