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不敢再問,他也知道自己做的啥事,趕緊給趙洪燒了紙錢,紙錢一點燃,燃燒的速度極快,幾乎是瞬間就燃燒到底,要不是最後他手急眼快將手裏沒燒完的紙丟掉都得燒著手。


    可見趙洪收錢收的有多迫不及待。


    趙洪收了錢就高高興興地咧著大嘴離開,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專門給他燒紙錢,第一次收到這麽多錢。


    鬼月是他們最開心的一個月。


    這個月老百姓給親人們燒紙都會順便丟一些到外麵給孤魂野鬼。


    隻要看到燒錢的他們就會蹲在一旁等著,錢一扔出來就是拚手速的時候,誰搶到算誰的。


    小帥驚奇地看著兩個人對著空氣說話,這一幕有點似曾相識。


    他撓著頭,頭又有點疼了。


    “真的有鬼嗎?為什麽我看不到?”


    甜寶看向他,“看不到也很好,少了很多煩惱,你們把紙人燒了吧!”


    燒兩個紙童男的時候沒什麽特別之處,紙人外麵是亮光彩紙,裏麵的骨架是高粱杆,非常易燃,燒起來還劈裏啪啦作響。


    燒兩個童女時,甜寶沒有把上麵的符紙取下來,小帥拿著蠟燭將紙人的一角點燃,火借著風勢越燒越旺。


    其中一個紙人突然發出一聲慘叫,火光中紙人的身子像是在痛苦的扭來扭去,緊接著另一個紙人也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小帥反應最快,“嗖”地一下躲到甜寶的身後,抓著她的衣袖探出頭看著火堆,“姐姐,紙人又活了嗎?”


    王老五嚇得兩腿直哆嗦,手指顫抖,他也想躲到甜寶身後,但是不敢……


    甜寶平靜地看著火堆裏的紙人,“這兩個紙人已經生出了惡靈,必須跟著載體一起燒掉,不然成了氣候就會成為禍害。”


    這兩個惡靈之所以形成的快,一是因為點睛用的是屍油,帶著邪氣。


    二是正值鬼月,馬上月中,陰氣越來越濃,給這些惡靈造就了生長的便利條件。


    萬物皆有靈,一件物品因為天時地利人和等條件的影響而生出了靈智並不奇怪。


    是善靈還是惡靈取決於這件物品本身是否邪物以及主人的品性。


    但是絕不能因為有了靈就心軟,也不要以為初始的靈可以感化,該除掉就必須除掉。


    王老五咽咽唾沫,感覺有點殘忍,像是活活把人燒死一樣,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好像看到紙人的臉也在痛苦的扭曲著。


    他捂著耳朵閉著眼睛,不敢看也不敢聽。


    隨著紙人燒成灰燼,慘叫聲也逐漸消失。


    甜寶指揮著王老五用酒在地上澆了一個圈,西南方留口,先拿出幾張紙錢點燃扔在圈外。


    王老五頭都不敢抬,隻感覺周圍一陣旋風刮起,數道殘影閃過,扔出去的燒紙瞬間化為灰燼。


    他又拿出一張黃紙,上寫,“江城市南鄰鎮學林街56號王家五子為母親徐鳳香備紙錢三斤六兩,金銀元寶若幹,強神惡鬼不得爭奪,若有爭執,以疏為證。”


    “陰曹地府酆都城南林鎮土地公轉交徐鳳香。”


    “七月十五日 孝子小五敬上。”


    這張疏文相當於信封或者匯款單,地址寫的就是逝者墓地,沒下葬的就寫停屍地,或者讓本地土地公和城隍代為轉交。


    落款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不寫活人的真實姓名。


    以昵稱或者身份別稱代替。


    王老五點燃了疏文,火苗不大,燒了沒兩秒就熄滅了,再點還是這樣。


    “田姑娘,這是咋回事?”


    甜寶淡然地看了一眼,“你娘不原諒你。”


    雖然沒看到老太太的魂魄,但是這種收錢不痛快的一看就是老人生氣了。


    燒紙時是有很多說道的。


    燒紙錢和祭品時火燒的旺,或者劃著小旋風,一般就是家人收錢收到很高興。


    如果是火勢一般般,不旺也不熄滅,很有可能是逝者不太高興,想想是不是久未祭拜或者生前對逝者有什麽承諾沒做到。


    說兩句好聽的話,把該完成的承諾兌現。


    王老五立刻跪在地上,咣咣磕頭,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娘,我錯了,兒子真的知道錯了!”


    “您原諒兒子吧!”


    “兒子也是為了小南……”


    甜寶和小帥看著王老五流血的腦門都很默契地別過臉不去看他。


    這人的腦門子算是沒好了。


    剛結痂沒一會兒就磕出血,反複好幾次了。


    王老五忍著痛,一番聲淚俱下的哭訴,沒一會兒火就可以重新點燃,不知道是老太太原諒他了,還是嫌他哭得煩。


    火燒得不旺,但是好歹能送出去了。


    燒完紙,王老五擦著眼淚緩緩站起身,淚眼朦朧中好像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


    他又驚又喜,“娘,是你嗎?您來看兒子了?”


    老太太離得遠遠的,也不靠近,站在那默默看著他,表情裏透露著失望。


    甜寶趕緊拉著小帥往遠處走了走。


    王老太太是個新魂,遇到小帥這種貴命格的人太近了容易被衝散了。


    王老五本來對自己突然能見鬼很挺害怕的,這會兒突然很慶幸,三兩步跑到老太太的麵前,伸手想去摸,卻摸了個空。


    他再次跪下磕頭,“娘,兒子知錯了!”


    老太太歎口氣,伸出手摸摸他的頭,隻是虛虛的撫過,“老五,你不該啊!”


    小帥看著王老五對著空氣又哭又拜,感覺說不出來的詭異。


    甜寶看向他,“你想看嗎?”


    小帥雞啄米一樣點著頭,“想看!”


    他太好奇了!


    甜寶拿出一道符紙手一抖,符紙自燃,小帥的眼睛頓時瞪大了,“哇,姐姐你好厲害啊!”


    甜寶勾起嘴角,無知的小模樣挺招人稀罕!


    好像印象中她也這樣無腦的崇拜過什麽人……


    “閉上眼睛!”她拿著符紙從小帥的眼前劃過,“好了!”


    小帥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不遠處的王老太,跟棺材裏躺著的屍體穿戴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眼前的人有一點不太真實,更像是一個影子。


    “這就是鬼?”


    甜寶搖頭,“不是,這隻是王老太的生魂,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後,七魄隨肉體的腐爛或者火化而消散。再次轉世投胎就會形成新的七魄。”


    “天魂去了天上關在天牢等待下一次投胎。地魂也稱因果魂和覺魂,知曉你所做的一切惡事,所以下地獄受審,天魂和地魂是永不消散的,每一次轉世投胎就會形成新的人魂。人類也就有了新的人生,新的身份,新的性格特征。”


    “人魂也叫生魂、命魂或者守屍魂,隻記得這一世的人和事,有的人死後沒有執念,無親無故,死後生魂也隨之消散,有的則是留連在墳地或者屍體的旁邊,直到執念消失,或者沒後人祭拜了,人魂也就不存在了。我們在祭拜祖先的時候就是祭拜的人魂。”


    “鬼就是因為有了強烈的執念,生魂束縛了地魂才成了鬼。人魂沒有修為的,也不具備傷害人的本事。但是鬼魂就不同了,甚至可以修煉成鬼仙,擁有神秘強大的力量。”


    無欲無求的人很少,多數人死後生魂都會附著在地魂身上去了地府或者流連人間。


    特別是那種慘死、冤死的,很容易就成了惡鬼。


    小帥半張著嘴,崇拜地看著眼前人,“姐姐,你懂的好多啊!”


    甜寶嘴角微翹,揚了揚頭,“還行吧!”


    小帥看著她驕傲的小模樣,好喜歡哦!


    他突然不想恢複記憶了,到時他是不是就要離開姐姐了?


    他感覺自己腦海裏開始越來越頻繁的閃現著一些莫名的畫麵,應該就是他曾經的記憶。


    可是他不想離開姐姐呢!


    王老太還是原諒了兒子做的蠢事,到底是親生的。


    “老五,以後好自為之,別做蠢事了,有事多和你爹和兄弟們商量一下,娘要走了……”


    老五伸著手,“娘,您要去哪?”


    王老太抬頭看向遠方,“娘想到處走走,這一輩子就為你爹和你們這些兒孫活著了,死了才發現華國有那麽多好看好玩的地方,為娘現在想去哪就去哪,娘本來正在看長城,要不是你哭得太難聽,擾了我的心情,娘都不想回來!”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已經為你們操了一輩子的心,死了我就不想再操心了!行了,我現在要去看長城了!”


    王老太迫不及待地轉身,瞬間消失。


    王老五朝虛空喊著,“娘,您好好玩,兒子到時給您多燒點紙錢!”


    小帥再次驚訝,“你不是說人魂也叫守屍魂嗎?這……”


    甜寶輕咳一聲,理直氣壯地回答,“叫什麽就是什麽?就不允許他們到處遊逛了?老太太辛苦一輩子出去旅個遊怎麽了?”


    這也是她沒想到的,她在老太太的屍體旁沒見到守屍魂,以為和其他鬼魂一樣,附著在地魂上被陰差帶走了。


    沒想到老太太死後這麽灑脫,竟然一下就想通了,反正已經死了,愛咋咋地,自己做個開心的死鬼。


    要是活著時也能想開估計會活得更輕鬆一些。


    燒完紙回來已經淩晨三點了,天都快亮了。


    黑貓在靈堂守著,有問題會來叫她,大胖的子孫們依舊守在院子裏。


    她帶著小帥回家睡覺!


    當然是……各睡各的!


    甜寶沒睡太久,接了活就得認真對待,今天是第二天。


    停靈分大三天和小三天,各地大同小異。


    大三天是不管死者是什麽時間咽氣的,都從第二天算第一天,往後順延三天。


    小三天是死者死的當天就算第一天,哪怕是夜裏十一點咽氣的也算一天,再向後延續兩天。


    甜寶給按照小三天的方式計算的,現在早晚溫差有點大,白天很熱,屍體停太久會出味。


    王老太是陰曆七月十三早晨六點去世的,當天就算一天,七月十五就是第三天。


    第三天出殯辦喪禮。


    八點鍾,甜寶就到了王家,今天要上山看一下墳塋地,墳塋地說是王家的祖墳,實際上也隻是埋了王大炮的爹和娘這一輩,再往上的沒有。


    當年王大炮的爹是逃荒來到這的,孤身一人,在這裏娶妻生子,再沒回去過。


    墳塋地就在黃岩坡後麵的山上,王家老大、老四和老五陪著甜寶一起上山。


    出發前,王老五猶豫半天,吞吞吐吐地開口,“田姑娘……我聽別人說女師傅看陰宅會遭到反噬,對、對風水也有影響,出殯時是不是女的也都不讓跟去……”


    王家老大聽了他的問話沒阻止,因為他也想知道。


    昨天一天已經有太多人到他麵前嚼咕這個事了。


    他也一直在犯嘀咕,畢竟這麽多年就沒聽說過南林鎮有女出黑先生。


    甜寶撩起眼皮看看王老五,“不用擔心,我百無禁忌!”


    “糾正你一點,出殯當天不是所有女人都不能跟去,八字輕的、陰氣重的、體弱多病的、來月事的、屬相和逝者犯衝的,這些盡量避免讓她們跟著上山。說所有女人都不能去的是對女性的歧視!”


    有的出黑先生為了怕麻煩,就一棍子打死,要求出殯當天所有女性都不能參加。


    王老五有點臉紅,“田姑娘,我沒別的意思,就、就是問問……”


    “沒事,走吧!”


    甜寶沒在意,萬事開頭難,何況她現在開的是先例。


    總要讓人有個接受的過程,自己跟別人說一萬遍命格特殊、百無禁忌也沒用,不如把名氣打出去,看得多了,大家也就慢慢接受了。


    兄弟三個騎自行車去,甜寶坐著自己的“專車”—倒騎驢,還有專屬司機—小帥,排麵有了。


    就是某人騎車技術真不咋滴,顛的她屁股疼。


    車子行駛在街道上,引來很多人的駐足,王家找了一個女先生主持葬禮的事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南林鎮。


    甜寶之前在鎮上也不算籍籍無名,因為大家都知道她是滕淑蘭收養的死人生的孩子。


    而滕淑蘭曾經是南林鎮有名的接生員,認識她的人不少。


    改行去做死人生意以後,去捧場的也不少,也有好奇特意去看看棺材女長啥樣的。


    沒想到孩子出落的亭亭玉立,漂亮的不得了,要不是身份特殊,大門檻都得被求親的人踏破了。


    讓大家更想不到的是這丫頭膽子還不小,竟然敢給人家主持葬禮。


    她敢幹,王家也敢用!


    有說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啥活都敢接的。


    有說她和李半仙作對遲早得倒大黴的!


    還有說王家找個女出黑先生風水肯定破了,要有禍事發生。


    甜寶眼神好,耳朵也好使,很多不和諧的聲音都清晰地傳進耳朵裏。


    她眼角的餘光還注意到人群中一個戴著黑墨鏡的人在死死地盯著她。


    即使看不到眼睛都能感覺到濃濃的恨意和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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