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慨靳家遭此厄難,往後難濟,卻也同時聯想到大將軍,想到自身。


    他們也不是沒腦子,哪會不清楚這些年陛下對大將軍越來越忌憚。


    說不得哪天就有大刀也朝他們落下了。


    每每想到此,便隻覺索然無味。


    若非為這滿城百姓,為後方萬萬之民,他都恨不得直接甩手不幹,解甲歸田算了。


    如今聽到沈婼說靳齊與遇難水寨的關係,不用她說明白,他便能自行腦補出一條邏輯完成的劇情線出來。


    無非就是不願看到靳家重歸的人,在暫時無法動靳家姐弟的情況下,選擇動與他們有關係的人來警告或者脅迫。


    隻一個‘水寨’之人保下靳家遺孤一事,便足夠趙知事對這個水寨好感增升。


    不過即便如此,也不可能隨隨便便讓兩千多人大剌剌進城。


    他沉吟片刻,手指點了點桌麵,道:“他們來可以,不過必須接受監管與盤查,若有身份不對之處,必不能入城,此外,你也需保證他們不會對邊城造成任何不良影響,若出什麽事,你恐怕也需受責。”


    沈婼道:“一切自是按城中規矩行事,他們一切也由民女負責。”


    “行,你心中有數便可,何時到?”趙知事也爽快。


    當然,他的爽快不是因為水寨之人是好是壞。


    單純隻是因為沈婼所具有的價值而已。


    雖然她所拿出的東西都言明是兩位大師所為。


    可他們也接觸過兩位大師。


    犁生大師直接行動上做出表示,所有一切都交給沈婼來處理。


    遂人大師言語中,也常表現出以沈婼為中心。


    無論兩位大師為何對她如此信任相托。


    但有兩位大夫全心全意輔助的沈婼,價值並不比兩位大師低,在對待她上自然需要慎重許多。


    尤其這麽短時間內便又拿出這麽一大影響深遠的‘利器’。


    而且東西出現得倉促,總不可能這麽巧正好就有,顯然早就在她手中藏著。


    那是不是說,她手中還藏著更多‘利器’呢。


    目前來說,雙方並沒有任何衝突,沈婼為人也上道,知世故,沒必要的情況下,何必對著幹,做個順水推舟送人情豈不美哉。


    得到許肯,沈婼頓時露出輕鬆的表情,起身再度行禮道謝。


    趙知事擺手一笑,“那麽,沈娘子可還有其他事情?”


    沈婼垂首應道:“暫無,叨擾大人了。”


    趙知事立刻撚著胡須笑道:“如此,不知可否請沈娘子與本官詳細些,說說這白糖,以及沈娘子的打算。”


    沈婼不意外對方會有此一問,也正等著對方問呢。


    她重新落下,笑道:“隻願大人莫覺民女功利便好。”


    “誒,沈娘子既欲行商,自以利往,不談利,還能談何?沈娘子莫要多慮。”


    沈婼笑道,“話雖如此,但能得遇諸位心懷寬廣坦蕩的大人們,也是民女之幸。”


    士農工商,商人向來是社會最底層,地位隻比奴隸高一些。


    再早一些年,商籍甚至跟奴籍一樣都是賤籍,甚至律法言民,商戶之子不可科考,不可為吏。


    所以能看到的外表風光的成功商人,其實背後基本都會有個靠山。


    若隻是單純的商戶,很難站起來,更別說走到人前。


    哪怕隻是開個小鋪子,小攤子。


    如果你勉強隻能糊口倒也罷。


    若你生意好,那麽手裏的夥計很快就會被強取豪奪。


    連立身之本都難以保住。


    所以趙知事也不認為沈婼這話是在刻意恭維,所以聽得甚是滿意,笑容越發和善。


    沈婼也懂得把握尺寸,好感度刷完,氣氛也烘托到恰到好處的點。


    她便沒再繼續恭維下去,而是話鋒一轉,直入主題。


    她先是簡單介紹一下甜菜以及製糖的工藝。


    當聽到甜菜畝產高達兩萬斤時。


    趙知事身子一顫差點沒忍住站起來。


    “等等,你說什麽,畝產多少?”


    沈婼含笑自若,“預計畝產180石左右。”


    趙知事這下真顧不上裝淡定了,再三確認,“確定,真是180石?不是18石?”


    沈婼嚴謹道:“的確是180石,這是犁生大師給出的結果,不過邊城水土與他以前耕種的土壤有些許差異,所以最終畝產多少無法絕對肯定,但隻要不出意外,150石以上是絕對沒問題。”


    “嘶~”趙知事倒吸了口氣,手不覺扯下兩根胡須都沒注意,雙目發直的盯著沈婼,眼瞳卻沒有聚焦,估計正在腦中模擬近兩萬畝畝產的田地是怎麽樣的。


    畝產上萬的作物,他也不是沒聽過,甚至還見過。


    沈婼上次收的菜裏不就有畝產近萬的。


    聽說花朝國還有一種黃金瓜,畝產也高達100石。


    雖然他沒見過,但堂堂大國,總不可能拿這事來唬人。


    可沈婼這甜菜,畝產可比人家花朝國驕傲的上百年的獨門密瓜給狠狠比下去,差點就翻了兩倍,實在讓他難以置信。


    但他也清楚,按照沈婼的嚴謹性格,應該不會在不確定的情況下說得這麽絕對。


    “這這,這甜菜可能食用?”


    沈婼知道他的意思,頓時哭笑不得。


    果然是為糧食愁習慣的邊軍麽,真是什麽都能往軍糧上想。


    她點頭,“可以,甜菜的根莖葉都能吃,說起來,甜菜的外觀和櫻桃蘿卜有些相似,隻是比之大十幾倍,隻是甜菜還是用來製糖比較實惠,5鬥甜菜可製出1鬥白糖(1鬥=10斤)。”


    聽前麵時趙知事又喜不自勝。


    聽到她不推薦把甜菜用來吃時,又不讚同的皺起眉。


    餓怕的人,總覺得什麽都比不上那一口吃的。


    能用來吃的東西,怎麽都不可能浪費。


    可聽到最後,他的胡須差點又被扯下幾根。


    5鬥甜菜竟然就能做出一鬥糖?


    那一畝甜菜,豈不是至少能製出30石白糖!!


    趙知事再度吸了口涼氣,眼睛發直,腦中卻已經飛快算起現在的糖價。


    現在的飴糖(麥芽糖)市價差不多是35文一斤,棗糖低一些,但也要25文一斤。


    這種品質的白糖,即便賣到80文一斤也絕對不虧心。


    也就是說,一畝可製出兩千多兩銀子的糖?


    趙知事越想頭越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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