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為人知(Dusty G) 作者:Dusty G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許淳幾乎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麽,抬眼望去,“阮先生,您……”她大膽猜測,“您易感期亂了?”這是現階段許淳能夠想到的,最直接、也是最合理的解釋,感冒病毒的影響下,alpha的易感期發生錯亂,以至於提前結束,或者提前到來的現象並不多見。但是存在。可是,不等許淳把話說完,空氣裏出現某種波動,像某種彈藥無聲被引爆,無形的波動從點到麵,一霎傳遞開,身後的高腳杯在下一刻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裂響。椅子緊接著被挪開,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這兩聲響動像是某種信號,出現三秒鍾不到,上一刻還井然有序的宴會廳,下一刻陷入騷亂。抽氣聲、腳步聲、驚呼聲、尖叫聲……許淳聽見聲音回頭望去時,他們半徑十米內已經沒有其他人,所有人都在奔向宴會廳出口的方向,逃命似的,甚至沒有人回頭多看一眼。阮玉京終於反應過來,慌忙鬆開許淳的手,讓她有機會逃脫,他自己也想站起來說些什麽也好、做些什麽也好,左耳後方腺體的位置猛地一跳,帶來的疼痛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劇烈,像有把尖刀刺進他的腺體,要把他的腺體連皮帶肉活活挖出來似的。阮玉京再承受不住,彎下了腰,單膝跪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無法緩解那些疼痛分毫,那把尖刀像是不僅想把他的腺體連皮帶肉地剜出,它還要在剜出之前,將之絞爛、剁碎,最終成為一團分辨不出形狀的肉泥。阮玉京此時縱使不情願,也不得不認清現實他的症狀並非源自任何品種的感冒病毒,六年前那次沒能成功讓他吃下去的藥,這次終於還是成功被送進了他的口中。鬱紹元,你他媽的……可真是好樣的!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近的一塊浮木,撈住最靠近自己的那張椅子,企圖依靠椅子的支撐站直身體,胳膊和腿卻都已經不聽使喚,肌肉軟爛得像塊橡皮泥。他一次次嚐試,卻隻能一次次跌倒,像被從水裏撈上岸的魚,明明距離水源那麽一點點遠,就是沒有辦法撲騰過去。他終於感到恐懼,從出生到現在,他第一次感覺到如此具體而真實的恐懼。死亡的陰影那樣巨大,似乎兜頭就要朝著他罩過來。他以為自己就會這樣死掉,胳膊被人托住了,腰緊接著被人摟住,仿佛缺氧的魚找到了最近的水源,他終於能夠大口呼吸,他仿佛又活了過來。他意識到有人朝他伸出了援手,在他最無助的時刻,在沒有人敢靠近他的時刻,他想要朝那人道謝,抬起頭卻撞見宮明決的臉。那張熟悉的臉,那張,他用手指和唇舌描摹過不止一遍的臉可是,他不是已經不想要他了嗎?!他不要阮玉京,因為他有了別的omega,alpha和omega,他們果然天生就應該在一起!他跟她約會,還看著她笑,卻對阮玉京的一切視而不見!阮玉京不顧一切喊他的名字,他卻腳步都沒停頓一下,他還把阮玉京從公寓裏趕走,一句解釋的話都不願多對阮玉京說……那他還來找他幹什麽?!阮玉京胸中灼燙,腦子跟著變得空白,幾乎不經思考,他一把將宮明決的推開,跌跌爬爬地朝前走去。他以為自己走得很快,走了很遠,其實半米都沒有到。宮明決很快追上來,又一次握住他的手臂,似乎還對他說了些什麽。可惜阮玉京的耳邊嗡嗡嗡的,什麽也聽不見,他都快疼死了,眼睛看見的是疼痛、耳朵聽見的是疼痛、鼻子聞見的也是疼痛,除了疼痛,他什麽都感覺不到。他也不需要有人陪在他身邊,他隻想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安安靜靜地待著,等疼痛消失,或者幹脆被疼死,所以他再一次將宮明決推遠,再一次試圖遠離他。宮明決卻再一次追了上來,這次阮玉京終於沒能忍住,朝他動了手。“你他媽的!”他罵道:“離我遠點!不要管我!”這句話剛剛吼完,眼前灼燒的熱浪像遭遇明火的氫氣彈,轟然炸裂開,意識被燃燒成灰燼,他的身體也再不受控製,暴風雨裏不斷飄搖的一隻風箏一般,徹底斷線。【作者有話說】更新!第65章 事後一事情發生的時候,宮明決正在宴會廳外聯係司機,打算提前把簡涵送回去。其實那天那通電話之後,他再沒跟女孩聯係過。omega也再沒主動聯係過他。可是今天下午他穿戴整齊抵達白山茶莊園時,女孩竟又奇異地出現。問了聞璋,他才知道omega是她請來的,兩人似乎達成了某種協議,作為交換,女孩將作為宮明決的女伴,出席晚上的訂婚宴。宮明決能猜出聞璋這樣做的意圖,無非不忍心宮明決獨身出席前任的訂婚儀式,想為他找補一些心理安慰。宮明決不好當著外人的麵,駁了聞璋的麵子,他也不太方便把盛裝打扮的omega趕走,那樣未免太過於不近人情,迫不得已答應下來。晚上的宴會和他預想得一樣乏味且無趣,比學生時代的開學典禮、畢業典禮還令人覺得難熬,他不想繼續留著平白受煎熬,想借送女孩回家的借口早點離席。電話還沒打完,宴會廳的門轟然被推開,衣著光鮮的男女老少再不複先前的從容優雅,一個個驚慌失措得好像非洲草原上的野牛,爭前恐後地從門裏湧出來。宮明決不明所以,拽住一個人詢問發生了什麽事,話還沒問完,他在那個人的身上聞到了熟悉的信息素氣味。是阮玉京的霜雪氣息。腦子裏先是浮現疑惑阮玉京的信息素怎麽會沾到這個人的身上?緊接著便是一片空白,這個現象意味著什麽,中學課本上介紹過不止一遍。腦子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逆著人流擠進宴會廳,有安保模樣的上前阻攔,宮明決理也不理。終於走進宴會廳,他一眼看見倒地不起的阮玉京。徹骨的霜寒已然籠罩整座宴會大廳,上一刻還觥籌交錯人聲鼎沸的宴會大廳,這一刻淪為無人的霜雪國度。燈火仍然璀璨,音樂也仍然流轉,人踏步其中,卻仿佛走入數九寒冬。宮明決雖不至於跟其他人似的,一點點阮玉京的信息素都受不了,不然他不可能跟阮玉京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兩個人親熱做【那個】曖,他多多少少形成了一些抗性,可是過長時間暴露在濃度過高的a+級信息素之中,饒是他體質過硬,信息素等級足夠高,也忍不住感到心浮氣躁。破壞欲像一頭沉睡的野獸,一點點在他的身體裏蘇醒。他忍著那些不適用最快的速度走上前攙扶起阮玉京,試圖弄清楚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阮玉京卻拒絕了他的幫助,並且像嫌棄什麽髒東西似的,用力將他推得很遠。宮明決想不通為什麽,他也沒多餘的時間去思考事實上,事後再去回想這一刻,宮明決整個腦子都是空的。他好像一直在思考,並且想了很多,最後卻一個念頭都沒剩下,身體的決策好像都出自本能,完全不受大腦的控製。等他混沌一片的大腦,恢複些許思考能力,阮玉京軟倒在他的懷裏。頭頂的音樂還在緩慢地流淌,四下的人群卻早散盡了,空蕩蕩的舞池正中央,不知何時,隻剩下他們倆。宮明決腦子嗡地一聲,身體裏一時間隻剩下鋪天蓋地的恐慌,已經完全蘇醒的破壞欲甚至都被完全碾壓過去。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彎腰查看阮玉京的情況。阮玉京的呼吸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灼熱,體溫也愈發駭人,宮明決控製著愈發顫抖的手指,迅速鬆開他的領帶,讓他能順暢地呼吸,彎腰默數他的心跳,又探手摸向他耳後的腺體。阮玉京此時的心跳高達每分鍾198,腺體的觸手溫度更是驚人,宮明決第一次知道,人類的腺體居然可以達到這麽高的熱度!這樣燒下去,真的不會有什麽問題嗎?!一念未了,宮明決又發現阮玉京腺體的觸感不對勁,alpha的腺體一般來說都是柔軟的,下壓又能察覺到明顯的韌性,阮玉京現在的腺體卻像一團棉花糖,一按,凹陷下去一大塊。宮明決看見凹痕,自己的心也跟著沉下去阮玉京到底怎麽了?正心焦,宴會廳的門再次被推開,穿防護服的醫護人員推著急救車迅速趕來。把車推到舞池的正中央,醫護人員彎腰查看阮玉京的狀況,一邊詢問宮明決:“病人現在什麽情況?”宮明決哪裏知道?他幫他們把阮玉京搬上帶有隔離設備的急救車,一邊跟著急救車往外走,一邊將自己觀察到的阮玉京的症狀講給救護人員聽。到了酒店大堂,先前退出宴會廳的賓客仍然齊聚在那裏,包括阮乾和邢慕青,也包括宮闕程和聞璋,宮安藍挽著聞璋的胳膊,賀殊寒立在許淳身邊……看見他們出來,一群人紛紛湊上前來,詢問情況也有關心宮明決的身體狀況,擔心他被阮玉京的信息素影響到的。宮明決半個字也沒聽見,看見救護人員把阮玉京推上救護車,他想也沒想,跟著跳上去,問出他現階段最想知道的問題:“他到底怎麽了?”此時此刻,街對麵的巷道口,路燈照不到的地方,一輛暗紅色的雷克薩斯悄無聲息地停著。見救護車漸行漸遠,鳴笛聲也被車流淹沒,雷克薩斯的車窗緩緩合上。而後引擎被發動,車向另外一個方向緩慢駛去。手機此時響起來,顯示一則來自鬱紹元的通話請求。黎彥沒有接,放任手機去響著。撥打電話的人卻頗有些鍥而不舍地意味,一則不通,他便撥打兩則,兩則不通,他便撥打三則……等到黎彥將車駛進租住公寓的地下停車場,手機上出現54通未被接聽的通話請求。車子的發動機此時熄滅,四下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深夜的停車場空無一人,光線也不如外麵那樣明亮。黎彥低頭望著自己兩隻手,正怔怔地發著呆,聽見手機第55次響起來。黎彥的手機款式跟阮玉京的一模一樣,鈴聲也是阮玉京最近在用那一款,他因為阮玉京才買的這款手機,也因為聽見阮玉京在用,才覺得這個鈴聲好聽……他把手機舉到耳邊,按下接聽,“喂?什麽事?”比起之前的幾次遲到,黎彥今天的態度明顯更加敷衍,鬱紹元卻仿佛被哪裏漂來的孤魂野鬼奪舍了一般,忽然變得無比寬容。電話接通之後,他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你這態度,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便高高興興地直奔主題說:“不過看在你事情辦得還算漂亮的份上,我就先不跟你計較了,怎麽樣?我的人離得遠,隻看得見救護車,能確認車裏的人是你哥嗎?”黎彥張了張嘴,半晌,說:“能。我看著他被抬上去的。”他嗓音沙啞不堪,仿佛被人掰開嘴,往喉嚨裏麵塞了一把砂子,又仿佛不著寸縷的人行走在茫茫一片白色雪原,被凍得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在殘喘。鬱紹元聽見這話,卻是大夏天的飲下一杯冰鎮汽水一般的神清氣爽,美滋滋地說道:“那看來今晚一過,我就要多出一個omega了啊。”黎彥眼神驟然暗淡,淬了毒的利刃一般,糾正他:“他隻是變成omega而已,不會變成任何人的omega。包括你。他隻是性別變了而已,其他方麵跟以前沒有半分差別!”鬱紹元頓時掃興,“嘖”一聲,“你這人……”但看在他事情辦得漂亮的份上,鬱紹元仍然選擇不跟他計較。不僅沒生氣,鬱紹元反而頗有耐心地和他解釋起來。“他怎麽就不能變成我的omega了,你說說看?他一變成omega,你們家跟宮家的聯姻百分百告吹,你們兩家又有仇,到那個時候,宮家為了少點損失也好,為了少丟點臉也罷,肯定要想辦法踩你們家一腳。”“你們家呢,本來就缺錢,這麽一來,元氣肯定會大傷,你爸要是身康體健的,那倒還好,老東西現在說話都成問題,你哥這跟頂梁柱又忽然倒了,到那個時候,為了少點損失也好,為了少丟點臉也罷,你們家肯定要找個實力差不多的繼續聯姻,那個時候我再慫恿慫恿我家老鬱……”“當年可是托了我的福,老鬱才有機會標記到你後媽,你後媽那個人……別看她現在跟條瘋狗似的,逮誰咬誰,當年可是個大美人,迷倒了不知道多少個alpha。”“嘖,我看了她那時候的照片都犯迷糊,更別提那時候還是個愣頭青的老鬱。”“老鬱惦記了那麽久,才終於把人弄到手完全標記,爽的他估計都找不著北了!現在我找他幫個小忙而已,他怎麽可能忍心拒絕我?老鬱誠意到位了,你家那個老東西也不會平白無故放著那麽個白撿的好機會不要,到那個時候,你猜,你哥會不會變成我的omega?”黎彥的臉色徹底黑下來。因為他深知,鬱紹元說出口的每一句話很有可能會成為現實。鬱盛明老來得子,對鬱紹元予取予求,與此同時,阮乾卻把阮玉京當成惡豺和虎豹,恨不能處置而後快。現在他不僅有機會擺脫這匹惡豺,還能拿去換來閃閃發亮的金子,他怎麽可能不鬆口,仍把他揣在懷裏?可是,更讓黎彥感到驚訝的,卻不是阮玉京即將成為鬱紹元的omega這件事,訥訥地問道:“你父親……完全標記過……邢慕青?”鬱紹元不以為然,說道:“是啊。當年你哥出事,你家那個老東西不聞也不問,要不是我去幫忙牽線搭橋,你哥現在還在牢裏待著呢……”“你哥當年一言不合跟家裏斷聯大半年,要不是我好心飛去國外找到他,跟他說了這件事,他現在恐怕也早就跑了,怎麽可能乖乖回去念書、乖乖畢業,再乖乖回到你家那個老東西麵前當孫子,還一當就是這麽多年?”“怎麽啦?你不知道?也是,這事除了我爸跟你哥,恐怕還真沒第五個人知道……”第66章 事後二電話掛斷後,車內陷入一片死寂,空氣像被一個真空泵迅速抽空,帶來令人難以忍受的窒息感,黎彥扶著方向盤緩慢地深呼吸,卻還是抵不過胸口那一霎蔓延的灼燒刺痛感,他低下頭,捂住了自己的臉。黎彥高一那年的下半個學期,阮玉京和家裏斷聯,在此之前,他逢年過節不回家,跟邢慕青的聯係沒有間斷過。那段時間他音信全無,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徹底消失北城這方天地的湛藍天際。邢慕青急得不可自抑,恨不能從病床上爬起來,自己找過去。黎彥自己也暗暗心焦,到底無能為力,他旁敲側擊去詢問阮乾,得到輕飄飄的一句:他一個成年人,自己想跑,他能怎麽辦?怎麽辦呢?自此就當沒這個兒子唄。卻沒想到半年不到,阮玉京主動回來,他沒解釋自己去哪兒,為什麽消失又為什麽回來,對待阮乾的態度卻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整個青春期,他都對阮乾愛答不理,仿佛兩個人之間存在透明的屏障,隔絕聲音,也隔絕視線,他看不見阮乾,也聽不見他的聲音,自然也就隻能把他當作空氣去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