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棍來了!”


    宋盞回到班級,全班同學蜂擁而上,不到十秒,一兜子冰棍都被搶完,還好宋盞在路上吃了一個,否則真是屁都沒給他留。


    “我記得我多買了幾根,咋就剩塑料袋了?”宋盞哭笑不得。


    中午簡單地吃過飯之後,下午老班繼續在班級坐鎮,給大家報考,已經有報考目標的同學們也不閑著,有的結伴去網吧開黑,說有事給他打電話,十分鍾內趕到;有的四五個人組個籃球局,在學校裏打籃球;還有的就純粹是在班級裏插科打諢,畢竟夏天外麵熱,還是屋裏涼快,有電扇。


    宋盞這種沒啥事的,又被施晴拉去布置晚上的聚餐。


    等到接近下午5點,最後一個同學從講台旁離開,老班才直了直腰,站了一下午,腿直打晃,差點沒一屁股坐下。


    倒也不是同學們不體恤老班,而是他堅持不坐。


    “最後給大家站一班崗,以後想讓我站,也沒這機會了。”


    時間差不多到了,老班正準備著怎麽和大家告別,之後再聯係隻能靠電話了,沒想到班長施晴突然舉手道:“老師,晚上我們準備了一場聚餐,就等你答應了。”


    “什麽?”老班沒想到施晴來了一個突然襲擊,他都不知道這事。


    “老師,你不會不來吧?”施晴起身看向老班,帶動著全班同學也都站起來看著。


    “那走吧,還等啥。”老班笑道,“咱們班費還有多少?”


    施晴保證道:“老師,你就隨便喝吧,班費多著呢。”


    全班三十幾號人風風火火地走了十幾分鍾,來到了華盛飯店,這裏離學校不遠,有大包房能容納四張桌子,五十人以下聚餐不成問題。


    等大家到了飯店後,由施晴帶著老班先進到五樓的海燕廳,門一推開,兩邊的禮炮就響了,禮花和亮片從上方撒下來,打了老班一個措手不及。


    而迎接他的,是捧著一捧鮮花的班級文藝委員,宋盞和老鄭各自拉著條幅站在後麵。


    左邊條幅寫“青春有你不散場,揚帆起航正當時。”


    右邊條幅寫“一朝師生情不變,桃李樽前笑春風。”


    “你們真是,還整這種形式主義,以後不許了,亂花錢。”老班嘴上這麽說,手上沒停,笑著接過鮮花,問道:“是要合影麽?”


    班長施晴說道:“對對對,合影。”


    全班同學站好,架子上相機已經就緒,侯新星主動請纓,上前按上延時開關,老班喊道:“快回來站好。”


    侯新星找了一圈,說道:“這也沒有我的位置啊?”


    “你這麽小,蹲下就行了。”施晴站在老班邊上,把侯新星拽過來按下,侯新星蹲在中間,還沒擺好造型,就被連著照了5張。


    照完相之後,施晴問道:“老師,你還講幾句不?”


    老班急道:“講啥,講了一天了,大家也都餓了,菜也上齊了,咱們邊吃邊說。”


    老班發話,大家也都顧不上了,一個個找自己的位置,4桌全部坐滿,開造。


    菜都是常見的東北菜,拌拉皮,地三鮮,鍋包肉,小雞燉蘑菇,酸菜血腸,胖頭魚,皮凍皮蛋,切紅腸等,同學們都是能吃的年紀,米飯每桌都上了一盆,一會兒就見底了。


    包廂角落摞了10箱哈啤,均下來一人3瓶,男生多一些,女生少一些,喝不了還可以退。


    今天大家都很高興,人人都把酒倒滿,老班先提了一個。


    “今天很意外,也很驚喜,一般每年畢業班都會有這麽一場聚會,我也參加了很多次,每次都很感動,但這次是我最意想不到的。”


    老班說著先給自己倒滿幹了一杯,他本想說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聚會倉促,想賠一杯給大家,沒想到話到嘴邊咽住了。


    大家正懷疑老師要幹嘛,宋盞遞話道:“老師這是……渴了?”


    郝誌雄趕緊說道:“我也渴了。”接著幹了一杯。


    “渴了。”


    “天熱容易渴。”


    “口幹舌燥,喝點馬尿。”


    “這酒怎麽自己往我嘴裏跑?”


    班裏的男生們也都嘻嘻哈哈地跟著喝了一個。


    “行了行了,一會兒再喝。”老班慢慢端著酒走到幾桌酒桌的中間,也不提那茬,而是接著道:“這三年來,和大家朝夕相處,真的是非常愉快,時光飛逝啊,我都五十了,感覺去年還是三十多的小夥子,今年就變老頭了。”


    “不對啊?老師你去年四十九啊。”侯新星提醒道。


    “謝謝你提醒,我剛知道!”老班大聲說道。


    全班同學哈哈大笑。


    “以後呢,大家各奔東西,高中不是終點,求學之路還在繼續,勁兒不能鬆。”老班說得語重心長,如送孩子遠行的父母。


    “大家都有我的電話,有什麽困難,或者單純就是想找老師聊聊天,都行,隨時找我。”老班頓了一下,“要是能隔三差五回學校看看就更好了。”


    “我看誰好意思空手回來。”一道捏著嗓子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老班瞪眼嚴厲道:“誰說的?站出來!”


    大家瞬間緊張了起來,互相看看沒人敢答應。


    “自己知道就行,別把老師心裏話說出來。”老班接著又轉笑道。


    大家又一下子放鬆了,上過高中哪有沒給老師送過禮的?


    但大家都知道老班什麽禮都不收,這麽多年家裏也沒買車,經常騎著九十年代的大梁,後座帶著老婆接送上下班。


    這個玩笑也就隻有他能開吧。


    “行了,就說這些吧,咱們幹一個。”老班笑著舉杯,男生女生們也都跟著舉杯,大家一飲而盡。


    老班喝完正要回座,老鄭竄了出來,將老班攔住,左手酒瓶,右手酒杯,不懷好意道:“老師,一杯哪夠啊?”


    “喝完這杯,還有一杯。”


    老班感覺到不妙,正要從別處走,宋盞、郝誌雄、章鵬宇都圍過來,手裏端著酒杯來勢洶洶。


    老班無奈道:“一個一個來,好吧。”


    老鄭喊了一嗓子:“敬酒的都過來排隊了!”


    於是包間內排起了一串長長的隊伍,不止有男生,還有女生,大家一個個抱著老班痛哭流涕,紛紛訴說著自己和老班的故事,不是生病送醫院視如己出,就是網吧抓學生浪子回頭。


    除了和老班喝酒之外,同學之間也互相敬酒,有的憋了三年向暗戀的女生表達愛慕,有的找曾經幹過架的老冤家一笑泯恩仇。


    推杯換盞不停,青春的歌聲也不斷。


    包間裏帶著液晶電視和卡拉ok,同學們紛紛上前獻唱,從《七裏香》到《大城小愛》,從《愛如潮水》到今年剛出的《獨家記憶》。


    老班也跟著唱了一首,經典的《精忠報國》,這歌調比較好找,就是氣得足,但老班寸頭凶神惡煞的形象和大嗓門,唱起來還真是有模有樣。


    令宋盞沒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不少人主動和他敬酒。


    “老宋,我敬你一個,我這學期進步很大,多考不少分,我琢磨了一下,就是從百日誓師那天開始的,當時跟著你喊了一嗓子,雖說有點羞恥,但是把自己的倔勁喊出來了……”


    “我證明哈,他學習刻苦著呢,我倆一個寢室,天天半夜1點睡,有時候在椅子上折騰,有時候在被裏折騰……”


    宋盞和這個同學都沒啥交集,高中三年沒說過話,隻是記得名字,沒想到對方主動找上他,真情流露了,趕緊和他喝了一杯。


    “宋盞,我也想敬你一個,不為別的,今年多虧你了,補習就不說了,運動會,聚餐,大事小情都讓你當排頭兵,真是謝謝了。”班長施晴端著酒杯過來,非要和宋盞喝一個。


    “班長你說這話就見外了,都是同學,應該的。”宋盞回應道。


    “隻是同學麽?”施晴反問。


    這時侯新星湊到宋盞耳朵邊,說道:“你不知道班長對你其實有點……”


    宋盞看了施晴一眼,發現施晴正看著他,臉頰通紅,似乎是有點上頭了。


    宋盞對施晴沒這方麵的想法,隻是笑笑,反而對侯新星鼓勵道:“那你更得抓緊時間了!”


    宋盞對施晴的態度沒想到,但對侯新星的想法,他可太清楚了。


    “宋盞,我也敬你一個。”這是一個讓宋盞意想不到的人——坐在宋盞旁邊的籃球校隊女生。


    “運動會跑得挺帥,沒給咱班丟人。”


    宋盞被這個理由逗笑了,大家好單純,敬酒敬得莫名其妙,不過畢業聚餐就是這樣,往往平時那些不曾被留意的目光,默默關注你的人,這時都會蹦出來


    “你打球也很帥,以後有機會可得教教我。”宋盞客氣道。


    “來來來,哥,我親哥,可逮著你了。”郝誌雄端著兩個酒杯走過來,搭著宋盞肩膀,“我得敬你一個,這杯是我自己的,我再替我家靜香敬你一個。”


    “這半年多虧了你助攻,運動會,極樂寺就不說了,畢業歌會,這真是讓我大!放!異!彩!”郝誌雄說到大放異彩聲音都大了,周圍好幾桌都在看他。


    宋盞感覺郝誌雄有點喝多了,剛才他就全程喝悶酒,估計還是考試失利的事。


    “總之你是我的恩人,恩人呐!”郝誌雄自己幹了,宋盞勸道:“你慢點喝。”


    和郝誌雄喝完,又來了兩三波人,一杯一杯灌下去,當宋盞實在喝不動,坐在椅子上起不來的時候,又一杯酒遞過來。


    “真喝不了了。”宋盞頭也沒抬擺手說道。


    “呦,這麽不給麵子?”


    宋盞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老鄭,老鄭似乎也剛和其他同學喝完,同樣喝不動了。


    “你也別裝了,咱都整點果汁?”宋盞建議道。


    “也行。”老鄭也不逞能。


    兩個一起出門,和服務員要了一盒匯源橙汁,回來的路上,老鄭說道:“宋盞,這次是你贏了。”


    “啥?”宋盞沒聽懂,老鄭突然的認慫,讓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老鄭自顧自說道:“這半學期,我暗暗和你較勁,必須得贏過你,為了衛泠然,更是為了自己。可惜啊,高考不站在我這邊,清華是去不了了,所以這次你贏了。”


    宋盞雖然討厭老鄭,但這時也做不出嘲諷的事。


    “你也不用說啥,畢業歌會我覺得我比你帥,這就夠了。”老鄭眯著眼睛,看向宋盞,輕聲道:“但是我覺得你比我,更有成為渣男的潛質。”


    宋盞不懂老鄭在說啥。


    “記性這麽不好?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防-洪-紀-念-塔,滑-冰-場。”老鄭一字一句地說道。


    宋盞驚了,他是怎麽知道的?!


    “哈哈哈,還有葉一真,我也看到你和她走在一起。”


    “你怕了?我還以為你是什麽癡情浪子,原來和我一樣也不是好餅。”老鄭絲毫不掩飾他的自知之明。


    宋盞看向老鄭的眼神鋒利如刀,按照一句流行語就是:


    此子斷不可留,恐成大患。


    “哈哈哈,我又贏了。”老鄭瘋笑道,“你也別害怕,我還沒無聊到去告狀,你已經走上了和我一樣的道路,總會自食其果的。”


    “有這好戲,我還想多看幾集呢?”


    老鄭這話有一半真一半假,他曾經在運動會上向衛泠然告過狀,不過失敗罷了,他手裏又沒有了當初的照片,隻能空放嘴炮。


    回到包廂後,宋盞和老鄭找來杯子,喝了一杯橙汁,算是握手言和,冰釋前嫌,也再沒提過剛才的事。


    這頓飯吃了很久,一直到晚上10點才結束,同學們將老班送上車後,分散成七七八八的幾個小團體,宋盞、郝誌雄、侯新星、施晴、老鄭五個熟人一起往回走,五人都喝得醉了,單人走不穩當,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手搭著肩膀排成一排歪歪扭扭地走。


    路過一家ktv,裏麵有人在唱樸樹的《那些花兒》,唱的鬼哭狼嚎,但卻勾起了大家的音樂細胞,大家也唱了起來。


    “啦啦啦啦,它們在哪裏呀~”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郝誌雄聽到“天涯”清醒了:“嗯?天涯?誰點的天涯?不是哈啤麽?又點天涯了?”


    大家都不理這個酒蒙子,繼續唱著,走著。


    歌聲裏,宋盞感覺到有一陣來自夏天的風撲麵而來。


    風啊行色匆匆,又帶著他的花兒吹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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