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淵拉著黛玉去花園玩,林琛對這小子的識趣兒很滿意。


    袁怡正在屋子裏看過一陣子宴客的菜單子,見他進來笑著說道:“大爺回來的正好,正巧幫我看看這個,這是大廚房新上的一道菜,我瞧著不錯,不如填在菜單子上。


    隻是,填了它上去就要撤下來一道菜,我竟拿不定主意撤哪一道是好。”


    林琛拿起菜單子看了一眼,說道:“這一道菜留著,兩江總督秦英是蜀中人,這一道是他的家鄉菜,不能撤。


    這一道也得留著,江寧將軍慣愛食酸, 其餘的你看著辦,無論增減哪一道菜都是隨意的,不是什麽大事。”


    袁怡點點頭又斟酌了半天,方才用筆在菜單子上勾了,遞給身後的紅袖。


    紅袖接過菜單子行了一個禮,悄悄的退了出去。


    “大爺剛剛要人送進來的一個匣子是怎麽回事?”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林琛斜倚在榻上,抬頭看了一眼冰鑒,吩咐道:“再加一個冰鑒上來。”


    芝蘭猶豫了一下,行了一個禮,轉身出去了。


    袁怡將桌子上的錦匣打開,不由得驚呼一聲,這麽多的銀票?


    她轉頭看向林琛,卻見林琛眼中並無喜色,反而有些深切的悲痛。


    “這是太太托奉竹姑姑拿過來的,前些日子交給了我,我因著連日事忙,沒有同你說,裏頭總共是二十萬兩銀子,我留下一半,剩下的一半交給你保管,你拿去用就是。”


    袁怡有些猶豫。


    “太太手頭哪來的這麽多現銀?況且縱使是有,也不會有這麽多罷?都給了我們,太太那裏倘或一時要銀子使,怕是不湊手的。”


    “這幾年舅舅家的情形不好,老大沒少找他們麻煩,我無奈送了他們回鄉,母親手頭也並不寬裕,這些隻怕是母親將嫁妝都變賣了,才騰出來的銀子。”


    “舅舅家不是皇商嗎?難道竟被革了不成?”


    “雖然沒有被革,情形也不好,我頭些年在外頭,竟是沒有顧上舅舅,讓老大鑽了空子,我回京的時候已經木已成舟,隻得送了他們回去,離得遠一些也好,省得麻煩,等日後……,再回去便是。”


    袁怡蹙著眉說道:“如今我們在外頭,舅舅又回了鄉,那太太不是太單了嗎?現在又把銀子都拿給了我們,太太可怎麽辦呢?”


    林琛皺著眉歎氣,他也正為這些事兒犯愁呢。


    倘若說是外頭的事,他是有主意的,也能托京裏的一些人照應,便是托給四皇子徒俊,也必然能夠周全的。


    可這是安國府內宅的事,別人很難插手,從前倒是不怕,那起子混賬東西多少還忌憚他一點,並不敢過分為難太太。


    可如今,就難說了。


    小兩口一籌莫展,芝蘭帶著幾個婆子又抬了一個獸首的冰鑒進來,獸口中白煙嫋嫋,屋內頓時一陣涼爽。


    林琛揮了揮手,丫頭們退了出去。


    袁怡站起身在屋子裏踱了幾步,忽然一拍手說道:“我母親去歲曾同普濟庵的慧通師太說過,要為孝惠皇太後做一場水陸道場,需得一位誥命夫人去誦三年的經文。


    因八字必要相合,如今還沒有人選,想來太太的八字必然是合的,不如去普濟庵住上三年,我們也就回京了。


    慧通師太是我從小就見的,為人十分和善,也很周全,那裏風景不錯,又是皇家的庵堂,你再不必擔心的。”


    林琛撫掌說道:“就是這樣,我明日親自修書一封,送去給太太。”


    “那就兩封信一起送回去,一封送去安國公府,一封送回公主府。”


    林琛一擊掌:“善!”


    小兩口計議已定,袁怡笑眯眯的走到林琛旁邊,調皮的一笑,說道:“我幫了你這麽大的忙,你用什麽謝我?”


    “好不害躁,那是你婆婆,是你的孝心,要我謝你什麽?”


    “我不管,你一定要謝我。”


    林琛長臂一伸,搭在榻邊的扶手上,笑容裏帶著一絲痞氣,別有深意的說道:“夜深的時候,我倒是想謝大奶奶呢,你又不願意,如今倒又讓我謝你。”


    袁怡羞得臉通紅,啐了他一口,說道:“阿彌陀佛,從此後你竟不必“謝”我的。”


    “那卻是不能,不如現在我便謝大奶奶一回如何?小生必定盡心盡力的……”


    他將袁怡抱在懷裏,在耳邊輕輕噴灑著熱浪說道:“我如今便好好的謝大奶奶一回,便如同做學問一般,平平仄仄,工工整整的,再奏上一曲鳳求凰,高高低低,嗚嗚咽咽……”


    林琛說到做到,不多時,果然便是平平仄仄,嗚嗚咽咽……


    不提小兩口恩恩愛愛,卻說甄應嘉一路快馬加鞭奔揚州疾馳而來。


    奉聖夫人如今可是甄家的護身符,那是萬萬不能出事的,來報信的小廝又是吞吞吐吐說不清楚,急的甄應嘉心裏直冒火。


    一路到了揚州別院,直奔老太太的臥房,轉過紫檀描金繡彩鳳屏風,一眼便看見躺在床榻上的老太太。


    口歪眼斜,嘴角向耳後咧著,口水不停的往下流,一看見甄應嘉進來,眼淚不停的流著,不過片刻枕頭便已濕透。


    甄應嘉怔怔的瞧了半天,方才回過神兒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膝行著來到榻前,失聲痛哭道:“老太太,老太太,您這是怎麽了?兒子不孝,兒子來遲了。”說罷放聲大哭。


    甄母急的直流淚,想拉住甄應嘉的手,無奈手根本使不上勁兒,急得渾身顫抖。


    甄應嘉漸漸止住了悲聲,哽咽著問道:“老太太是有什麽話要跟兒子說嗎?”


    聽了半天才聽出甄母說的是“寶玉”兩個字,甄應嘉不由得怒道:“都到了這步田地,老太太還提那個畜生做什麽?死活憑他去吧,再也不必管了。”


    甄母急得眼淚直流,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


    甄應嘉隻知道寶玉去花舫與人爭執,被人家打了一頓,其他的一概不知,見母親如此著急,不由得心下暗自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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