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眾人都在打坐修煉中度過。未來在海神島上還不知道會遭遇什麽樣的危險,現在他們越是能夠抓緊時間提升自己,日後麵對險境就越輕鬆。


    小白主動地承擔了守夜的工作。海魂獸的作息與人類大相徑庭,鯊魚通常都會選擇白天睡覺,並且它們不會閉上眼睛,而是邊遊邊睡,左右半腦交替休眠。對小白來說,幫眾人守個夜不是什麽難事。


    這其中,入定最快的就是唐三。他今天吸收了太多能量,要不是八蛛矛存在,恐怕這些能量都要將他的身體脹破了,現在的他迫切需要將這些能量吸收煉化。


    這似乎也是唐三為數不多會吸收到黑霧的機會。雖然當初因為人麵魔蛛被黑霧汙染的緣故,他從人麵魔蛛身上獲取的外附魂骨八蛛矛也附帶了黑霧的屬性,但他始終不知道該如何掌握這些力量,黑霧一直給他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就像是用鎖鏈暫時拴住的猛獸,一旦失控,它就會毫不留情地反噬主人。


    相比之下,鹿也對抗黑霧多年,再加上有穢魄的幫助,應付起來遠比他要從容。


    感受著黑霧力量在體內湧動、流過四肢百骸和靜脈的感覺,唐三平複著呼吸,依靠本能壓製和馴服著黑霧。在這個過程中,他體內的魂力也在緩慢上漲,原本就接近七十級的魂力蠢蠢欲動,試圖衝破瓶頸。


    然而就在此時,唐三忽然聽到了那些詭異的囈語。


    嘈雜且混亂的人聲,猶如無數個人擠在他的耳畔竊竊私語,每個字都無法被理解,卻又透著毫不掩飾的冰冷惡意。唐三皺了皺眉,試圖從入定狀態脫離醒來,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不光如此,他似乎在逐漸獲得理解那些囈語的能力,明明是聽不懂的語言,但進入他的腦海中卻好像經過了自動翻譯,自然而然地讓他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氣運之子……”


    “來找我……來找我……”


    “來找我來找我來找我來找我來找我來找我來找我”


    反複出現的絮語仿佛一句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的詛咒,唐三頭皮一炸,緊接著,那些重複的囈語仿佛在一瞬間全部消失,轉而變成了無數個人的交談。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每個人都在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在那些交談聲裏,唐三甚至依稀能分辨出幾個熟悉的聲線,正是屬於史萊克七怪們,還有大師、獨孤博、弗蘭德、唐昊等等人的。但因為實在太吵,實在是分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唐三隻覺得自己跌入了一場夢,明明看不見、聽不清每個人的模樣和聲音,卻被無形的存在指引著,被看不見的文字灌輸著,理解了那些他未曾見過的畫麵。


    “哥……為了你,我犧牲再多又如何呢?”是小舞的聲音。


    “主人,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啊。”是紫珍珠的聲音。


    “不離不棄,為了愛人能犧牲自己……獎勵開始疊加……”是不知名的威嚴聲音。


    唐三再次明白,這是曾經他在星鬥大森林時管中窺豹,偶然看見的那本名為《鬥羅大陸》的書裏的內容。那時他窺見的隻是冰山一角,在龐大的信息流裏看見了自己成神的坎坷經曆與結局,而現在,他看見的是更細節的內容。


    他看著自強自立的小舞就像受到了蠱惑一般,成了全心全意隻願為愛犧牲、助他成神的附庸,看著英姿颯爽、不讓須眉的紫珍珠硬生生改變性取向,甘願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看著和他毫無交集的千仞雪、胡列娜、火舞、孟依然都為了他陷入執念,看著朱竹清從清冷威嚴的星羅帝國未來女王變成了小鳥依人的嬌妻,看著如今毫無關係的奧斯卡和寧榮榮、馬紅俊和白沉香就像是被拉郎配對一般,在另一個世界結成了情侶,看著那個世界歌頌著如此這般的畸形的感情。


    樁樁件件,明明他獲得了榮耀和傾慕,所有同伴都收獲了愛情,唐三卻無論如何都感覺不到快樂和開心,隻感覺到了恐慌和茫然。


    書中的世界為何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每個人看起來都這麽陌生、這麽扭曲?


    “成神不好嗎?”囈語低聲蠱惑,“成神吧,成神吧……你能獲得一切,你能讓世界回到原來的樣子。”


    “成神吧……成神吧……”


    “成神成神成神成神——”


    “不!”唐三猛地一個激靈,從入定狀態驚醒過來。


    他在哪裏?是在海神島上,還是在另一個世界的海神島上?


    夜風習習,所有人都進入了修煉狀態,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樣。唯獨在守夜的小白被他忽然的大喊嚇了一跳,警惕地回過頭來觀察了一番,卻沒發現周圍有任何危險和異樣,拍拍胸脯,不悅地說道:“你幹什麽,嚇死魚了!我還以為遇到什麽事了呢。”


    唐三劇烈地喘息著,努力平複著瘋狂起伏的胸口,頭頂卻忽然落下一個聲音:“凝神。”


    隻是短短兩個字,就讓他從崩潰的邊緣冷靜了下來。


    唐三怔怔地抬頭望去,女子白衣的身影在夜色中朦朧如雪間霧,依稀能看見一雙清冷無波的淺灰色眸子低垂,目光晦暗難明。


    恍惚之間,唐三似乎覺得自己回到了九年前,當他在這個世界還隻有十三歲的時候,第一次被那些古怪的文字亂了心神,鹿也就是這樣隻用了兩個字,就讓他的心緒重新平複。


    不論何時,她似乎總是有一種能夠讓人覺得安心的力量。


    呼吸漸漸平穩,唐三看了小白一眼,用傳音入密說道:“鹿鹿姐,我剛剛似乎又看見了那本書的內容……”


    “嗯。”鹿也平靜地回應他,“這裏也許已經很接近這個世界的核心,你會受到祂的影響,不奇怪。”


    本質上,原來的主係統和邪神的目的一樣,都希望鬥羅大陸這個世界按照原來的劇情發展,隻不過主係統的三觀看起來更正常一些,邪神的更不正常一些。劇情大亂以後,黑霧原本應該直接降臨大陸,但鹿也從中作梗將其重創,才拖慢了祂降臨的進度。


    現在黑霧有要卷土重來的趨勢,唐三作為這個世界的“主角”,難免會受到邪神的蠱惑。鹿也甚至猜測,越是靠近海神山禁地,這種影響可能會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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