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娘爬上矮牆一看,隔壁人影全無,此時不躲更待何時。所幸她們常年在外行走,行李都是打包好的,裝財物的包袱直接拿走就是,趙惜的更是不多。


    據之前給他們幫傭的洗衣婦顧大嫂說,這裏原來是開國皇帝的鄭皇後家,朱太醫的寓所就是從那後花園裏隔出來的,以前是鄭家看門人住的。鄭家赫赫百年,逐漸敗落。子孫吃了官司,全家發配瓊州(海南)。這所宅院被收歸官府,已經有幾十年沒人住了。早年巷子裏小兒常常偷溜進去玩耍,後來沒人打理,房屋年久失修,荒草長的一人多高,蛇蟲鼠蟻,貓狗野狐日漸繁盛。曾有小兒失足落入後花園的池塘中溺斃,之後就有了鬧鬼的傳言,大白天打門前走過都覺得心頭發寒,漸漸的人們都對這所宅子敬而遠之。


    三人爬進盧家的後花園,四處查看了一遭。這個花園還算大,荒草大概都拔光了,空地上剛剛種了花木,就是亭台樓閣有些搖搖欲墜,顯然是碰上大喪還沒來得及動工修繕。


    她們找了間花木掩映下隱蔽的亭子間坐下,側耳傾聽隔壁的動靜,那群人已經撞開門,吵吵囔囔衝進屋子裏,聽得乒乒乓乓一陣亂響,明顯暴徒在砸東西,阿奴心疼至極。


    沈青娘歎道:“幸好朱太醫這兩天輪值睡在醫署裏,否則驚嚇到他老人家就是罪過了。”


    突然花園門口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個男子說道:“大少爺,您看看,園子裏沒有修繕好,素日裏老太太都不讓人走動的。您還病著,何苦跑到這肮髒地方來吹冷風?”


    一個有些沙啞的男聲回應道:“囉嗦什麽,趕緊把小爺抬到那牆根下。”


    阿奴透過花木的縫隙往外看,隻見幾個家丁抬著一把椅子,上麵歪著個青年男子,徑直走到那堵她們翻過來的牆下。


    那男子聽見打砸的聲響,有些不滿意:“怎麽沒聽見有人哭喊求饒。”


    亭子間裏三人麵麵相覷,有些惡寒,翻牆翻到一個變態家裏了?


    那天是晚上,盧家大少一出場就昏死過去,誰也沒看見他的長相,這裏唯一認識他的就是都都和趙惜。可惜都都跟阿羅上街逛去了,趙惜不知道這是盧家,那盧大少又一直歪著,趙惜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的脖子。


    盧大少不甘地跺腳:“叫,叫他們把打人,快點。”他久病中氣不足,這句話喊出來沒有半點惡狠狠地氣勢。


    一個家丁應聲領命,嫌繞過去費事,找到阿奴她們爬過來時墊腳的假山,準備翻過去。


    隔壁也在找人,剛好發現了阿奴等人翻牆時踩在青苔上的腳印,那名家丁大喜過望,“老爺,老爺,他們從這裏翻牆走了。”


    盧休也大喜:“快,快,抓住了人老爺重重有賞。”


    這兩人空間幾何學的不好,全然忘記了隔壁正是自個家的後花園。


    這邊那名傳信的家丁在牆上剛一冒頭,蜂擁而來家丁們在重賞的刺激下壓根沒看清楚,一棍子敲下去,激動的七嘴八舌亂囔:“老爺,在這裏,在這裏。。。。。。”


    “快,快,別讓蠻子跑了。”


    一群激動萬分的壯漢往牆上撲去。可憐那堵矮牆不過是當年朱太醫雇人草草砌的,比豆腐渣好不了多少,哪經得起他們的重壓。還沒等他們騎上牆頭,那堵牆在眾人的慘叫聲中轟然倒塌。當然叫得最響的是沈家大少,他和三名家丁連人帶椅被壓在斷磚碎瓦還有一群壯漢之下。


    阿奴和沈青娘嚇了一跳,這要出人命了可如何是好。


    三人顧不得什麽盧家人,連忙跑過去查看。


    三人推開來不及爬起來的家丁們,將碎磚搬開。還好那牆磚也不什麽硬通貨,一砸碎成齏粉,難為它支撐了這麽多年。沈大少和那幾個家丁都沒死,有沒有受傷就不知道了。


    沈大少被砸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天旋地轉之際,眼前突然現出一張模糊的美人臉,對著他嘰嘰喳喳比指頭:“看清楚,這是一,還是二,耶?你死了沒有?”


    她在說什麽?他陡然想起這個園子據說鬧鬼,嚇得嚎叫起來:“鬼啊!鬼啊!爹爹啊!”翻著白眼又昏死過去。


    見他聲音響亮,顯然還是活的,又聽他罵自己是鬼,阿奴惱恨地踢了他一腳:“瞎了你的狗眼,姑奶奶哪裏像鬼。”


    牆突然倒了,盧休還沒緩過神來,自家花園裏又突然跑出三個漂亮女子,他的第一反應跟兒子一樣。畢竟他年紀大,經的事情多,一下子回過味來,後麵一個家丁又囔:“那個就是趙惜。”


    隨後又有人囔:“這個是大少爺,是大少爺啊。”一群家丁從廢墟裏把他們的寶貝少爺挖出來,叫的驚天動地。


    盧休看見兒子生死不明,頓時氣得指著阿奴三人哆哆嗦嗦的吼道:“抓、抓、抓起來,抓起來。”


    這個是陸家的少爺?阿奴和沈青娘越想越好笑,這人吃飽撐了跑盧家來送死。


    那群驚魂未定的家丁看見一個天仙般的白衣少女衝著他們笑得花枝亂顫,一個個迷迷瞪瞪,半天沒舍得動手。盧休此刻怒發衝冠,像薑子牙一樣看什麽美人都是紅粉骷髏,見家丁們被這個狐狸精蒙得五迷三道,大聲吼道:“妖女,妖女。”


    被獅子吼震醒的家丁們,暗道一聲:“原來是妖精,好險,差點被迷了心竅。”但是比起仙女來,他們更怕妖精,收妖應該是道士幹的。家丁們正想抗議這不屬於他們的工作範疇,卻被盧休的獅子吼逼著一個個懾定心神,戰戰兢兢抓著棍棒將三人圍起來。


    外麵大門外卻傳來一陣大聲的吐蕃語,隨後一個白衣番僧扛著棍棒大步走進來。


    阿奴定睛一看,認識的,顧不得去想他怎麽來了,高聲叫道:“穆鬆,穆鬆,他們要殺我。”


    那人正是白教的鐵棒喇嘛穆鬆,見狀鐵棒重重地往地下一戳,大吼一聲,眾人耳朵一陣嗡嗡作響,手足發軟。人家這才是正宗獅子吼。


    隨後外麵一陣擾囊,一群鐵棒喇嘛衝進來, 後麵跟著一個胖大的紅衣番僧。


    阿奴喜極而泣,喊道:“阿爸,阿爸。”


    羅桑見一群賊人圍著自己的寶貝女兒虎視眈眈,頓時憤怒地操起彎刀左隔右擋,跟那些喇嘛一起把阿奴等人救出重圍。阿奴掛在他身上大哭,連跟在後麵的納達岩都沒看見。


    盧休報複不成兒子又受重傷,哪肯幹休,逼著家丁們繼續上前。


    喇嘛們鐵棒一橫,擋住了他們。


    雙方正僵持不下,外麵雲丹等人接到街坊的報信也趕回來。見外麵圍著一群人看熱鬧,見他們來了,紛紛讓道。眾人看見一片狼藉,屋子差點被拆了,個個抽刀到手呼喝著衝進來。


    盧休見對方人多勢眾,心有不甘,轉眼卻看見開封府的衙差躲躲閃閃。連忙叫人將他們提過來,聲稱要上衙門告這些蠻子將他兒子嚇成重傷。衙差們暗地叫苦不迭,這兩家誰都惹不起。


    隻是他兒子怎麽受傷的,外麵看熱鬧的一清二楚,聞言頓時起哄起來。這一條街的閑漢地痞常被雲丹等人差遣打酒買菜送信什麽的,他們出手大方,賞錢豐厚,因此人人趨奉。跟剛從長白山回來,窮的隻靠賞賜過日子的盧家比不可同日而語,因此眾人都偏幫著雲丹等人。開封的罵人俚語像一串串的臭豆腐似的崩出來,熏得家丁們沒臉見人。


    盧休下不來台,老臉通紅,怒火攻心差點得腦溢血。


    沒有多久,劉仲跟著十二等人接到報信趕來,大隊艮嶽的皇家侍衛往那一站,開始清場。


    見到劉仲,盧休更是怒不可遏。他們來了開封,聽聞陸家,陳家,司徒家等貴族世家都想往宮裏送女兒。皇帝不召見,他們人地兩生,沒有門路,急得抓耳饒腮。華青君卻突然好言求見,說可以將他的小女兒盧慧媛送進宮見皇帝。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顧不得那是仇家,急瘋了的盧休迫不及待的將女兒打包送進宮,沒想到一個照麵就被送出來。一開始盧慧媛還喜滋滋地說皇帝表哥對她多好多好,言語和藹,說是有空請她進宮玩耍。誰知道那之後再無音信,連例行賞賜也無。盧慧媛漸漸絕望,日日哭泣。他被老母和妻子天天埋怨,氣得誓與華家不共戴天,看見劉仲這個梁王的兔崽子他焉能不恨。


    又不敢明著跟劉仲硬來,隻有拉著衙差不放,聲稱要上告。


    衙差最後被逼得沒法,一個老油子說道:“盧老爺,不是小的說,您老告狀也要有狀紙才成啊。”


    一句話提醒了盧休,他總算找到台階可下,氣咻咻回家寫狀紙去了。家丁們連忙跟著跑了。


    阿奴示意沈青娘和趙惜拿回包袱。提醒劉仲道:“房子先不要進去,請差大哥點點屋子裏的東西,查清楚丟失的東西,然後登記造冊。到時候他要是真告,咱們也說他們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宅,反正證人多的是。”


    劉仲看著那幾個衙差一笑,他們被劉仲猙獰的笑容嚇得一股涼氣從腳底冒起,不等吩咐,就自行查點去了。


    阿奴靠著羅桑心疼道:“阿爸都瘦了。”


    羅桑笑眯眯的檢查了一下女兒身上的脂肪層,嗯,還有肉,他放下心來笑道:“那是被你嚇得。”


    他聽說阿奴病危,嚇得老命沒了半條,日夜兼程趕來。現在看見她好端端的,除了臉沒血色外一點事沒有,心裏歡喜。見她看也不看納達岩一眼,知道她心裏有氣。對納達岩眨眨眼,納達岩苦笑了一下等在旁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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