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殺瘋,就真控製不住了!”研究員頭疼,換一個人和亞薩講道理,“我們分析認為,郝譽非常重視親人。目前對他最好的最親的哥哥去世,他為了避嫌不怎麽和家裏人交流……我們需要為他搭建新的親緣關係,緩解他的心理問題。”“真的?”亞薩困惑撓頭,“我怎麽感覺,你們就是為了送雌蟲給他艸呢?”*郝譽.克洛普。軍部大部分人都會忘記他名字後還綴著一個“克洛普”。實際上這家族姓氏僅僅代表郝譽在克洛普家享有與他哥哥郝懌同樣的繼承權,現實生活中克洛普根本沒有任何名氣與地位。他們在蠍族沒有任何權勢,在所住的城市也沒有什麽能量,最多是在所居住的街區可以聽到“和善”的評價。郝懌.克洛普延續了克洛普家族雄蟲“和善”的風氣。他在社區讀完所有義務教育後,繼續去社區大學完成學業。畢業後,他沒有找到什麽突出的特長與愛好,與從小一起長大的白宣良結婚後,便加入當地的雄蟲協會,為照顧戰爭孤兒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很少離開家和協會,所有生活途徑一目了然。每天起床後,去協會公共食堂吃早飯,協助孤兒院的雌蟲給雌蟲蛋們塗抹蟲蛋油,接著抱著三四個蟲蛋坐在床前,給稍微大一點的幼崽念故事。一直到天色漸晚,他在協會吃完晚飯,搭公共用車回到自己所住的屋子裏。白宣良服役的二十年,他日複一日過著這樣單調的日子。最大的娛樂活動是每周兩次看望雄父雌父,和每月月底協會組織的雄蟲茶會與街區舞會。他不相親,不與其他雌蟲交流,雖然遭到協會一部分家夥的詬病。但到了年底,這些家夥又不得不表彰郝懌.克洛普,並獎勵他超出其他雄蟲的巨額積分。“郝懌閣下直到生病前,都在為孤兒和無人認領的雌蟲蛋付出。”雄蟲協會負責人排在最後,他麵對白宣良、白歲安、郝譽,拿出厚厚一遝文件和信件。他道:“協會一直保留他的資料。郝懌閣下所有積分來源都在這裏,每一筆都是他自己孵化蟲蛋掙到手的,沒有任何黑幕。”“孵化蟲蛋能掙這麽多?”“尋常的孵化當然不能。”協會負責人將信件放在郝譽麵前,解釋道:“郝懌閣下一生總共孵化了一千九百六十一個孩子。未生病前,他還資助過其中一百餘位的學雜費。”厚厚的信件,足足有一掌高。郝譽隨便翻看那些手寫信件,發覺天南地北,名字各異。它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收件人。郝懌.克洛普。“這都是郝懌閣下孵化過的孩子寄來的信件。他們一直掛念郝懌閣下,得知郝懌閣下生病後,還曾給協會匯款。不過這些都被郝懌閣下退回來了。”郝譽看向白宣良。白宣良也想起這一遭事情。郝懌早早開放了賬戶,除了雄蟲積分這種私密賬戶無法查閱外,作為雌君的他完全可以翻看雄主的賬戶。“確實有這筆錢。但他沒告訴我是……郝懌跟我說,一定是有人打錯了。他讓我去銀行退掉這筆錢。”白宣良選擇相信自己的雄主。一來,他完全不知道郝懌在自己服役期間做了什麽。二來,他看見來自各地的不認識人的匯款,第一反應也是打錯或什麽烏龍事件。郝譽臉色已經完全沉下來。他一口氣拆開好多信件,確定裏麵的字句各不相同。這些孩子給郝懌寫信,而非發消息的原因也十分簡單。郝懌根本沒有留給這些孩子具體地址。他們長大後就進入社會,想再找到郝懌隻能發消息或者寄感謝信給當年自己所在的雄蟲協會及孤兒院。就連郝譽的賬戶都是協會告訴這些孩子的。“郝譽閣下。別的事情我可能插不上嘴。”雄蟲協會負責人誠懇道:“但請您一定相信,您的兄長郝懌閣下所得到的每一個積分都是清清白白的,他是蠍族本地出了名的好雄蟲。”“一年前,協會為了他的病舉辦過一次籌款會,被他謝絕。”“他說,他感覺自己快好了。”第十九章 雄蟲的精神力是孵化蟲蛋養育幼崽的必需品。長期缺少精神力滋潤的蟲蛋,不是變成死蛋,就是因各種原因破殼失敗。相對應,就是長期浸泡在精神力滋潤中的蟲蛋,孵化時間越長,雄蟲越上心,孵化出的孩子資質約高。蟲族誇張的基因迭代由此而來。用“掌握種族基因進化的鑰匙”來形容整個雄蟲群體,一點也不誇張。他們孵蛋時的心情會直接影響到蛋殼裏孩子的性格與潛力,而雌蟲們為了減少死蛋率,達成了一致認同,整個社會對雄蟲大開綠燈。大量的福利,本身就在透支雄蟲在生育外的其他潛能。像是郝譽這樣成長為戰爭英雄的雄蟲隻是百萬分之一,甚至更少的存在。“我哥的精神力很強嗎?”郝譽翻看那些文件與信件,猝不及防殺出個問題,“他真的對你說,他快好了。”“當然。”雄蟲協會負責人生怕郝譽不相信,還帶來當時的錄音資料,“郝懌閣下一直是我們的優秀雄蟲代表。每年資料我們都當會額外儲備一份……說來也不怕您笑話。我們今年打算按照郝懌閣下為原型拍宣傳片,鼓勵大家進行義務孵蛋。”義務孵蛋沒有錢,但可以拿到對等的雄蟲積分。看上去是個令雄蟲追捧的慈善生意,可真落實到生活中,永遠是蛋多雄蟲少。戰爭孤蛋和各種原因被迫無人認領的蟲蛋被送到協會,雄蟲又大多有自己的孩子要孵化,根本沒有能力和時間再照顧其他孩子。“送到協會的蟲蛋並不都是剛出生的蛋。很多邊境地方送來的蛋都有六七個月大,八九個月的也不少。我們按照危機程度,麻煩郝懌閣下優先孵化這些快破殼的蟲蛋。”郝譽不能孵化蟲蛋。他對孵化蟲蛋的認知僅停留在:孵化十個月破殼。因此,郝譽並不理解接納一個六七月的蟲蛋,對普通雄蟲來說有多痛苦。隻是事關他唯一的哥哥,郝譽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聽對方緩慢地將那些往事一一道來。“別的義工都有自己的孩子,比起孵化一個孤兒,他們更願意花費大筆時間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自己的孩子資質好,也能拿到大筆積分。”“郝懌閣下不同。他當時沒有孩子,整天都坐在協會裏。我們麻煩他盡可能保住更多孩子,六七個月的蟲蛋都能聽到外麵說話了,他們會自己滾來滾去。郝懌閣下按照基因庫最低孵蛋標準,基本把當時送來的孩子都孵化出來了。”“這件事情一直是我們地方協會的標杆事件。早就有製作宣傳片的想法,關於郝懌閣下的各種資料,我們這邊都準備著。”“本來打算等郝懌閣下病好一些,我們請他親自出鏡。”沒想到,短短一年時間,郝懌.克洛普就走了。蠍族地方雄蟲協會的打算自然落空,隻能用之前儲備的各種資料做一段宣傳片。郝譽找到他們,他們也格外意外。因為他們也是第一次聽說郝懌.克洛普閣下,還有個活著的親弟弟。“所以,我哥精神力是多少?”郝譽嘀咕起來,招手把基因庫的人叫來,“我能看雄蟲精神力資料吧。沒有這玩意?你糊弄我嗎?”他們嘀嘀咕咕,最後得出一個大概的結論:郝懌.克洛普的精神力絕對不會低,哪怕放在整個蟲族群體中,他的精神力也能算到高檔,堪堪摸到頂尖的門檻。無他。他第一次便孵化出郝譽這樣天資卓越的孩子,後期更是力挽狂瀾用一人之力拯救無數戰爭孤兒,孵化一千九百餘蟲蛋,能力絕對不會弱。郝譽快要和基因庫、雄蟲協會吵起來。他嗓門大,還克製自己不要隨便動手,整個人咋咋呼呼,喊道:“要是讓我發現他因為過度孵化病倒了,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跑。”“閣下。枯萎病目前是無法治愈的慢性病。”“我要看資料。”白宣良在這吵鬧中,身形搖搖欲墜。他從不知道郝懌這段過往。服役期間,他每次與郝懌通訊,都見對方在雄蟲協會裏,既找不到孩子的蹤跡,也看不到蟲蛋的影子。郝懌總溫和詢問他的身體與情況,打開一份文檔仔細記錄白宣良所要的東西。與弟弟郝譽相比,郝懌有一種更加纖細、朦朧的笑容。他說話間帶著一種濃濃的溫和。隔著屏幕,白宣良都能聽到一陣樹葉摩挲的聲音,郝懌的表情就藏在樹葉間灑下的陽光中。“阿良。你什麽時候回來。”他每回通訊都會問一遍白宣良,而在通訊結束幾周後,白宣良總能收到自家雄蟲寄來的日用品和蠍族特產。這也是白宣良服役期間最幸福的時間,他會擰開罐頭,將雄蟲親手拜訪好的食物拿出來,躲在樹與陰影的地方拍照留念後,花很長時間吃下這些食物。他從不再任何同事麵前通訊,從不在同事麵前炫耀郝懌寄來的東西。白宣良自己知道,他害怕別人看見郝懌,自然地要求自己“把他介紹給我”。一個雌蟲獨占一個雄蟲。嗬。多麽天方夜譚的事情。白宣良小心翼翼做著這樣的美夢,在服役期間無時無刻做好被通知“家裏多一個雌侍”的準備。他提心吊膽地度過二十年服役期,每次探親假時,看到空蕩的家和鞋櫃時,狂喜龍卷風一樣掃蕩內心。他就是這樣認為郝懌愛他。他固執認為郝懌是因為愛他,而一直沒有和其他雌蟲發生關係。“郝懌……從沒有和我說過。”白宣良無法接受這個現實。特別是將雄主孵化過度,患病離世的可能性說出口後,那些美好的支撐他熬到現在的回憶,化為利刃,愧疚從每一個傷口中噴湧而出。白宣良捂住臉,哭不出一點。他在慌亂中抓住身邊孩子的手,迫切扭頭去看,試圖找到一點安慰。然而,和他那憔悴的姿態不同,白歲安難以接受自己的雄父是個真正的好雄蟲。他牙齒咬緊,肌肉僵硬,雙手雙腿板正攥著。“就算這樣。”白歲安重複道,自我催眠道:“就算是這樣。”他做錯了事情。雄父也做錯了事情。那天,隻是很平凡的一天。白歲安還稱呼自己為“郝陶德”,他的雄父郝懌精神看上去不錯,坐著輪椅說約了人想要去協會逛一圈。臨走前,他對白歲安承諾,要在那年生日給“郝陶德”的名字後加上家族姓氏。“這樣。你不光能繼承我的財產,你還能繼承克洛普家的財產。”郝懌病了許多年。白歲安從沒有見過他健康的樣子,在他記事時雄父站起來需要拐杖,後來需要輪椅,再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躺在床上。他經常趴在雄父膝蓋上,握住雄父因生病蒼白無力的手,聽雄父絮絮叨叨用很慢地速度說話。“等我好一些。再去看看你雄祖父。”郝懌對自己唯一的孩子承諾道:“在他那裏過了明路。日後你跨過我,去繼承那份家產吧。”他們說了不少瑣事。直到白宣良趕白歲安去上學,親自將郝懌送到雄蟲協會。出門前,他的雄父,這個家的雄主不斷安慰他們。“我好多了。”“我感覺自己快好了。”那天的課上得白歲安格外煎熬。他不知道為什麽迫切想要回到家中,想要看看雄父是否和早上出門前一樣給自己加上了家族姓氏。在學校的一整天,他都在看蟲族繼承法:在雄蟲優先、蟲種優先、姓氏優先的三重前提下,加上家族姓氏是雄父對他的關愛,是雄父在意他!白歲安迫切想要確認這種關愛。他推開門。看見家門口放著一串打開的枷鎖,沿著漆黑惡臭的枷鎖,一個銀色長發的雌蟲依靠在雄父的輪椅上對他輕輕微笑。那天,真的是很平凡的一天。不過是伊瑟爾.南加入他們這個簡單的三口之家的一天。“我不要原諒雄父。”白歲安低聲,說給自己和雌父聽,“我們三個人過得好好的,都是雄父把那個賤蟲帶回……”他低下頭,呼吸都停止了,生怕再一口氣讓鼻腔裏的哭腔冒出來。郝譽完全沒關注到這裏。他正和基因庫、雄蟲協會、軍部群戰舌儒。作為風暴中心,他是最大的利害人,也是掌握其他人生死與探究過去的關鍵存在。