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大勇見鄭元乃呆愣原地許久,神情鬱憤,心中有些不忍。


    見在場已經沒有外人,他走上前去,拍了拍鄭元乃的肩膀,道:


    “我的小少爺,這個朝堂,這個官場,一直都是這個鳥樣。你要快些習慣才行。”


    這話讓鄭元乃心中越發沉鬱。


    “勇叔,習以為常之事難道就正確嗎?”


    “當然不是。”範大勇沉重地歎口氣,“可我們不過是小人物,能有什麽辦法呢。”


    然後又繼續安慰他,“往好了想,陛下懲處了譚崧,是真真切切讓我們少了很多麻煩的。單論此事,陛下至少還是英明的,不是麽?”


    鄭元乃冷笑一聲:


    “勇叔,與其說是陛下英明,不如說是觀主算無遺策。”


    範大勇有些詫異:


    “難道觀主早就算到了譚崧會被陛下懲處,所以才讓你放心殺趙千戶等人?”


    提到觀主,就像是在黑暗的海上航行時看到了一束光,鄭元乃的心情莫名就振奮了許多。


    他不應這麽沮喪的。


    觀主才是他心中真正認定的明主,他何必那麽在意一個把朝堂弄得烏煙瘴氣的無能昏君。


    想到觀主當初說過的事,這麽快就安排好了,鄭元乃心中不禁為觀主的智謀與有榮焉。


    嘴角漸漸帶上了笑意,道:


    “當然不是。你看陛下那做派,像是早有安排嗎?”


    “這一切,都是觀主的計謀。她當時就跟我說了,趙千戶等人,我想殺就殺,不必擔心都指揮使為難我,她自會解決。”


    範大勇也漸漸回過味來了。


    他們自己就最清楚不過,什麽早早吩咐他們來解救淞滬守軍,全他娘的放屁。


    所以,如今的局麵,全是那位觀主一手促成的,就連當今天子,也成了其算計的一環。


    這實在是很難讓人不敬服啊!


    不過,他和鄭家如今都是追隨這位觀主的人了。


    觀主越強大,他們才越踏實。


    “唉,唯一可惜的是,這事我們根本不好解釋。不僅好不容易收服的淞滬守軍全部為他人做了嫁衣,隻怕連之後金化,寧海兩府也同樣如此。”


    說到這,鄭元乃的心情又沉重了些。


    “是啊,如今全白忙活一場。”


    他知道,觀主是很看重淞滬這些兵力的,並且希望他能讓這些軍戶完全歸心。


    如今,軍心倒是收攏了,卻在最後關頭,全部被陛下摘了桃子。


    “也不知觀主那邊是否有什麽指示。”


    在去金化與寧海兩府整頓軍務之前,他得先等等觀主是否有所指示。


    若沒有,他就親自去見見觀主。


    *


    梁保此時也在等著麵見觀主。


    因為大理寺的官員與欽差一起來了,這幾天他一直在忙著與大理寺的官員一起查辦譚崧的案子,根本抽不出空閑來慈航觀。


    但他也擔心遲則生變,等了幾日,還是忍不住送了封信,提醒慈航觀,他已經完成了觀主的考驗,等待觀主下一步指示。


    慈航觀那邊也沒含糊,當時就告訴他的人,讓他在第二天選個方便的時間來慈航觀。


    梁保做事比較謹慎,怕給人看到,帶來掉腦袋的危險。


    他得知消息後,當天就擦黑出門,半夜到的慈航觀。


    原本想直接敲門,卻又覺得半夜前來太過打擾觀主與道長們,便打算和心腹一起,在馬車裏等到天亮。


    誰知道,他的馬車還沒停下多久,就聽慈航觀的大門嘎吱一聲打開。


    一個個子高壯卻麵色稚嫩的坤道,帶著兩個慈航觀弟子來到了他的馬車旁:


    “觀主有令,善信既然來了,便直接去知客堂吧。”


    梁保十分驚訝:


    “觀主竟然知道我來了?”


    隻見這位道長傲然一笑:


    “觀主神仙手段,你們上山有動靜,豈能瞞得住觀主?”


    梁保心中駭然,這麽遠的距離,就是狗耳朵也沒這麽靈啊,觀主這五感當真強得可怕。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也越發期待起來。


    慧雲道長說過,他這情況,半個時辰內就恢複正常,應當是真的吧!


    雖然怎麽想都不符合常理,可觀主的哪一樣手段符合常理呢。


    一定是真的!


    梁保滿心激動地跟著進了知客堂,便見天人一般的觀主,已經坐在上位等著他了。


    梁保連忙拜見,又奉上按慈航觀規矩準備的供品。


    陳青竹看了一眼,淡淡道:


    “供品便不必了,稍後事了,幫本座辦件事吧。”


    梁保連忙道:


    “一碼歸一碼,這供品是小人的心意。觀主有事,隻管吩咐便是了,小人豈敢當得起一個幫字。”


    態度十分的謙卑誠懇。


    畢竟事情還沒辦成。


    而且就算辦成了,自己往後也有很大一個把柄在慈航觀手中,基本上也是等於上了慈航觀這條船了,他又豈敢在觀主麵前自傲。


    陳青竹很滿意,指了指麵前的蒲團道:


    “坐下吧,閉目,靜心凝神。會有些熱和癢,需要忍耐。”


    梁保趕緊照做。


    很快,他便感覺觀主揭掉了他的帽子,將手放在了他頭頂。


    一股暖流從頭頂匯入四肢百骸,讓他整個人仿佛浸泡在溫水中一般。


    沒多久,他便感覺自己多年病殘的身軀,像是被重新注入了力量一般,四肢與內髒,都像是吸飽了水分的棉花一般凝實起來。


    沉重不適的感覺逐漸消失。


    又過了好一會兒,這些暖流逐漸往身體殘缺處匯聚。


    漸漸地有些發熱,發癢,像是什麽東西正長出來一樣。


    但他牢記著觀主的話,忍住沒有亂動。


    這樣的癢意持續了不知道多久,漸漸消失,那熱流又持續了一會兒,終於他聽到觀主清冷的聲音傳來:


    “好了,起身吧。”


    梁保睜開眼睛,依言站起身。


    進知客堂之前,他已經按照吩咐,解開了日常兜在殘缺之處,以防失禁出醜的布巾。


    起身的那一刹那,他就立刻察覺到了殘缺處那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感覺。


    他好像真的變成正常人了!


    梁保強壓著內心的狂喜,躬身拱手道謝:


    “多謝觀主再造之恩!”


    連聲音也比往日更低沉粗獷一些了。


    這倒是往後需要多加注意的地方。


    不過,此時不是想這些瑣事的時候。


    觀主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讓他恢複正常,便可見此等手段,絕非人間所有。


    其他信眾與道長們說得沒錯,觀主真的是仙人!


    他還想生兒育女享天倫之樂呢。


    以後仰仗觀主的地方,還多得很。


    能被這樣的神秘存在所驅使,能與之有些許聯係,都是他的造化!


    所以,即使梁保已經恢複正常,那態度卻是比先前更加殷勤恭敬:


    “不知觀主先前吩咐小人做的是何事?小人下了山立刻便去辦,免得耽誤了。”


    陳青竹將他的反應收入眼中,便知道此人是已經完全被她收服,自然也不必再故弄玄虛。


    她直接道:


    “南都守備營裏,有一百戶名張六,你將他升做千戶吧。”


    梁保頓時便明白,那張六是觀主的人,立刻答應下來。


    一回到山下,便立刻召來張六,聞訊一番後,找了個理由給他升了官。


    梁保離開不過幾個時辰,淑懿皇貴妃派來南都的人,也來到了道觀外頭。


    慈航觀再次迎來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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