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豐教授談笑著與賓客告別,林教授則問朝自己走來的兒子:“見到小寶了?”豐成煜微一頷首:“是。”林教授往他來的方向看去,眼神一亮,嘴角帶出笑意,語言透著親昵:“時間過得真快,像轉眼就長大了似的。”豐成煜便也順著母親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冷餐台旁的秦寶正好回頭。黑發往後梳起,青澀的麵孔讓他看上去仍稚氣未脫,一雙眼睛清澈明亮。隔著人群,他們的視線相撞,少年很快就別開了臉,像隻高高昂起頭顱的天鵝。“還記得他剛出生的時候,因為是早產,就隻有這麽點大……像個小糯米團子。”林教授比劃著,“現在一表人才,活脫脫一個美人胚,把父母的優點全都繼承了。”豐成煜收回視線,並未回答母親的話,手裏握著酒杯,眼中情緒不明。林教授觀察他的神色,溫和地說:“當然,現在都說戀愛自由、婚姻自由,還是要聽從內心,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人。”豐教授轉過來,接上他們的話題:“話又說回來,緣分天定,你們的契合度不低,不妨試著接觸一下,也許兩者有時候並不衝突。”豐成煜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哎,現在談這些還早。”豐教授不再多言,隻道,“成煜,我們得和你二叔先去樓上,姑媽還在陪老爺子說話,你也過去罷。”宴會到底人多,對豐家來說確實有些不便。不過,對豐教授兩口子其實影響不大,他們無非是學術研究搞多了,厭煩這些應酬場合,想要找地方躲躲清靜。豐成煜知曉父母心性,順從道:“好。”方才一抵達現場,豐成煜已跟著豐家眾人先給秦老爺子拜過壽,因賓客絡繹不絕,沒有什麽機會和老爺子聊天。他小的時候跟著爺爺去球場、馬場玩,是常常見到秦老爺子的,他記得自己還趴在秦老爺子背上摘過櫻桃。拜壽的人都來得差不多了。豐成煜回去時,桌旁就剩下姑媽豐蕊安一行人。“成煜啊,快來坐。”秦老爺子笑眯眯地招手,“剛才沒來及和你多說兩句話,讓爺爺看看,你這兩年在外麵喝洋墨水,回來以後還習慣吧?”剛一坐過去,就被老爺子握住了手。老人手心幹燥粗糙,卻很暖。豐成煜在老爺子旁邊謙恭坐下,說:“在外麵才是不習慣,畢竟自己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哪裏都不能和家裏相提並論。”“說得好。”秦老爺子拍拍他的手背,“我們小寶那個孩子就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整天往外跑。”說著,老爺子將他拉近些,悄悄道:“昨天就偷跑出國,去走貓步。一個人去的,沒要誰幫忙,今天上午才趕回來,裝得像模像樣的,還以為我不知道呢!”豐成煜聽了,倒是有點意外。秦家家規森嚴,對於秦老爺子是如何鞭策兒子一步步爬上今天這個位置的,他不是沒有耳聞,他自己也是出身於這樣嚴苛的家庭。他的父母就算是“叛逆”了,但也隻是醉心學術,沒有從政。像秦寶這樣的“叛逆”,在這種家庭是絕不容許出現的。“哦,忘了跟你說,小寶那個走貓步,就是走模特步。”秦老爺子怕他不懂,特意解釋,興致來了還特地叫人拿來手機。“你看,這是他去年拍的雜誌,那時候個子往一米八上竄了。”老人把一張張照片翻給豐成煜看。豐成煜看著,也禮貌地聽著。照片裏的少年或濃妝,或淡妝,表情冷酷地站在t台上。聚光燈光環中,他是個行走的衣架子,舉手投足間都讓人能感覺到那份獨有的自信與鬆弛感。比起宴會上的西裝革履,更接近他奔向機車時的樣子。“這個……是他今年走那個什麽秀的,人家品牌方還送了好多東西到家裏來,看都看不懂。”秦老爺子的語氣是自己都沒察覺的溺愛,偏偏還不讚成地哼了聲。“闖是闖出了點名堂,終究登不上大場麵,還是得往正道走啊,天天拋頭露麵的算是怎麽回事!”豐蕊安聽了他們的談話,放下手中的茶杯,彎著唇道:“小寶這麽小的年紀就願意出去鍛煉,是件好事。”豐蕊安年近五十,穿著得體的套裝,散發屬於上位者的氣質,不怒自威,以這個小會客區為中心的方圓五米內都仿佛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把嘈雜都隔絕開來。作為女性alpha,豐蕊安的政見一直偏向柔和,與她二哥豐元帥的鐵血手腕截然不同,屬於細雨潤無聲的。但她身上從來都不缺乏威嚴感,外界有很多人其實更怕她。“趁著年輕多去見見世麵,將來才能寵辱不驚。”豐蕊安語速慢,但抓耳朵,“年少時的積累是人一生中珍貴的財富。”豐司長都這麽說了,秦老爺子也賣她的麵子,擺擺手道:“當年我們兩個老頭子行為魯莽,思想腐朽,早早就把人生大事給他們定了。可惜現在陰陽兩隔,就是想改,我也不能擅自單方麵壞了承諾。所以啊,總覺得對那孩子有虧欠,從小就寶貝似的捧著,管教得鬆了些……”說著,老爺子看向豐成煜,意氣風發道:“現在一看,哪有什麽虧欠啊!我看是那孩子高攀還差不多。”老爺子剛聽豐蕊安說了,豐成煜回國後已經在著手前途,由豐蕊安舉薦,進入首都市委會工作從基層開始幹起。年輕的alpha初出茅廬,身上的氣勢就隱隱透出穩重沉著,未來可期。何況老爺子看著他長大,知道論長相、家世、人品,他哪樣都是一等一的出挑。“您說笑了。”豐成煜道,“我其實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是我高攀才對。”老爺子嗔豐成煜過於自謙:“你這孩子哪裏的話。”豐蕊安適時又同秦老爺子說了兩句,把他逗得開懷,笑得眼角皺紋擠在一起。“年輕人的事,我們都說好了,不插手。”秦老爺子說,“我們這些老古董的想法是一回事,你們的想法又是一回事。若是真的有緣,不失為一樁佳話。”豐成煜:“是,爺爺。”老爺子看他愈發順眼,過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爺爺瞅著,你們剛才已經打過照麵了吧?你覺得我們家那孩子怎麽樣呀?”在場的人都望著豐成煜的答複。豐成煜情緒內斂,得體地回複:“爺爺,他還太小。”老爺子聞言心情更好了,連連道:“好,好,好。大點再說,大點再說。”*秦寶拿著紙杯蛋糕,沒由來地出了一陣神。“喂!”有人在後背喊了他一聲,激得他忍不住抖了抖,心跳都漏了幾拍,發現自己不知怎地來到室外泳池旁。來的是途逸森,對方好奇地伸手在他眼前晃:“盯著水池發什麽呆?想跳下去涼快涼快?”如果不是宴會,秦寶倒是真的想跳下去冷靜一下,看看這莫名的心悸是怎麽回事。“不是和你爹去巡邏了嗎。”他們管這種小狗似的跟在大人身後轉悠見人的行為叫巡邏。“你都巡完了我還巡啊。”途逸森長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好累,一圈走下來,老子的臉都笑爛了。”alpha的腺體構造有異於omega,無法通過阻斷劑或者腺體貼遮擋,全憑個人素質控製。這家夥和他從小混到大,對性別差異並不敏感,免不了忘記收斂,信息素亂飆。秦寶皺起眉,把途逸森的胳膊推開:“拿開,身上臭死了。”他對許棠舟說的話不是矯情,是真覺得這些alpha的信息素很臭,比如飛機上那個油膩男。對他來說alpha的信息素都帶著侵略性,是他不喜歡的刺鼻氣味。除了……剛才遇到的那個人。真是奇怪,明明對方把信息素收斂得極好,可是他還是感覺到了。那味道穿過空氣,穿過皮膚,直接抵達了他的神經末梢。年輕alpha的信息素若有似無,是老爺子案台上常有的,清冷自傲的水仙。很像他本人。秦寶竟不對那味道反感,沒有產生任何不適,甚至覺得有點……好聞。後頸腺體都發癢了。第一回 出現這種情況,讓他感到很自己無恥。途逸森被推得一個趔趄,低頭聞了聞自己:“有嗎?我聞著挺香的啊,新香水呢。”秦寶篤定:“有,就是臭。”途逸森被秦寶嫌棄慣了,也不介意,還嘴賤調侃秦寶:“臭就臭吧。名模,你今天怎麽這麽乖?我還以為你會找機會溜走呢。該不會是因為那個……嘿嘿嘿。”“嘿你的頭。”秦寶沒好氣,“也不看看今天什麽場合,不好好表現找死嗎我。”途逸森卻笑得意味深長:“對哈,第一次和豐家見麵還是得繃起來的,不然人家還以為我們寶哥怕了,認慫了。”不知道對方腦補了什麽。秦寶不覺得和豐家有什麽好繃起來的,又不是仇家。“那個叫豐成煜的,你認不認識?”他問。這一群發小中,單一鳴的年紀最大,途逸森和秦寶差不多,兩人在同所學校念書,途逸森隻比秦寶高一級。途逸森的父親曾是豐家那位元帥的副手,所以他從小就在聯盟部隊廝混,小時候還向大家炫耀,說他坐過元帥的機甲。途逸森:“不認識,我也是第一次見,有一說一他長得還行,就是老了點。”“多老?”“好像都二十四了。”“??”途逸森指指秦寶,又指指自己。秦寶:“……”行吧,他們十五六歲的人有權利這麽說。“不過他有個堂弟叫豐楚,和我都在校隊裏,你要是有什麽想知道的,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途逸森說的是豐成煜的一個隔房堂弟,那是個beta,長得很壯,是校隊四分衛。秦寶別過臉:“沒興趣。”途逸森笑得很賤:“真的嗎,你以前可從來不問別人的事。”“我就是看他有點拽,挺傲的,有點好奇不行嗎?”秦寶臉頰發燒,問完已經有點後悔了,好在傍晚的日頭也是橘色調的,照在他臉上使得那陣熱意不太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