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抬手抹幹臉頰上的淚痕,聽了蕭湛的詢問,搖搖頭。


    “沒有,清顏沒有欺負我,”安容聲音很低,那樣能讓她的嗓音正常許多。


    但是蕭湛還是聽得心疼,不知道她哭了多久。


    隻是,安容的回答讓他眼神凝了起來。


    他問朝傾公主,她答清顏?


    蕭湛還記得梅花宴上,他無意中聽到安容和真的朝傾公主的對話,莫非北烈朝傾公主真的是顧清顏?


    可是他帶著朝傾公主一路進京,幾次聽她有意無意和連軒打聽安容的事,顯然對安容一無所知。


    偏偏,安容對她很了解。


    這個矛盾,讓蕭湛深邃的眸底露出了質疑。


    他低頭,看著在他懷中抽泣的安容,眉間愈加凝重。


    他想起了一件事。


    在救了連軒後,回京的路上,一次談話中,連軒忽然問他,“大哥,這世上有人能活兩世嗎?”


    當時他正躺在大石塊上,看天上的繁星。


    他沒有說話,連軒便道,“我說的不是死後沒有喝所謂孟婆湯,轉世投胎帶了前世記憶的那種,而是……打個比方說,我現在死了,然後十歲的我又活了過來,還帶著我現在的記憶,有點神奇,但是不是真的啊?”


    “聞所未聞,”當時,蕭湛是這樣答複的。


    連軒當時是坐著的,聽了蕭湛的答複,身子一趟,就趟蕭湛身側了。


    “不是真的嗎?難道是新出來的泡妞絕技?”連軒兀自嘀咕,“還是東延喜歡用這樣的方式追女人,漲姿勢了,明兒我也試試。”


    說完,他瞅著夜空發呆。


    蕭湛卻眉頭一皺,想到東延太子莫名其妙的要殺他,便多問了一句,“東延太子活了兩世?”


    連軒離京,接觸到的東延人隻有東延太子。


    連軒點頭,“是啊,我偷聽了他和朝傾公主的談話,他說他活了兩世,他還說,上一世,大哥你……。”


    說著,他便不語了。


    “肯定是假的!”連軒呲牙道。


    蕭湛則問道,“上一世,我怎麽了?”


    連軒望著蕭湛,問道,“他說你現在瞧著冰冷,卻還存了仁善之心,但是將來的你,會先喪妻,後喪子,然後你就瘋了,變得殘暴不仁,在戰場上,大開殺戮,造下無數的孽障,然後跟了瞎眼神算,繼承了他的衣缽……。”


    就是這話,聽得連軒一肚子火氣,然後暴露了自己。


    他大哥怎麽會那麽淒慘呢?!


    安容心底善良,怎麽可能那麽早就香消玉殞,而且孩子都保不住!


    就因為這事,連軒沒差點和東延太子打起來。


    他被晗月郡主給拖走了。


    但是後來,一次無意中,連軒卻得知,安容前世嫁的並不是他大哥。


    他當時還很慶幸,沒嫁給大哥最好,就不會早死。


    東延太子聽後,冷笑連連,“那麽心狠手辣的女子,她的下場能好才怪了!”


    連軒的怒氣更重,安容心狠手辣?他是腦袋被門夾了,還是出東延時,沒把眼珠子戴上。


    安容會心狠手辣,太陽都不轉了!


    連軒忍著怒氣問,“那你倒是說說,我前世是怎麽樣的,別告訴本世子,你還沒想好怎麽吹牛皮!”


    當時,朝傾公主也在身邊,他望著東延太子,讓他說說。


    東延太子就說了,“你娶了晗月郡主,生了一女二子,夫妻和順,幸福美滿,而且將來晗月郡主會繼承她父親笑麵閻王的王位……。”


    當時,靖北侯世子就跳了起來,“不可能,大周沒有女子承爵的先例!”


    東延太子白了他好幾眼,“那先例是怎麽來的,總有人做第一個吧?”


    連軒想想也是,想到上輩子過的還挺好,他就開始得瑟了,“本世子就知道,我才是笑到最後的那個人,我肯定是笑著看你嗝屁的,哈哈哈哈。”


    那放肆、招搖的笑聲,差點沒氣的東延太子一劍了結了他。


    其實,連軒隻是笑笑,他壓根就不信他會娶晗月郡主。


    那個刁縱任性、蠻不講理,時不時還呆的讓他都後悔離京出走的晗月郡主,自己會跟她夫妻和順,幸福美滿?


    連軒懷疑,晗月郡主收買了東延太子,故意替她說好話,讓他信以為真,認命的交出自己後半輩子,然後淒苦一生。


    此等行為簡直惡劣的叫人發指。


    他會上當,他就是豬。


    至於和蕭湛說起來,他實在是覺得無聊透頂,找點話題聊聊,打發漫漫長夜的。


    而蕭湛聽了這話,是一夜未眠。


    連軒隻當是笑話,可是他卻警醒了,因為先喪妻,後喪子這話他不是第一次聽到,瞎眼神算也曾說過。


    他不信東延太子,可他不會不信瞎眼神算。


    而東延太子來大周,第一件事是去見顧家大姑娘,第二件事便是殺他,以絕後患。


    在大昭寺,東延太子更是因為他救安容,殺顧清顏,而滿是詫異。


    他信東延太子活了兩世。


    但是,現在,蕭湛懷疑安容和東延太子一樣,都是活了兩世的人。


    蕭湛望著安容,他想直接了當的問,但是他不確定,安容會不會如實回答他。


    為了得到答案,蕭湛第一次對安容耍了計謀。


    他摸著安容的臉頰,輕聲道,“就算我前世娶的不是你,是顧家大姑娘,但是這一世,她與我隻是一個陌生人,既然重生了,就不要在為前世的事而煩擾。”


    安容原本是望著蕭湛的衣襟發呆的,但是聽了蕭湛的話,她猛然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蕭湛。


    “你都知道?!”安容聲音很急切,還帶了不敢置信。


    但是,這話卻是承認了蕭湛的猜測全部屬實,安容真的和東延太子一樣,都是重生的人。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安容咬了唇瓣問。


    這一刻,安容的心情,比見到清顏的心情還要複雜。


    剛剛。


    蕭湛在心中回道,但是嘴上卻道,“在梅花宴上,你和真的朝傾公主爭吵的話,我都聽到了。”


    安容不信。


    她還記得當日她和真的朝傾公主說了什麽,她隻是說她是假的,不是真的顧清顏,並未提到她什麽。


    蕭湛捏了捏安容的臉頰,笑道,“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能預測天氣,甚至皇上遇刺,大周戰亂,敖大將軍盜墓……這些事,一個不會占卜算命的人全都知道,甚至是了如指掌……。”


    說著,他頓了頓,安容的心提了起來。


    因為蕭湛的臉繃緊了,安容害怕了,因為她欺騙了蕭湛,欺騙了蕭老國公。


    但是,下一刻,蕭湛的手一捏她的鼻子,“為夫就愚蠢到分不清真假了?”


    語氣寵溺的叫安容回不過神來,隻覺得被他捏過的鼻尖,有些發麻。


    “你知道我騙你?”安容臉紅脖子粗。


    他都知道!


    他是不是看她如跳梁小醜一般,自說自話,還以為騙到了他,在沾沾自喜,其實偷著樂的那個是他?


    不得不說,安容真相了。


    那時候的安容,蕭湛覺得她最可愛。


    “我知道,但我全信了。”


    蕭湛的話,擲地有聲,卻叫安容慚愧不已。


    “為什麽?”安容不解,沒人知道被欺騙了,還寧願上當的吧?


    蕭湛勾唇一笑,“善意的謊言,有時候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安容騙他的那些事,大多都是好事,他做了,受益的是他,不是安容。


    但是安容卻還對他充滿了感激,好像他幫了她天大的忙一般。


    這樣的心腸,老實說,蕭湛都覺得她很傻。


    傻的可愛,傻的叫人從骨子裏想憐惜她。


    能娶到這麽善良的嫡妻,是他一輩子的福氣。


    蕭湛心底柔軟,但是很快,他的臉就青了,因為安容毀氣氛,說大煞風景的話。


    “你騙我,你壓根就沒全信我,我……,”安容咕嚕道。


    但是話還沒有說完,唇瓣就被堵住了。


    溫潤的觸感,但隻有那一瞬間是溫潤的。


    蕭湛的吻,不同以往的溫柔,他很霸道,甚至都帶了些粗暴了。


    粗暴的,讓安容覺得蕭湛要活活咬死她。


    感覺到唇瓣被狠狠的一咬,鼻尖聞到一股血腥味兒,安容有些呆住了。


    她不知道反抗,腦子裏就一個問題:她說錯什麽話了,蕭湛為什麽忽然就生氣了?


    她又沒有說錯,今兒她說自己有了身孕,他就沒有信她!


    若是信她,又怎麽會帶她去看大夫,明擺著沒有!


    不許她說完就算了,他還咬她!


    安容也生氣了,她重重的咬了回去。


    兩個人,唇瓣上都帶了血。


    一個烏龍,兩敗俱傷啊。


    蕭湛以為安容說的是她讓他娶顧清顏的事,他沒有信,哪知道安容說的是懷了身孕的事。


    等安容抹幹唇瓣的血,她狠狠的捶了蕭湛心口一下,“你白天不信我,晚上還欺負我!”


    蕭湛,“……。”


    蕭湛一怔,等反應過來,臉上的烏雲散去,又心情明媚了。


    他一把將安容摟緊,賠禮道,“是為夫錯了,咬疼了沒有?”


    疼,不是重點。


    重點是傷在唇瓣上,而且傷的不輕,明天怎麽見人!


    安容又羞又怒,轉身便走。


    身後,蕭湛有些不知所措了。


    跟在安容身後,小心的盯著她。


    朦朧夜色下,蕭湛的嘴角帶了抹慶幸的笑,還有些懊惱。


    他居然會吃一個女人的醋。


    若不是安容先開口罵他,他甚至都忍不住要問安容,若是他殺了顧清顏,安容會不會替顧清顏報仇。


    看著安容生氣的背影。


    蕭湛打定主意,以後讓安容離顧清顏遠點兒,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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