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子七此刻心中已有答案,他喉嚨幹澀地吐出幾個字:“除了公子雪。”第26章 決定太後眼中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緩緩說道:“公子雪身負帝皇血脈,又擁有一顆天生玲瓏心,修行不淺,天資非凡。如果他真的成為人皇,恐怕連我也難以壓製他。”狐子七聽出太後語氣裏的殺機,忙說道:“但您也試探過了,要給他繼承爵位,他都不肯,寧肯回寺裏青燈古佛,可見他是一心想要修行的。他怎麽會回來當什麽勞什子的皇帝呢?怕是龍袍披他身上,他還要一邊阿彌陀佛一邊扯下來呢!”太後聽了狐子七的話,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狐子七急切的表情,說:“你該不會真的對他動了真情罷?”狐子七一怔,半晌訥訥,隻說:“真不真的,不好說,但情必然是有幾分的。”說著,狐子七一跺腳,“姐,你也是狐狸,你應該理解我的。到底我還沒吃到他的元陽呢。這就把他弄死了?我怎麽甘心?”這話還有些撒嬌的意思,聽得太後一陣發笑。太後掩嘴說:“他木頭樁子一個,你要他的元陽來修煉,還不如直接挖他的心吃掉方便呢。”“這也太殘暴了!姐看弟像那種惡狐嗎?”狐子七看太後一身靈氣菁純,便說,“姐,你自己也是不沾血腥的,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太後連連點頭,說:“我自然知道,隻是跟你開開玩笑。”狐子七眨眨眼:“那你剛剛暗示要除掉公子雪,也是玩笑嘛?”“那不是。”太後說,“他這孩子一肚子壞水,留著他,我不放心。”狐子七啞然。太後卻又笑道:“你也別怕,你也說了,我不沾血腥,不會動手殺人這麽粗暴的。若真如此,和外頭那些沒有格調的惡妖豈不一樣?平白拉低了我的身份。”狐子七可不敢大意,謹慎地問太後:“姐有什麽方法呢?既能除掉公子雪,又不沾血腥?如此精妙,不若說給弟聽,讓弟弟開開眼界。”太後並不接這話茬,慢慢端起一旁的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然後緩緩放下,才笑著說:“聽你的話,你是為得了他元陽雙修而來的。”“是的。”麵對老狐狸,狐子七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十分坦然地承認了。“那我們也算是殊途同歸。”太後嘴角微揚,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狐子七雖然心裏已經猜到了幾分,但表麵上還是擺出一副好奇的樣子,眉頭微挑:“這是從何說起?”太後輕輕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若能破他童子金身,我就不再怕他。這麽說來,我們豈不是有著相同的目標?”狐子七心裏總算明白,太後把自己叫到皇宮裏,一番假模假式的認姐認弟到底是為了什麽,最終還是落到了一個“利”字上頭。不過,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倆狐狸的利益確實是一致的,有得交易。“我正在努力之中。”狐子七隻說,眼神流露一絲無奈,“但這個公子雪十分可惡,謹守禮法,要讓他和我這野狐狸無媒苟合,恐怕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太後聞言,眼睛一亮,輕鬆地說道:“這不簡單嗎?既然不能無媒苟合,便由哀家做主,給你們賜婚,這不就是天造地設了?”說著,她優雅地端起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狐子七聞言,心頭一緊,卻說:“這萬萬不可!”太後好奇地放下茶杯,挑眉問道:“有何不可?”狐子七深吸一口氣,解釋道:“若是成婚,要拜天地,成因果的,隻怕對我修行不利。”他的眉頭緊鎖,顯然對此事十分忌諱。“你怕結因果,又招惹他做什麽?”太後聞言,眨了眨眼,仔細一想,才理解地笑了,“我懂了,你隻想和他來一場露水姻緣,不想和他做長久夫妻。”狐子七摸摸鼻子,說:“我到底是一隻野狐狸,在人間太久總是渾身不舒服。”太後上下掃了狐子七一眼,道:“誰能看出來,你倆之間,薄情的那一個竟是你?”狐子七尷尬垂手,倒有點兒不知該如何回應。但太後卻十分自然:“沒事兒,咱們都是狐狸,很能理解這種事情。”說罷,太後站起來,從一個黑漆彩繪花鳥圓角櫃裏取出一個綠玻璃描金盒子,說道:“這個你拿著。”狐子七雙手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見裏頭放著一丸丹藥,異香撲鼻,不覺問道:“這是什麽?”太後答道:“這丸藥名叫‘醉生夢死’,可聽說過?”狐子七聞言驚訝:“這就是‘醉生夢死’?”他又說,“如何能沒聽說過?”“醉生夢死”乃是狐族秘藥,配方簡單,但所需藥材都異常珍貴,很難才能煉成一顆。無論道行多麽高深的人,隻要一顆服了下去,心中欲求就會放大,可作媚藥之用。太後便說:“你讓那家夥吃了這一顆藥,他便會和你成事,事後你便逍遙遁去,也算是圓了你的心意,也遂了我的心。”狐子七點頭,心裏卻想:我圓滿了,你也遂心了,就是隻有明先雪倒黴了唄。太後想了一會兒,又道:“隻是這明先雪邪門得很,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給他下藥,他多半能看穿。”狐子七聞言有些不服氣:“姐,弟可是千年的狐狸啊!”太後心想:就你這資質,修煉一萬年也沒鬼用啊。豬腦修煉一萬年就能修成猴腦嗎?但太後也不能把這種話說出口,便道:“你雖然是狐,但明先雪可比猴兒還精呢。”“那也是。”狐子七被說服了,又問,“那姐的意思是……?”“這也簡單。”太後想了想,轉頭取了一個髹漆茶葉罐來,說道:“你跟他說,這是哀家所賜,他就算知道有問題,也隻能喝下去了。”狐子七聽得這話,讚歎說:“姐實在聰慧!這等陽謀,最適合對付明先雪這種陰人了。”狐子七得了丸藥和茶葉,便離開喬鬆殿。剛走出去不久,就見到皇帝的儀仗前來。幾名身著鮮明盔甲的侍衛走在最前麵,步履穩健,頗有氣勢,後頭是數位宮女,低著頭,恭敬地跟隨著儀仗前行。在儀仗的中央,皇帝坐在一頂精致的龍輦上,簾幕半開,可以隱約看到皇帝摟著兩個孌童嬉笑怒罵。狐子七心想:這昏君是挺葷的,過去沒搞出什麽名堂來,是因為力有不逮,現在被我治好了隱疾,倒是越發胡來了。狐子七施禮拜見皇帝。龍輦停下,皇帝撩起簾子,目光落在狐子七的身上:“愛卿平身。”說罷,皇帝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兩個新寵,原本覺得他們如花般嬌豔的臉龐,此刻與狐子七一比,卻也不過草木之姿。皇帝對狐子七的美色早心動已久,卻也記得自己應承過狐子七,狐子七得弱冠才能侍寢。一想到這個,皇帝越發心癢難耐,恨不得明天就是狐子七的弱冠禮。狐子七看得出皇帝眼中的急色,心想:我知道陛下急,但您先別急,畢竟您是活不到那一天的。狐子七清了清嗓子,說:“皇上怎麽來了?”皇帝笑道:“我聽說母後召見你,怕她為難你,所以特地趕來救你。不過現在看來,你倒是無事。”說罷,皇帝目光掃過狐子七手上的器物,“這是?”“這是太後賞賜的茶。”狐子七說道。皇帝也不好奇,隻說:“看來,她沒有為難你?”“太後隻是和臣說了一會兒的話,並無其他。”狐子七答道,“她知道臣侍奉陛下得宜,還誇讚獎賞了臣。”皇帝便放心,又叫上狐子七同去飲宴取樂。狐子七瞥了兩眼皇帝懷裏的美人,知道自己去不太合適,總不能坐在那裏看別人大開門戶吧?隻怕皇帝興致來了,要他一起同樂,混忘了弱冠之約,到時候場麵就難看了。狐子七便說:“陛下盛情難卻,臣心中感激不盡。不過太後雖然沒有訓斥,但還是命臣去相國寺和公子雪賠禮,臣不敢怠慢。”皇帝聽了狐子七的話,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卻很快掩飾過去,隻笑了笑,說道:“既然如此,那朕就不強求你了。太後之命不可違,你且去完成你的任務吧。不過,今晚的宴會,你若是能趕得及,就盡量過來,朕與眾人都很期待你的到來。”狐子七躬身行禮,道:“多謝陛下體諒。臣若能早些完成太後的吩咐,必定趕來赴宴,不負陛下厚望。”皇帝點點頭,擺手道:“去吧。”狐子七再次行禮告退,轉身離去。皇帝看著他的背影,心中頗有些遺憾,淡淡收回目光,看著懷中的孌童,越發覺得平庸不堪,冷哼一聲,便把他們推下鑾駕。兩個孌童不知皇帝為何這樣,跌得渾身淤青,卻不敢喊疼,隻跪在地上,磕頭謝罪:“皇上恕罪!”皇帝看著,更覺得沒有滋味:若是胡學士的話,反應也肯定不是這般無趣。這兩個新人,長得不如他,性子也不如他,留著也無趣。看著兩個小美人盡力討好的臉,皇帝卻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失望,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莫名的煩躁,揮手罵道:“滾!”兩個小美人被皇帝的怒斥嚇得渾身一顫,連忙磕頭謝罪,然後慌慌張張地退了下去。皇帝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中的煩躁感不但沒有減輕,反而像被火苗點燃的幹草一樣迅速蔓延。狐子七揣著藥盒,匆匆來到相國寺。這次他來卻沒有平常那般大陣仗,隻獨身前來。到了公子雪的院門前,輕叩了門扉,便見寶書來開門。狐子七笑著謝過:“勞煩寶書哥哥了。”寶書笑道:“胡大人客氣。”二人玩笑了幾句,狐子七才往裏去。寶書見狐子七拿著裝飾華麗的盒子,不覺訝異,問道:“你怎麽知道今日是公子雪的生辰?”狐子七:………………??今日是他的生辰???寶書又歎口氣道:“但你不知道,這麽多年來,公子雪都不過生日的。”說著,寶書又道,“今年我也勸過他一回了,說公子幾年也十八了,好歹過一過罷。若不過,難道過兩年弱冠了,也不行弱冠禮麽?”狐子七聞言,驚愕更甚:“他已然十八了嗎?”寶書輕輕眨眼,回應道:“不是嗎?”狐子七滿臉的困惑:“我記得我剛來的時候,他不是才十六歲嗎?”“小七,你已經在這裏侍奉了兩年了啊。”寶書有些無語地提醒他,“你還記得嗎,這是我們共同度過的第二個秋天。”狐子七頓時無言以對。然而,這也不能全怪他,畢竟作為一隻活了千年的妖精,他對一兩年時間流逝的感知已經變得相當遲鈍了。狐子七這才想起,他們度過的第一個秋天“窗中度落葉,簾外隔飛螢”。彼時明先雪還在火海外看狐子七幻化的漫天流螢。如今……又是落葉的一個秋了。狐子七拿著錦盒站定,此刻倒有些尷尬了。寶書又道:“你也別費心跟他準備禮物了,他從來不過生辰的。”狐子七摸摸鼻子,感謝了寶書,才踏入屋內,卻見與往常不同,明先雪並沒有一如既往地埋頭抄寫經文。明先雪盤腿坐在榻上,手指緩緩撥動著念珠,每一顆念珠都如血一般鮮豔,隨著他手指的撥動而流轉著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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