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葉西杳和他分開,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分鍾。換作是邢恕,二十分鍾已經夠他洗漱完畢倒頭大睡,但葉西杳不知道一個人在家裏做了什麽,現在還精神得很。他戴上了耳機,把聲音開到最大。“你喜歡這個名字嗎?葉不倒,哈哈,葉不倒。也可以叫葉翁,但是那樣年齡好像一下就上去了哇。”邢恕揉了揉眼睛,再扶正耳機,確定自己沒有產生幻覺和幻聽。葉西杳這是在……和不倒翁聊天?“這樣吧,我左手和右手猜拳,贏了你就叫葉不倒,輸了你就叫葉翁。”“哎呀,都是剪刀,打平了……那你就叫葉打平吧。”邢恕:“?”葉打平?什麽鬼名字。不過從葉西杳嘴裏說出來……還挺可愛。“我給你介紹一下咱們的家庭成員哈,這個大前輩呢,叫做葉老實,它跟我最久啦,你平時對它要放尊重點。”“這位呢,和你一樣也才跟我不久,它叫葉可愛。給你看看,它耳朵會豎起來,可愛的捏!所以就叫葉可愛!”邢恕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葉可愛,是他送給葉西杳的那隻兔子。怎麽說呢。這人還真是個起名鬼才。“在這個家裏呢,誰最受寵誰的家庭地位就最高,家庭地位高就可以挨著我睡。由於你是新人,而且是不認識的人送的,所以我暫時不能給你太高的名分。但是沒關係,你隻要熬一熬,時間久了,地位就上去了,不要急功近利。”邢恕哭笑不得:“葉西杳……你在家都是這樣的?”“什麽?你想問‘為什麽葉可愛也才來這個家,它就可以挨著我睡’,嗯,這個問題很複雜。不過我可以和你簡單解釋一下。”“因為葉可愛是邢恕送給我的。”“邢恕是我在這個世界上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我很珍惜他,所以他送的兔子地位自然就要高一點。懂了嗎?”“你應該記得邢恕吧,剛才他還送我們回家來著。他人很溫柔,性格也好,在他身邊總覺得特別安心……我本來以為,他並不在意我,可是他今天還特地向我道歉,嘿,他一定也把我當做朋友……葉打平,你幹嘛搖腦袋呀,沒禮貌。你不可以不喜歡邢恕,因為我特別喜歡他。”嘭的一聲,邢恕的頭撞在了車頂。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反應那麽大,突然就坐直了身子。邢恕開始自我催眠式地解釋葉西杳這一番行為的理由:葉西杳一定又在作戲了。惡魔最擅長演戲,最會欺瞞引誘,最知道怎麽拿捏人類。葉西杳這番話顯然就是說給邢恕聽的,目的當然就是要讓邢恕自亂陣腳……等等。邢恕忽然解釋不下去了。因為他反應過來,葉西杳根本不知道不倒翁裏有攝像頭。退一萬步講,他就算知道那裏有攝像頭,也不可能知道背後看的人是邢恕。他又何必對著一個陌生的偷窺者傾訴自己“喜歡”某個人?所以……那些話不是故意說給邢恕聽,而是……葉西杳的真心話嗎?“葉西杳,你……”邢恕的手莫名放在了畫麵中葉西杳的臉頰上,好像隔著屏幕也能觸碰到那一抹笑,“到底哪一句是真的?”畫麵中的葉西杳嘿嘿一笑,忽然站起了身,伸了個懶腰。“都這麽晚了。打平,你先和老實可愛他們好好聊聊,爭取早日融入我們這個大家庭。我去洗個澡,待會兒來陪你們。”然後就看見葉西杳跑到床邊拿起睡覺穿的居家服,蹦蹦跳跳地鑽進了浴室。“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瞎開心什麽。”邢恕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兩下,似乎想把葉西杳從裏麵拎出來。但隨即覺得自己可笑,收了手。葉西杳進了浴室以後,正好出了畫麵。邢恕的心情沒來由的好,認為這個監控留著是個好主意。但就在他打算關了視頻開車回家的時候,他竟然看到鏡頭裏一閃而過了一個人影。葉西杳家裏……還有室友?不對。邢恕眉頭蹙緊,身子微微繃直。葉西杳全程沒有和“室友”說過話,說明他自己可能並不知道家裏有別人。邢恕忽然想到剛才那個眼鏡男說的話。我真的沒有跟蹤他!邢恕相信,在被他打得要死不活的情況下,對方這句話應該是沒有說謊。所以跟蹤葉西杳的不是送不倒翁的眼鏡男,而另有其人。現在看起來。這個人好像已經偷偷潛進了葉西杳的家。邢恕額間驟然暴起青筋,也不知道這一刻在心慌什麽。葉西杳是惡魔。惡魔不可能會被任何人類傷害。就算跟蹤葉西杳的那個混球真的在今晚對葉西杳出手,那需要擔心的也是那個人類的生命安危。但凡冷靜一些,邢恕就應該想明白這個道理。可邢恕盯著監控畫麵裏那抹時有時無的陰影,終究沒能冷靜。尤其當那個人終於從角落走到了鏡頭畫麵當中,邢恕看見了對方臉上那抹令人作嘔的得逞的笑容,無法克製地就湧上一股難忍的殺意。他先拿出自己的手機,打算給葉西杳打個電話去提醒。但隨即又用力一握,手機屏幕擦啦碎掉葉西杳現在正在浴室裏,他至少和那個偷偷潛入的家夥還隔著一道門。要是他聽見手機鈴聲,一定會出來接電話,那時他也許沒有穿衣服。邢恕不由自主地開始想象那個畫麵。葉西杳一絲不掛走出來,再正好撞見那個躲在暗處的可疑身影……“操!”他咬牙低罵了一聲,猛地一腳油門,以最快的速度朝葉西杳家趕去。第21章 邢恕趕到樓下的時候,監控畫麵突然一片漆黑。不知道是葉西杳房間的電閘被拉了,還是那個不倒翁已經光榮犧牲。他一刻不敢耽擱,趕到以後,直接踹開了葉西杳家門。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行為有一定不理智的成分。邢恕明明知道,打開門最有可能出現的畫麵,就是惡魔已經把那個人類拆吃入肚,現場恐怕一片血腥,葉西杳將以原形出現在他麵前。可邢恕還是因為擔心另一種更小的可能,踹開了門。屋子裏一片漆黑。“葉西杳?”邢恕叫著他的名字走進去。按開燈,繞過小客廳的隔斷,走到了他在監控畫麵裏看到的地方。當看到地上趴著一個生死未知的人,而被窩裏拱出一個小包的時候,邢恕無法否認自己鬆了一口氣。他用腳把地上的人翻了個麵,躬身探了探對方的生命體征,左手的戮魔陣隔著一層薄薄的紗布,可以感知這人是被魔力所傷。但這並不奇怪。葉西杳那個小身板,要是不用魔力,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邢恕在他的四肢和腹部都摸了摸。這人身上恐怕已經沒一個塊好骨頭,看著昏過去的樣子很平靜,實際上離死也就一步之遙了。但凡葉西杳再多給他一招,他就能爆體而亡。活該。竟然敢招惹一個惡魔。邢恕估摸這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便一腳將他踹到玄關,通知了安全局的人過來“撿”人,這才邁步走近床頭。他想了想這種時候應該安慰些什麽,最後隻能隔著被子,憋出一句:“別怕,已經沒事了。”這簡直是一句廢話中的廢話。就算他今天不來,葉西杳也一樣沒事。相反,邢恕現在應該為自己突然出現在這裏,還把人家的門踹壞,這件事做一個解釋。他等了許久,沒等到葉西杳給出回應,於是心頭一緊,以為出了事,低下身捏住被角,直接掀開了薄被。看到葉西杳的模樣時,邢恕的心髒就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捏了一把。他的眼眶是紅的,看著像是哭過了,又或者正在哭。嘴唇抿得發白,身體很明顯在顫抖。看到邢恕靠近,葉西杳下意識往床角躲去,本就纖弱的身子蜷縮著,看著更讓人心疼。“他欺負你了?”邢恕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慌,他半跪在床上,探過身去想看看葉西杳。然而葉西杳已經再次裹緊被子。邢恕蹙眉,強硬地把人從被子裏剝出來,在看到葉西杳穿戴完整並未有任何受傷跡象後,他一把將人拽進了自己懷裏:“受傷沒?”葉西杳終於給了點反應,他在邢恕懷裏縮著肩膀搖頭。邢恕覺得他的狀態不對勁,而且體溫異乎尋常的高,便伸手去摸葉西杳的額頭,剛碰到一點臉上的皮膚,就被葉西杳反應劇烈地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