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登時一口氣梗在了喉嚨裏,臉頰肌肉因為太過生氣而微微抖了抖。他磨了磨後槽牙說:“大姐, 你家孩子能不能別在屋子裏拍籃球?聲音真的很大,我在樓下聽得一清二楚,全是噪音......”他話還沒有說完,女人已經如機關槍一樣截住了他的話,“笑死人了,我家孩子在家裏打個球怎麽了?又沒上你家打,管得那麽寬,你是住海邊的嗎?嫌噪音啊?這年頭又不是死人哪裏就一點聲音都沒有啊?你沒聲音嗎?你上我家拍得門框框響你沒有噪音?你有能耐你就自己搬出去。”“那邊別墅就沒有噪音,你去住啊,你怎麽不去!本事不大脾氣不小,大男人矯情得要命,別人怎麽沒你那麽多事兒!不曉得的還以為你是哪家出來的嬌嬌公主呢......”青年登時被女人噴了一臉口水,尖利的聲音刺得他忍不住皺著眉毛後退了好幾步。他看著女人刻薄的臉,氣得他胸口劇烈起伏著。什麽叫別人沒他那麽事兒?她也不想想,這一層樓就兩戶人家,另一戶根本還沒住人。可不就是他倒黴剛好住在她家樓下嘛。他忍了又忍,實在不想惹事,放低了聲音說:“大姐你別太過分了。誰會在家裏打籃球的。平時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我也就忍了。但我今天上了一天班真的很累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你要是再不好好管管你家小孩我就報警了?”“報警?去去去,你趕緊去!”女人跨出一步,誇張地揮舞著手臂,“我倒要看看我們家小孩在自己家裏玩犯了什麽法?是你家的法嗎?拿警察嚇唬我,你當我嚇大的啊。我呸!”“你懂個屁,你這是擾民,你以為在自己家裏就沒問題嗎?你好歹也是當媽的,不曉得給自己孩子做做榜樣嗎?”青年上了一天班,已經累得不行,此時跟女人爭執了一會兒,氣得他眼皮直跳,腦袋陣陣發暈。這邊吵吵嚷嚷,屋子裏的男孩聽著聲音已經好奇地走到了門邊,小眼睛直勾勾地瞪著他,手裏還抱著一個籃球。這會兒他見對方瞪著自己媽媽,嘴巴一撅,手裏的籃球就朝青年扔了過去,嘭地一下砸在了他胸口上。籃球又咕嚕嚕落在地上,滾到了一遍角落。青年登時覺得胸口一陣悶痛,險些岔了氣。這熊孩子力氣還挺大。“不準你我媽媽,大壞蛋!”男孩中氣十足,滿臉凶惡。“哎喲乖寶,你怎麽出來了,小心一點,現在的人都壞的很,小心被打。快回去。”女人笑嗬嗬地攬住小孩,親昵地摸著他濕漉漉的頭,似乎對兒子的維護很滿意。“大壞蛋,誰讓你在我家的?你也是來要錢的?臭乞丐快滾,不然就叫我爸爸打死你!”小孩惡聲惡氣地說完,又朝青年吐出舌頭吐了口唾沫。青年登時被氣了個倒仰,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看小孩的模樣就曉得他們家長是什麽樣子了。關於拿錢的事情,這棟樓裏的人大致都聽說過。這孩子之前溺水被一姓樂的高中生救了,結果那高中生卻好像住院了。對方的家人也曾過來討要說法,不過都被這家人給躲了去。事情到底如何他也就是聽別人說了一嘴,畢竟他上班也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也不太清楚。隻是救命之恩肯定是妥妥的。如今這小孩竟然這麽輕蔑又不屑地說起救了他小命的恩人,還把他們稱為乞丐。可見這家人的態度了,實在是既不要臉又惡毒。他心頭對這家人更加厭惡不喜。“阿默,你在門口吵吵什麽呢?是不是又是那家人過來了?他媽的一群吸血鬼勞資還不信甩不掉了?”屋內傳來一道粗聲粗氣的男人吼聲。那名叫阿默的女人一頓,轉頭回答,連聲音都溫柔了許多,“你睡醒了?不是那家人,是樓下的,說你兒子吵到他了,來咱門口要找咱算賬呢!”話音一落,屋內頓時有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靠近。這家男主人似乎姓曾,他見過,長得一身橫肉,又高又壯,關鍵脾氣還不小,對他兒子很是溺愛。青年自覺自己小身板不是他的對手,就怕這家人不要臉皮圍攻他,那才叫得不償失。眼看著理是講不通了,他也不想再繼續糾纏了,忙轉身走了。臨走時還拋下了一句話,“熊家長熊孩子,難怪要掉水裏了,這次有人救,下回可就沒那麽好運了。小心老天爺看著呢!”話落下,他已經跑進了電梯。等女人反應過來追過去破口大罵時,隻看到了關緊的電梯門。她心下氣急敗壞,之前兒子落水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如今兒子就是她的命根子,這人竟然敢咒她兒子再次落水。簡直豈有此理,她正要按電梯追出去,男孩已經將籃球撿了起來,嚷嚷著肚子餓了要吃飯。她隻得返回去,他兒子就是有這麽個小毛病,一餓了就得吃,不然就要撒潑打滾,怎麽哄都不行。不過小孩子嘛,有點兒脾氣也正常。而且這小就會護著媽媽,不枉費她這麽疼他!女人想到剛才的情景,露出了一個幸福的笑容,哄著兒子進了家門。屋裏,男人岔著大腿坐在沙發上抽煙,見她進來了就問了剛才的事情。女人切了個蘋果給兒子,撇著嘴跟他說了。“你說他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矯情?小孩子打個球怎麽了?還要報警。我呸!就他那個樣子了我看他這輩子都別想生個兒子!”男人吐出一口煙霧,滿臉的不耐煩, “行了,下次別讓安安在家打籃球了,最近事兒太多,少惹麻煩。安安,聽到沒有,不許在家打籃球!”他朝著小孩喊了一聲,小孩揚起下巴吐了吐舌頭,繼續啃蘋果。女人卻不高興了,“你衝著兒子喊什麽?咱們在自己家裏,這怎麽叫惹麻煩。你又不讓他出門,安安喜歡打球,他玩玩怎麽了?小孩子不就是這樣嘛,誰家沒個孩子的,就他事兒多!”“還不是怪你!”男人低吼了一聲,“要不是你沒看好孩子,他能掉水裏嗎?能惹出這麽多事兒嗎?你還有臉說,兒子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女人咬著嘴唇有些不敢相信地瞪了男人一眼,她臉一陣紅一陣白,憋了半晌到底什麽也沒說,隻是把眼睛轉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總之最近少惹麻煩,之前那事兒還是有點影響的。那高中生好像真成植物人了,就怕到時候他們找人去咱們鋪子裏鬧事兒。”女人又把臉轉了回來,“不能吧?他們憑什麽啊?又不是咱們害的他。都是掉水裏,還不是他自己倒黴成了植物人,咱家安安不就沒事兒嘛。”男人眉頭擰的死死的,“你懂什麽,現在的人都窮瘋了,為了錢什麽做不出來。總之最近小心點兒。”“說得好聽是下去救咱們兒子的,誰曉得他是不是自己掉下去的,不然他怎麽上不來?還不是別人去救的他,倒是把鍋甩咱們頭上了。”女人氣憤地跺了跺腳,她憋了半晌,放低了聲音說:“他爸,要不然咱們就給點兒錢給他們,把嘴堵了,免得他們......”“你說啥?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給錢?那是植物人,一輩子的事情。給了一回就有二回,你有多少錢能給。勞資就是把錢都扔了也不給他們!他媽的,一群吸血鬼!”男人用力地把煙頭按進煙灰缸,怒視著女人罵道:“我告訴你,你要是敢給錢,你就收拾東西給老子滾蛋!”女人臉漲得又青又紅,半天說不出話來。“媽媽,我要喝牛奶,我要喝牛奶!”旁邊的小孩又嚷了起來。女人仿佛終於找到了畢生奮鬥的目標,忙站起身朝廚房過去,“乖寶等一下哈,媽媽就給你拿牛奶去!”女人走了,男人又抽出一根煙點燃,整個客廳都是嗆人的煙味,男孩一邊啃蘋果一邊咳嗽。他也不管,隻是眯著眼,臉色難看地罵罵咧咧,嘴裏不停地噴出白色的煙霧,“他媽的,怎麽不直接死了算了,偏偏弄個半死不活的,這不是誠心訛錢嗎?”“喵”地一聲,透亮的落地窗前,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是喵喵!”男孩眼睛一亮,衝到了陽台上,幾下站到了凳子上,將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安安幹什麽你?誰讓你爬窗戶的?”男人罵了一聲,衝過去想把男孩拉下來。男孩好像被什麽咬了一樣,頓時又叫又扭,聲音又難聽又刺耳,小胖手扒著鋼筋不肯下去。“有貓貓,爸爸快看貓貓!”男人皺起了眉毛,順著男孩的目光往下看,一隻狸花貓翹著長長的尾巴,敏捷地跳躍在陽台外的台階欄之上,又踩過方形的空調外機,不一會兒,就落到了一樓的草坪上。不遠處,一個瘦高的青年站在樹下,狸花貓踩著爪子奔過去,幾下就跳到了青年身上,青年順勢抱住他,懶洋洋地撫摸著貓貓頭。男孩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貓,眼裏是滿滿的占有欲。忽然,那青年像是感覺到了什麽,抬起頭來,目光透過二十六層樓的高度,準確地鎖定了他們。男人頓時一個激靈,明明是那麽炎熱的天氣,他卻好像瞬間浸進了冰水裏,從頭涼到了腳。他眨了眨眼,再細看過去,那青年已經摟著狸花貓走了,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青年瘦削挺直的背影。“真是見鬼了!”男人莫名地搖搖頭,隻覺自己是還沒睡醒看花眼了。也對,這麽遠的距離,他又不是千裏眼,哪裏還能看到對方的眼神啊!第37章 深夜, 漆黑的夜空中,一抹淺淡的月光如薄紗般輕輕灑下,月色朦朧, 樹影婆娑。燈紅酒綠的城市也仿佛陷入了沉睡,座座高樓寂靜無聲, 昏暗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偶有一輛汽車飛馳而過,在寂靜的夜中留下一道空明寂靜的破空音。“樂章......樂章......快來......快隨我來......”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從未知的遠方傳來。樂章好像從很深很沉的黑暗裏醒來, 他好像睡了很久,整個人朦朦朧朧的, 似夢又似醒。那聲音好像有什麽牽引力, 勾著他從床上爬起來,身體是前所未有的輕。迷迷糊糊間, 他循著聲音穿過窗戶,穿過漆黑的街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裏, 隻知道要跟隨著那聲音, 去往任何一個地方。然後,他看見了一個青色的影子。那影子高大極了, 立於黑暗中, 若隱若現。“樂章,城隍有令, 讓你速速前往城隍廟!快隨我來。”離得近了,這道聲音便顯得渾厚威嚴。青色人影一轉身,往黑暗深處而去。樂章聽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麽,大腦裏混混沌沌, 隻知道緊緊跟著他而去。不知走了多久, 月光之下,他似乎看見了一座廟宇。那廟在黑夜中散著淡淡金光, 同銀白的月光交相輝映,如同夜色下一盞明亮的指引燈。隨後,那引著他的青色人影徑直往裏飛去,一眨眼,便消失在了金芒之中。他微微一怔,也不再遲疑,往裏猛地一紮。霎時間,仿佛有一汪清泉兜頭潑下,他一個激靈,腦子頓時一片清明。這裏是?“這是什麽地方?你們想幹什麽?你們這是綁架!我警告你們最好趕緊放了我,不然有你們好受的。”一道粗糲又帶著幾分驚恐的大叫聲在耳邊響起,他轉頭看過去。恰好看見一白金色人影正壓著一個身材高壯,滿身橫肉的男子走了進來。樂章見狀,心下也有些惶恐。他盯著那不斷掙紮的男人,心裏有了幾分疑惑。奇怪,這人是誰?怎麽好像有些眼熟?他有在哪裏見過他嗎?這男人正是曾常坤。此時的他心下驚懼交加,他原本在家睡得好好的,再睜開眼睛莫名其妙就來到了這麽一個陌生奇怪的地方。他是被綁架了嗎?這綁匪又是怎麽無聲無息把他從家裏綁出來的?他老婆和孩子怎麽樣了?他們發現他失蹤了嗎?他們報警了嗎?他們為什麽要綁架他?一連串的驚疑不斷襲上心頭,讓他又怕又怒。尤其是抓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無論他怎麽掙紮都甩不掉。他一向力氣極大,能單個人就能製住他的人幾乎沒有。除非是經過特別訓練過的。這時,他忽然發現身邊似乎多了一個人,他轉頭一看,是一名身材單薄的少年。他心下一怔,隻覺這少年分外眼熟。然而下一刻,他眼睛忽地瞪大,好似終於認出了少年。五官當即扭曲猙獰,指著少年怒喝道:“好啊,好啊!原來是你們!這是碰瓷不成直接綁架了是吧。說什麽成了植物人,一天天裝可憐來我家討錢。這是看騙不了錢就露出真麵目了。”少年還是一臉茫然地看著他。“你們趕緊放了我。想要我的錢,做夢吧你。你們這群畜生,不要臉的吸血鬼。你他媽的,勞資弄死你......”曾常坤越罵越氣,咆哮著就要撲向身邊的少年,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樂章嚇得一個哆嗦,不住往後退。然而下一刻,曾常坤就覺得抓在肩膀上的手一用力,就像是骨頭直接碎在了肉裏一般,疼痛欲裂。“老實點!城隍爺在上,豈容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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