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此事十拿九穩。


    張氏安安穩穩睡了個好覺,隻等著第二天早上,張貴前來向她複命,一切都已經按照她的計劃完成。


    誰能想到,等來的卻是青柳慌慌張張地跑進門。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張氏還在養病,很不喜歡人一驚一乍,聞言不悅地皺眉:


    “什麽事這樣咋咋呼呼?”


    青柳道:


    “剛才外頭鋪子裏的人來稟報,說是侯府藐視王法,偷換死刑犯,外頭都已經傳得到處都知道了!”


    “什麽?!”


    一陣眩暈朝著張氏襲來,讓她險些站不住。


    “到底是怎麽回事?張貴呢?”


    “回夫人的話,張貴至今沒回來!”


    事已至此,張氏已經完全肯定,昨晚的事,絕對出了大紕漏!


    “還不快去打聽,到底怎麽回事!”


    張氏在家急得食難下咽,青柳卻過了一兩個時辰都沒回來。


    她又派了人出去找,才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雖說給終於讓她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卻帶來了更不妙的消息。


    昨天入夜時分,張貴等人剛把何旺換出來,才走出衙門外一條街,便被南都府衙的差役追了上來。


    張貴拚死護著劉嬤嬤母子試圖逃走,動靜鬧得特別大。


    周圍住的人家和還沒收攤的小販,全都看到了。


    後來,張貴見無法逃走,便一刀捅死了劉嬤嬤,被捕了。


    差役在張貴身上搜出了靖南侯府名帖。


    可謂人贓並獲,鐵證如山。


    如今,小半個南都城都知道了,靖南侯府藐視王法,偷換死刑犯,還當街殺人。


    裴驍好不容易才扭轉一點的侯府名聲,再次壞了個徹底。


    後來派去的丫頭之所以知道得如此詳細,是因為此案在今天上午已經公開審理。


    被捕的張貴堅稱是自己和劉嬤嬤偷盜名帖與錢財,和侯府無關。


    審案的嚴同知則認為,大戶人家的名帖看守嚴格,不可能輕易失竊。


    犯人口供有疑點,必須嚴查。


    而青柳之所以沒回來,則是因為在堂外看熱鬧時被認出來是靖南侯夫人身邊的人,直接被傳喚上堂問話了。


    下午這案子還要繼續審,所以青柳暫時回不來。


    “衙門裏說了,夫人病重隻怕不能理事,已經去守備營請侯爺前去應訴了!”


    “什麽!”


    張氏整個人幾乎站不住。


    上次被衙役找上門,被許多賤民強逼著前去衙門應訴,已經是十分糟糕的情形。


    這一次,比上次還糟糕十倍。


    她已經完全肯定,自己這次絕對是遭了人算計。


    可如今,根本就不是追究罪魁禍首的時候。


    她給侯府惹了這麽大的禍,甚至鬧到要讓侯爺公開去衙門應訴的地步。


    毫無疑問,侯爺從衙門一離開,就一定會回來問罪。


    她完全不敢想,到時候要怎麽麵對侯爺的怒火。


    而且,她又該如何解釋為什麽要在這風口浪尖救何旺的事?


    *


    事實正如張氏所料,靖南侯裴驍從衙門回來的時候,臉色已經黑成了鍋底。


    嚴同知死咬著侯府不放。


    一個下午,傳喚了好幾個張氏身邊的丫鬟前去審問。


    哪怕張氏事先吩咐了叫她們堅稱是失竊。


    可這些丫鬟哪裏經得住嚴同知單獨一個個帶上堂審問。


    越是問細節,這些丫鬟的說辭越是前後不一致,自相矛盾或互相矛盾。


    再被嚴同知稍微上刑一拷問,頓時就心防崩潰,紛紛改口說了實話。


    正因為是實話,這次口供倒是出奇的一致。


    都說是劉嬤嬤來找張氏,然後張氏就傳了何旺來,最後夫人就給兩人取了名帖和銀票。


    若非是裴驍應對得當,得知被傳喚問話後,就第一時間請了南都城最有名的訟師一起前往應訴,


    那指使下人偷換死刑犯的罪名,就要被嚴同知直接給扣嚴實了。


    也幸好那訟師名不虛傳,思維縝密巧舌如簧,一番強辯之下,抓住了那些丫鬟話裏的漏洞。


    第一,張氏和劉嬤嬤說話的時候,沒有人在跟前,她們並不能確定劉嬤嬤來見張氏是為什麽。


    第二,張氏隻吩咐了張貴要辦好劉嬤嬤的事,她們並不知道要辦的是什麽事。


    張貴也忠心,此時依然不斷維護張氏,改口說是他們借口別的事情從張氏手中騙了銀票和名帖。


    因此,哪怕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事絕對是張氏指使,嚴同知依舊不能判張氏的罪。


    雖說案子是辯贏了,靖南侯府的口碑,在百姓之中卻是徹底壞了。


    上次縱火案,百姓們本就對靖南侯府有些不滿了。


    雖說沒能懲治張氏,好歹能宰個侯府的家奴出出氣。


    誰知道,他們竟然仗著靖南侯府的權勢,想偷偷把那本該砍頭的家奴換出去。


    簡直是可惡至極!


    更可惡的是,明明事情都已經那麽明顯了。


    人家請得動南都城的金牌訟師,竟然還巧舌如簧地脫罪了。


    百姓們無比憤慨!


    再加上反正是法不責眾,上次砸了張氏也沒什麽後果……


    於是,哪怕裴驍的臉色冷得嚇人,依舊被百姓們圍住,砸了滿身滿臉的臭雞蛋爛菜葉子。


    沒錯,是臭雞蛋。


    上次大家沒經驗,還浪費了不少上好的雞蛋和菜葉子。


    這次聽說靖南侯要來應訴,許多人中午就跑回家拿了臭雞蛋爛菜葉。


    裴驍一輩子都沒這麽丟臉和狼狽過,幾乎可以說是從府衙門前落荒而逃。


    哪怕回到侯府,洗了又洗,都依然覺得周身仍被令人作嘔的臭味環繞。


    想到這一切都是因為張氏那個蠢婦,裴驍咬牙切齒地吩咐道:


    “把張氏那個賤人給本侯叫來!”


    長隨剛要領命而去,又被裴驍叫住了。


    “回來,不去叫她,就算她來了也不許讓她進來!”


    他想起上次張氏哭哭啼啼尋死覓活的架勢,叫他忙著收拾爛攤子的同時還要到處給她請大夫,心中厭煩不已。


    明日,又要再次為此事掃尾,到處送禮賠笑臉裝孫子。


    他完全不耐煩再看張氏一哭二鬧三上吊。


    *


    張氏聽說裴驍回來時的狼狽情況,整個人都要暈過去了。


    她不敢想象,天之驕子的侯爺被如此對待,心中到底憋了多大的火。


    而她,麵對這滔天怒火,又該怎樣才能保全自身。


    然而,滿心焦慮地等到晚上夜都深了,她也依然沒被裴驍傳喚。


    這叫張氏無比心驚。


    一個晚上沒睡好,一大早就趕緊收拾一番去求見裴驍。


    卻聽說侯爺已經出門去了。


    晚上回來試圖再次求見,卻又被外院的長隨告知,侯爺說了不見她。


    張氏越發心驚。


    然而,此時她還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準備再次出門送禮的裴驍,比她還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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