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冷,也或許是我未曾想過他這般早來,種種複雜心緒,於是我始終未曾合眼睡去,倒是伏陰似乎是睡著了。其實修士大可不必睡覺,也不必專門休息,畢竟修道路長,爭分奪秒。但不知為何,好似從我記事開始,伏陰就很喜歡如同凡人那般睡覺休息。我後知後覺地想到這件事,忽而覺得我活了許多年,修的有情道,看了許多,想了許多,卻好似還是漏了這人間許多事情。作者有話說:發現我還是忍不住想回複評論,但是明明玻璃心作者不應該看破紅塵一點嗎!!!第52章 良師伏陰這次為我找的魂術是尋魂之術。這等功法大都沒什麽攻擊力,也並非輔助修行的功法,卻又實在難尋得。我不知他為何要為我換一部這樣的功法,我隱隱覺得他是知我在謝映白的身上留了遺憾,於是給了我這部功法。但這話,我自然是不會去問他的,既然他做出了漫不經心的姿態,我也就故作不知地收下。論道大會是隻允許元嬰期以下年歲不足三百的修士參加的,而各大宗門的弟子可以省去第一日的海選,於是師兄約了我第一日去看散修們的論道。我與伏陰知會過,得了同意,便去赴師兄的約了。他與我約在萬劍宗的劍閣之下,但我問了人才知道,萬劍宗有許多劍閣。我再傳訊過去,卻半天不曾得到回音。我想以師兄那性子,大抵是又遇上那姑娘了,要麽就是自己一個人玩得開心,連傳訊珠來了訊息也不知道。我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覺得大抵是等不到人了,又不想浪費難得一個人出來的時間,於是便獨自去看人論道了。論道大會的到來讓萬劍宗裏人山人海的,論劍的地兒人最多,想來是修仙界的劍修太多了,而詭術的地兒人煙寥寥。我想著師兄愛湊熱鬧,便也硬著頭皮去論劍的地盤那邊去。我不是劍修,看不懂那些劍法奧妙,又因為之前不怎麽出門,於是也不認識那些人都是誰,哪個是有名的。說白了,以我眼力,隻能看得出劍意,而這些元嬰期不到的修士,便是有劍意也難有成事的。我見到有的人的劍意半隱半現,或是空有氣勢意不足,方才明白藏霜的劍意確實不簡單。我之前單單覺得他很厲害,這時候又想或許他還是某個出了名的劍修,隻是我不知道罷了,說不準下次可以問問師兄。我這般想著,看了兩場便開始覺得索然無味。“伏鈞。”我忽而聽得有人喚我,聲音低啞而沉。我尋聲看去,隻見得不遠處藏霜正向我走來,他身後跟著的正是師兄。師兄原本和藏霜也不熟,這時候卻好似有些怕他似的,一見我就躲我身後了。我頓覺蹊蹺,不由問:“怎麽了?”“我覺得你一個人也沒事兒的嘛!他說放心不下你,非要來看看。”師兄說著說著語氣便弱了下去,轉而又道,“不過也挺神的,他怎麽知道人多的地方能找到你。”藏霜倒是不曾理會師兄,隻是問我:“你喜歡看論劍?”我搖搖頭,道:“這裏人多,我便來看看,我不是劍修,看不懂的。”“你修的什麽?”他又問我。我與他方才見過兩三麵,說來其實問這個問題有些逾越,但他如此自然坦蕩地問我,我便覺得我們好似見過許多次的朋友,回答得倒也自然。我說:“我修的魂術。”他看我的目光似乎有些變化,但我又不知那變化到底是什麽,隻覺得他的心情似乎不怎麽好。我不知哪裏出了錯,便隻好轉而說道:“不過你應該是劍修吧?我們一起看一會兒也行,雖然我覺得你比他們厲害多了。”他轉頭看了一眼台上,理所當然似的點點頭,然後道:“我已經去不了論道大會了,這些人的劍道看了也沒多少用處。”說完,他頓了一頓,似乎在想什麽似的,而後才道:“若你想學劍,我可以為你介紹良師。”他說得如此認真,我反倒忍不住笑起來,道:“不必了,我不適合當劍修,魂術也挺好的。”劍修要心無旁騖,要一心直登大道,要錚錚傲骨心如磐石,而我一條也不符合。我各種雜亂心思多,不求大道登仙,不懂何為錚錚傲骨也並非心如磐石,我不過想見一見人間無數,真情尚存一席,不過想要一人白頭偕老,此世安然。說我不思進取也好,說我淡然無為也罷,我知道不過是因為我破命太早,又所求太少。修道這一途不是什麽人都能踏入的,也不是什麽人都可以修道之時一路順風如我,更不是所有人都似我一般良久不出宗門,不必與人爭鋒不必憂心所得。因為常人所求,伏陰都給我了。我思及此,忽而覺得我待伏陰也確是刻薄。明明他待我已然很好,我卻終究是怨他恨他幾分,到如今釋懷了,還有幾分介意。“我已有良師了。”我如是道。藏霜看我的眼神似乎更複雜了幾分。師兄也不是劍修,他對論劍也沒興趣,於是我們便從那地兒出來,轉而去別的地方轉轉。萬劍宗是劍修的地兒,也有不少煉器的修士,但這兩者皆是出了名的清修者,因而萬劍宗也少有爛漫柔情的景致,浩瀚壯麗勝過精致華美。我來前便聽說,萬劍宗有最為出名的一景是劍池,有些劍修的劍是與主人心意相通的,器亦有靈,主人死去靈尚存一分,卻是孤寂。萬劍宗的人便將這些劍留在劍池中,靜待來者。我本以為劍池是狀似刀山,結果此處卻別有一番爛漫。這是一片鬆樹林,四周有紅綢相接,這些紅綢之上,便隨意掛著許多劍。師兄對這些劍不感興趣,不一會兒便去勾搭別的女子了,而我與藏霜便漫步其中隨意看看。這些劍的形製各異,其實看起來也算有趣。我與藏霜一起漫步是不曾開口說話的,我兩一路沉默,等到時辰差不多就去找師兄,而後他便與我辭別。我想他對那些劍應該是不感興趣的,因為我隱隱感到他的目光並非落在那些劍身上,大概對於劍修而言,自己的劍才是最好的。在回去的路上,我想起師兄的態度,便與他聊了聊藏霜,道:“他看著確實有些耿直,大概是會得罪人的,師兄你不要與他計較。”師兄聞言瞪大了眼,“我哪敢怪罪他!”我想他這大概是氣話,於是安慰他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給我個麵子嘛。”他臉色扭曲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頗有些語氣怪異地道:“你們兩還真是,互相把對方當小孩子嗎?”“什麽?”我不明所以。他翻了個白眼,卻閉緊了嘴不肯再說什麽了。作者有話說:師兄:當我陰陽怪氣,謝謝(自閉.jpg)第53章 關心我與伏陰約定了回來的時辰,隻是也沒想到他會等我。落日堪堪西斜,萬劍宗周圍的山高而陡,天邊泛了紅霞。伏陰站在一株鬆樹旁,一身華美紅衣,將他似白玉般的肌膚染了一層暖色。他仍是一身環佩琳琅,眉心一點金色圖紋微微折光,依舊美得眩目。但或許是因為剛剛的事情,我除了仍然覺得他好看,還多了分心思看他蒼白臉色。我之前隻是覺得他白,那白似是冷玉一般,如今看來亦是美的,卻少了幾分血色。我走上前去,自我與他心生間隙後頭一次主動去牽住他的手。他也伸手回握我,低下頭看了我兩相牽起的手,輕輕笑了笑。“你的手怎麽這般涼?”我將另一隻手也捂上去,將他的手合在掌心,試圖焐熱他。然而,那涼意似乎來自他血肉之中,我不但沒有焐熱,連著自己的掌心也覺得涼了。我仔細想想,從前應當不至於如此。盡管我知道,他的懷抱從來稱不上炙熱,但也不至於寒涼。他微微垂眸,風輕雲淡地笑道:“我畢竟是陰鼎。”我得到這個回答本該適可而止,卻脫口而出問道:“你不覺得冷嗎?”他牽著我往屋子裏走,淡淡道:“習慣了便好。”我如今是青年模樣,於是再不必揚頭看他,隻是微微側頭便可見得他帶笑神色,依舊是那般漫不經心的神色,似乎沒有什麽能讓他在意。不知為何,我覺得心口微微刺痛,隻是一瞬間,如同針紮了一下。有同心咒在,肌膚相親間我應該能感到他的情緒,然而他的情緒如同一壺溫水,不熱不冷,平淡溫和。我忽而想到我情緒諸多起伏,他可感到一兩分,可他不從曾提過。他強行看我記憶,要我喚他伏陰,以幻陣解我心魔,我卻好似從未曾了解過他,也不知他到底要我何用。我忽而有些後悔沒有看他的記憶,但這想法也隻是一閃而過。夜半我依舊犯了情咒,可大抵是我已經放下許多,於是這痛意逐日弱下去。我依舊記得與謝映白的種種,回憶起來也是動容,可也不過如此,大抵是光陰回不去,於是留戀也逐日消逝。他是我從水裏撈出來的月,水從指縫裏流走後,月影便也破碎不見了。伏陰這時依舊擁我在懷,卻多給我裹了一層被子。如今是入秋,溫度不過微涼,裹了一層薄被我倒覺得有幾分熱意。待痛感褪去,這熱意便明顯起來,可我微微起身,伸手去碰伏陰的手,卻依舊握了一手冰涼。我反手把被子鋪在他身上,他便低笑了一聲,一臉笑盈盈地看我。鬼使神差地,我問他:“雙修會好一點嗎?”他一下子便又笑了出來,笑完了方才施施然道:“自然。”說著他頓了頓,伸手摸摸我的頭,而後與我眉心相抵,輕聲道:“所以,阿鈞,我在等你啊。”我沉默不言。後來幾日,我出去後都與藏霜約好了,師兄似乎還是不喜歡藏霜,於是聽到他會來便不陪我了。好在我來論道大會也隻是看熱鬧,本身也不參與到論道之中。一則因為我本不是合歡宗記錄在案的弟子,二則魂術霸道,傷人難醫。於是,我與藏霜單純在萬劍宗中觀景聽八卦。合歡宗是個流言橫行的地兒,偶爾我來了心情,也帶他去看師兄師姐的八卦事兒。我本以為他會覺得無聊,但他卻耐心陪我,甚至正兒八經與我討論哪對道侶比較配。隻是,就算熟悉了,我也注意了要和他保持距離,至少不能讓伏陰覺得不悅。他似乎知我顧忌一般,也與我保持著看似疏離實則熟悉的關係。隻是我不曾想過要告知伏陰,或許也是我想擁有除了伏陰所知之外的經曆與朋友,讓我覺得我不完全活在伏陰的扶持與庇護之下。然而,或許是因為我長期服用百鬱香,身上也不知不覺戴上了百鬱香的桂花香氣。這種香氣我自己是聞不到的,於是直到藏霜問我,我才知曉。他那時問得依舊直接而坦蕩,道:“你是不是服用百鬱香了?”我愣了愣,一瞬間覺得有些難堪,但想到也不是多見不得人的事情便馬上釋懷起來,應了一聲。“爐鼎嗎?”他接著問我。我依舊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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